娄子胥眉头蹙起,不喜她去看孟婵音,担忧被她认出来在外去胡乱捏造,污了孟婵音的清白。
他急急地催促:“你快速速与她解释,我和你之间清清白白,毫无任何关系。”
秦娘本是在四楼得了昔日情郎也在此的消息,想到自从那日一别,未曾再与他相见,打算试探他如今对自己是如何打算。
娄子胥这般直白的态度,她还有什么不懂得。
在他的眼中,自己不过是失意消遣之物,哪里比得上他放在心尖尖的女子。
秦娘看向里面甚至连看一眼,他都觉得玷污的那女郎,同时又产生对那女郎的怜悯。
爱这般的男人,她日后的下场恐怕不比自己好。
秦娘看娄子胥的眼神带上讽刺,如他所愿地退后一步,盈盈一拜,柔声道:“抱歉,是秦娘冒犯了,叨扰到娄公子了,适才是秦娘远远一看,想起此前公子救命之恩,特前来感谢。”
听她如此识趣,娄子胥彻底松下一口气,不想她继续留在此处,心中急着想去看孟婵音,对着秦娘张口便是厉色驱赶。
“你我之间本就无干系,救你也是顺手而为,你且速速离去,日后勿要再来寻我。”
当真冷血冷情。
秦娘被驱逐后并未生气,而是瞥了一眼里面,尔后翩然地扶鬓离去。
门阖上,娄子胥彻底松下一口气,抬手抹了额头的汗,迫不及待地转身往里行去。
屏风内的女郎低垂脖颈,双手放在膝上,看不清神情地端坐着。
他不禁上前一步蹲在她的面前,俊眸含不安地仰望她,“婵儿妹妹……”
这一声似将她唤醒了神,孟婵音颤了颤卷翘的眼睫,抬头定睛地凝看眼前的娄子胥。
俊朗的眉眼,含情脉脉的眼神,记忆中稚嫩的眉眼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菱角分明,只依稀可窥见几分昔日少年明朗的影子。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从不掩饰对她的喜爱,曾今她也亦是自幼将他当做未来的夫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并非是傻子,能辨别是非,适才那女子一见是他便无丝毫犹豫地环抱住他,若非是他后面包含警告的话,恐怕接下来便是倾诉相思了。
孟婵音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收紧,冷冷的,一寸寸打量他的眉眼。
长久的沉默与冷淡,娄子胥心中压下的不安再次不断扩散,看她的眼神越发可怜,似是被抛弃在雨幕中被淋得可怜的小狗,引得人心生怜悯。
“婵儿……”
孟婵音沉下气息,眼睫洇出湿意,唇角扬起一抹如常的笑,反手盖在他的手背上:“子胥哥哥,刚才带我一起离开扬州的话还作数吗?”
她似没有半分被适才的事影响到,甚至还愿意与他私奔。
所以,她是选择信他的。
一瞬间,娄子胥有种无法言语的欢喜占满胸腔,看她的眼神更是不再掩饰爱意,让其蔓延。
“婵儿,我定不会让你后悔这个选择的,日后我会视你作珍宝,永生永世爱你、敬你。”他握住她的手郑重起誓。
孟婵音止言不语,含笑看他,樱唇啮齿软绵的柔:“好。”
娄子胥心满意足地低头,冒昧又珍重地吻上她的手背。
倘若他抬头定会发现,面前的少女矮眸敛睫看向他的眼中并无半分笑意,冷淡得似神龛中供奉的玄女,神情似相隔云端般缥缈。
娄子胥本还想与她在此多待会子,但又担心自己私会她被人撞见,最后只能在孟婵音体贴之言中,依依不舍地离开。
门被阖上,雅室内彻底陷入安静,菱花窗扉边的高脚椅上摆放的兰花低垂出雅致的弧度,一束光落在它的身上,半边隐在暗处,半边露在光下。
她盯着看了须臾,沉默地别过眼,低头倒了一杯早已冷却的凉茶浅呷。
娄子胥并非良人,她不会将一生寄托在他的身上。
接下来她该好生做准备,届时离开扬州,她一个人该去什么地方,才不会被息扶藐寻到。
孟婵音整个下晌都在雅室中,品茶,吃糕。
她坐在窗边安静地看了会子书,腹中积食感明显才起身打算回府。
刚戴上兜帽,她拉开房门,在红木长廊走过几步,忽然若有所感地止步,顺着视线往上看去。
阁楼如云,轩窗掩映,玉栏杆朱门楣,绛红轻纱飘在其间半敞的窗上,芙蓉玉冠的青年懒倚在窗沿边。
他清冷又恹恹缺缺地看着下方,手中的玉骨扇子一下没一下地打在红木窗上,玄黑的长袍泛着冷泽的光,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惊艳。
他面色如常的与她对视,似是觉得她此时诧异又含警惕的神情格外有趣,殷红的薄唇轻勾,冷白的手指握住骨扇叩在木窗上。
上来——
第51章 少女的手和香都很温柔
看见不远处的男人,孟婵音慌张垂头,双腿似在此处扎根般无法挪动半分。
耳畔传来的丝竹糜音中都仿佛夹杂着,他让她上去的声音。
息扶藐为何在这里,何时来的,来多久了?
