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加重寒意,天气太冷,很多人裹上了大衣。
林昙也不例外,可她米色的羊绒大衣里面穿的是一件单薄的及膝裙,站立的时候,大衣会把小腿遮住,一坐下,小腿就裸了出来。
江回雁把空调调高了一点。
除了衣服是精心搭配的,林昙还化了精致的妆容,手腕上戴着他送的玉镯,所以她是精心准备后前来赴约的,她的烦心事与他无关?
红灯变绿,车辆继续在雨中穿梭,在经过一处可停靠的路段时,停了下来。
“没见面的时候催我回来,我回来了甩冷脸,林小姐,这样是不是涉嫌欺骗他人感情?”江回雁质问过后转向林昙,看着她,语气柔和了点儿,“哪方面的烦心事?说出来,解决掉了再开心地和我去吃饭。”
林昙烦心事情源头是周表姨,周表姨的目的是江回雁,而她是被当做人情送出去的那个,这很屈辱,她不想和江回雁说。
原计划吃过饭再提分手,听江回雁说起烦心事后,林昙决定按他所说,现在就提。毕竟没人会想和一个闷闷不乐的苦瓜脸共进晚餐。
做了决定的事情,她从来不退缩。
林昙转过脸,时隔半个月,第一次正视江回雁。
江回雁眉深目明,脸部轮廓线条分明,四目相对的时候挑了挑眉,神情中带着一丝缱绻的笑和无声的安慰。
初见面的时候,林昙觉得他像个流连风月场所的放荡公子哥,这时候看他,感受截然不同。
她抓着胸前的安全带,狠心开口:“我们不适合。”
江回雁:“什么?”
“我说。”林昙加重语气,说得更清楚,“你和我不适合做男女朋友,我要和你分手。”
江回雁怔了一下,仔细观察了林昙的表情,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自己先笑了起来。
“就没在一起过,你和我提什么分手?还有,现在说不适合……那我问你,前几个月你在和我做什么?调情吗?”
林昙的脸猛然转红。
调情和暧昧两个字意思看着相近,深究起来还是有差别的。
调情可不是什么好词。
林昙转开眼,生硬说道:“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事情想问你。省内修复师很多,你为什么偏偏找我来修复,你敢说你没有目的吗?”
“我有没有目的?”江回雁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见林昙质疑起自己的感情,脾气上来了,冷冷道,“我什么目的你不知道?还是说你没有目的?没有的话,相亲拒绝了我之后,大半夜给我发消息是真的想要回你哪几颗破珠子?”
相亲的事被抬到了明面上来,林昙面红耳赤,争辩道:“我说的是最本质的目的!”
“你最本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攻击是最好的防守这个道理,被江回雁运用的得心应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逼问,“相亲那天你对我是什么态度?我高价买回那一箱子破书之后你对我又是什么态度?不记得了吗?需要我提醒你吗林小姐?”
林昙不擅长这种情绪激烈的尖锐攻击。
朋友间的互怼她很少落在下风,可一旦到了严肃的争吵和辩驳,她没有攻击性的外在、即便抬高了也没有威慑力的声音,和容易变红的脸,全部成了拖累。
她也没想到江回雁会说的这么直白,短短几句话下来,她脸红气急,呼吸急促,可偏偏什么有攻击性的词句都说不出来了。
“你对我的目的可以不纯,我对你的不可以?林小姐,做人不要太双标。”
江回雁说得太尖刻,林昙转脸看向凄冷的雨幕,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不是要坦白对彼此是什么目的吗?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理解错了,林小姐只是想单方面揪我的错,以我初始目的不纯为理由再一次拒绝我?林小姐,你很擅长玩弄别人的感情是吗?”
林昙听不下去了,转回身在江回雁肩膀上推了一把,“谁玩弄你的感情了!”
“说不合适的不是你?”
江回雁说这句话的事情表情已经有所缓解,可在他说完后,林昙没有顺势把这句话收回,只是涨红着脸不说话。
这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江回雁脸色一沉,打着方向盘冷笑,“没兴致吃饭了,回去了。”
“我自己打车回去。”
“林小姐,我是脾气不好,但不至于因为被人玩弄了感情,就把一位女士扔在凄风冷雨里。请你停止对我的误解可以吗?”