可有看见娄子胥从她这里出去?
孟婵音头混沌得像被揉皱的一块破布,全是顺不清的褶皱。
今日所遇之事实在糟糕。
“姑娘,四楼的公子请您上去。”
楼中的小二不知何时,已走至孟婵音的面前恭敬地传着话。
孟婵音压下情绪,竭力维持冷静对小二颔首,僵着步伐往楼上行去。
小二只请她至门口便退下去了。
相较于楼下的热闹,这层楼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尤其是面前这扇微敞的门,无端有阴冷的黑。
她在门口犹豫地杵立,掌心紧张得生汗,还是捉起裙摆跨过门阶。
门应声阖上,发出的碰撞声让她眉心一跳,下意识抬起眸。
前方无人,珠帘垂下,里面被遮掩得模糊。
她抿了抿唇,往里走去。
踅身过朱红门罩,视线豁然亮堂,两旁半人高的花架上摆着美观的花卉。
尤其是一株红梅开得正鲜艳,红与白,只一眼入的景便足够人惊艳。
而倚在窗边的青年似醉得犯困,原本竖立整齐的衣襟松散,半张脸埋进臂弯中,露出的脖颈泛着淡淡的粉。
耷拉着从窗台垂下的手修长如玉竹,一袭冷情的玄色透出难以接近的疏离。
孟婵音停在五步之遥的距离,轻声唤他。
他听见她的声音缓缓地转过脸,懒恹恹地倒在手臂上,乜斜她的眼瞳中染着笑,像是忘记了是他请上来的。
“婵儿也在此处啊。”
孟婵音坐下,眉目柔和地问道:“阿兄怎的也在这里?”
听着她三分试探的话,息扶藐低沉地笑了声,眼尾微翘地乜她道:“这似乎是妹妹第一次打听我在作甚。”
许是饮过酒,所以他殷红的眼尾沾着湿气,让原本冷硬的轮廓柔下了几分。
孟婵音仔细打量他的神情,并无什么怒意,反而还有如沐春风的温润。
不确定他究竟知不知晓。
孟婵音没有主动说起自己为何在这里,而是柔和地点了点下颌:“阿兄整日在外劳苦,其实我心中都明白,亦是心疼阿兄的,寻常都有问春心阿兄每日在做什么。”
就如现在,分明此前就已经让春心打听好了,他今日不在府上,会出城赴宴,现在却这般巧的一反常态出现在这里。
息扶藐单手撑起头,似吹风久了头疼,屈起指骨抵揉着颞颥穴,随口回她:“妹妹倒是有心了。”
孟婵音悄然窥去。
见他斜斜地靠在窗边,抬起的脖子被光透得很白,唯有眼角下的那颗漆黑的痣泛着一圈红,比平日多几分懒散,生出些异常的凄艳。
他按着头,半阖着眸,没再问话后室内静得震慌人心。
孟婵音默然。
从进来开始他只说了这两句话,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好似就只是随口一句,无甚重要。
孟婵音看不出他究竟知不知道,见他似因饮酒过多,而难受得眉头紧锁,犹豫顷刻,站起身朝他走去。
主动坐在他身边,她关切地凝着他,柔声问:“阿兄要我替你按揉吗?”
抵揉在颞颥穴的指骨一顿,息扶藐掀开醉红的眼皮,睇她的眼诧异一扬。
她神色乖顺,柔善的眼底藏着心疼。
他看了几眼,松开手将头伸过去,“看来的确是在外太久了,我竟不知婵儿会推拿按揉之术。”
孟婵音抿唇浅笑,“其实不算擅长,但是专为阿兄学的,前不久见阿兄整日都很疲倦,我便翻阅医书胡乱摸索的,今日刚好给阿兄试试如何。”
他神情淡淡地靠着她,“是吗?”
“嗯。”孟婵音垂下眸子,双手托起他的头放在胸口固好,随后素白的手指搭上他的额头,指尖插进乌黑的发髻中,动作轻缓地揉着。
少女的手和香与她的身子一般温柔。
在如此轻柔的力道下,他的眉头逐渐松开,不知不觉半覆下长睫遮住漆黑的瞳珠,神态慵懒出昏沉的怠倦。
孟婵音偏头问他:“阿兄,这个力道可以吗?”
他漫不经心地出声:“尚可。”
孟婵音身子抬了抬,往前逼近一寸,调整好姿势继续揉着他的额头。
他似是真的困了,并未察觉她的靠近。
按了一会儿,孟婵音听见传来的淡淡睡息指尖一顿,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脸上,仔细地打量。
他浓密的眼睫耷在眼睑上一道暗光,玉白的脸难得有几分纯粹的无害感。
凭心而论,眼前的青年无论是皮相,还是狠戾的能力皆是极其出色的。
单是这副容貌,迄今为止她还未曾见过有谁,比他生得还要好看,同时也未曾遇见谁比他还要狠。
孟婵音不动声色地移开眼,长时间按摩的手指开始泛酸,男人也从仰头的姿势,缓缓趴在她的膝盖上。
她见他的确睡着了便没再按,收回手撑着侧脸闭目养神。
落日熔金,从窗外投进一束褪色的暮光,天际一角残留着夕阳的余晖,一踵接踵而至的院瓦上晕染着黯淡的血色。
孟婵音睡得极其不安宁,神识被困在噩梦中,梦见令她产生恐惧的黏滑雪蟒,用巨大的尾巴,一圈圈地卷着她的身子。
蛇张开尖锐毒牙的口,吐着蛇信子舔在脸上,竖瞳冰凉地盯着着她,似乎在想如何才能一口吞下她。
她自幼便害怕这种没有骨头、软绵绵又极具攻击性的动物,所以被吓得倏然睁开眼。
因为动作过大,险些滑下去,幸而被人及时揽住。
耳边响起低沉的轻笑,似是从喉咙里压出来的,沙哑得勾人。
“阿兄……”她迷茫地眨着眼,刚醒来的白皙小脸上满是迷惘。
不知何时,息扶藐靠得很近。
近得呼吸都能喷洒在脸颊上。
他瞳心一动不动地定住,看她呆呆的表情。
这般的媚俏,雾眸上洇着湿气,满脸无辜得可怜。
他莞尔勾唇,毫无预兆地勾住她的腰压在怀中。
孟婵音下意识伸手撑在他的膝上,还没反应过来,脸便被抬起。
他埋头吻去,舌尖顶开少女朱红的唇,含住那截猩红,如拖曳可口的猎物,一点点吮在口中含弄。
孟浪得似饥饿的花藤,急需要充足的养分来开花。
孟婵音的脸开始滚烫,越发变得潮红,颤着手搭在他的肩上,从唇中溢出的呜咽似在挽留。
他抱起直径横抱起她,放在膝上,继续慢条斯理的与她交吻。
息扶藐不经意地掀开眼,视线掠过她因意乱情迷而泛红的脸,鲜嫩得似轻轻戳弄就会流出汁液。
他虚阖眼眸,继续往缠绵深吻,直到她受不住快要窒息才松开。
晶莹透明的银线断裂在两人的唇边,他屈指揭过她被欺虐得红肿的唇瓣,觑她娇娇地喘着不平的气。
她嗔怪地瞪他,似是在责怪他又乘人不备,但又带着敢怒不敢言的委屈。
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捏了捏她的脸,道:“再不走,一会儿回去没法和人解释,你一下午都与我在外面干嘛了。”
这话恰好说到她的心坎上。
孟婵音转头看向赤红一片的窗外,方才发现时辰已经很晚了。
她一壁慌乱挣扎着从他怀中爬起来,一壁埋怨他:“阿兄醒了也不晓得叫醒我。”
他无奈浅笑,挑眉看她又是整理被压乱的发髻,又是整理衣襟,手脚皆忙得不可开交。
“我不是唤醒你了吗?”他漫不经心地捏她的手指,陈述冤情。
孟婵音对他唤醒人方式无言以对,瞥了一眼他,甩开手要往外走。
身后的息扶藐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的手腕。
“别闹了,放开我!”孟婵音蹙眉回头。
息扶藐第一次被她吼,倒是没生气,眯着眼道:“你一人如何向别人解释?与我一起回去。”
孟婵音本欲拒绝,但转念一想,好似和他一起回去根本就无人敢问什么。
如此想着,她压下眼角对他露出讨好的笑,像只狡黠的狐狸:“好,我和阿兄一起回去。”
52/95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