真吵架的时候林昙一句有杀伤力的话也说不出来,反观江回雁,字字诛心,尤其是那一口一个的“林小姐”,讽刺意味十足,她根本没法反击。
林昙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江回雁嘴巴的厉害,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紧紧抓握,抓得关节处泛白。
这一抓,裙面被牵拉到,往上移动了几寸。
江回雁被下方白皙的画面刺激了一下,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一握,说道:“另外,下次再和人分手,就算不提前透漏,也请及时停止营造甜蜜氛围,更不要在分手的时候伪装出精心准备前来赴约的假象。有点道德心吧,林小姐。”
林昙咬着下唇,用力扯着大衣把小腿严严实实的挡住。
约江回雁吃饭的时候气温还没这么低,她定的又是高档餐厅,她想让江回雁和她表白,计划打扮得漂亮一点。
出门前她觉得冷,觉得这么穿不合适,想过是否要换一套衣服的。心里太烦,实在没心情想别的了,最后还是穿着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出来了。
林昙想过江回雁会很生气,没想到他会挑自己衣着上的刺,还说得这么难听。
这句话她依然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忍气受着。
车厢里寂静无声,衬得外面的雨点声分外的响亮,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江回雁转着方向盘拐了个弯,顺势扫了林昙一眼,看见她低着头,两手紧紧抓着大衣,像是在极力忍受着难堪。
爷爷总说让他管好他这张嘴是有缘由的,很多时候,他说话真的很尖锐,很不给人留情面。
江回雁很烦躁。
汽车转弯后,急刹在路边,江回雁冷漠开口:“我现在的情绪不适合开车,要么等我缓和过来,要么你来。”
林昙扭头去解安全带。
这个动作意味着她急切地想回家,一秒钟都不想和江回雁独处。
江回雁怒火直冲大脑,忍了又忍,伞都没撑下了车,和林昙交换了位置。
林昙坐上驾驶座,调整好座椅,两手搭在了方向盘上。
她本来就因为周表姨的到来而难受,被江回雁一顿劈头盖脸的刻薄质问后,难受得更厉害了,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狭小的环境,离开江回雁的视线。
林昙考到驾照很久了,但很少上手,也就是最近实在无聊,听从了江回雁的建议重新学了一下。这一天路上没多少车辆,可是天黑了,雨也很大,怕出意外,林昙根本不敢开。
可她经坐上驾驶位了。
林昙犹豫了下,鼓起勇气启动了车子。
一分钟后,江回雁看着绿化带里几乎一动没动的绿植,讽刺:“你的驾照是花钱买的?”
林昙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她连“安全第一”的解释都不想说,双臂交叠着趴在了方向盘上。
刚把脸埋住,“砰”的一声,驾驶座侧后方被人用力撞了一下。
声音很响,力度大,车身被猛地往前推出,林昙身躯不受控制,肩膀狠狠撞在了车壁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下一瞬间,一个结实的身躯扑来,林昙被紧紧抱住,感受到有宽厚的手掌护在了她后脑和肩膀上。
混乱中,还有一种不知道怎么描述的男性气息萦绕周身,将她严密地包裹起来。
撞击来得猛烈,停得突然。
等动静平复,林昙惊魂未定地从江回雁怀中抬头,看见他双眼阴沉地盯着车窗外。她仰着脖子转头,透过被雨水冲刷着的车窗,看见凄清雨幕中有几辆重甲机车呼啸而过。
其中有一辆赤红的机车上坐着戴着头盔的人,像是看见车里的情况了,嚣张地冲着驾驶座吹了声口哨,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地上霓虹灯的倒影被车胎碾碎,向四周飞溅。
林昙懵懂地看着这一切,等轰鸣的引擎声走远了,小声问:“……那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江回雁皱眉说完,松开林昙,手往下一按,“啪”的一声,林昙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他低下眼,问:“撞到哪里了?”
林昙偏脸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说道:“应该不严重,最多青了一片,过几天就好了。”
江回雁没说话,只是手抬起来,在她肩头轻轻抚摸了几下。
“换回来。”
林昙以为他是想追上去找人算账,赶紧按住他的胳膊劝阻:“别和疯子计较,不安全。”
那些人多半是一下家里不缺钱的公子哥,追求雨中飙车的刺激,肾上腺素在惊险画面中飙升,一旦上头,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就是一群疯子。
“谁说我要追了?”江回雁说,“我来开车,等下要去警局。”
“哦对,是要报警的。”
“不用报警。”江回雁说,“等着就行。”
林昙不太理解,但这个意外着实吓到了她,幸好她没有真的启动车子……要是在行驶过程中遭受撞击,什么可怕的结果都有可能造成。
她手脚还有点发软,揉揉双膝,顺从地换回到了副驾驶座位。
就像江回雁说的那样,不到五分钟,警察就来了。
从这里开始,事情开始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林昙全程糊里糊涂,中间除了简单复述了事情的经过,喝了两杯热饮,就没别的了。
江回雁正相反,去了办公室谈了好长时间才出来,神神秘秘的,出来后,一位便衣警察送他俩离开。
出来的时候夜雨正大,远方漆黑的天空中似闷雷滚动,林昙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九点多了。
海鲜大餐没吃成,两人还空着肚子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出了被撞的意外后,争吵、分手都不算什么了,返程路上两人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过了多久,林昙手机响了,是陈明姗的电话。
“在家里吗?”
林昙捂着听筒,小声回答:“在。”
“行,等会儿听见有人开门别吓着了,是我。新闻刚发布说这两天可能会有暴雨,我跟你爸不放心,跟你在新城区住几天,等会就到了。”
陈明姗说着吐槽起来,“秋天还没过就入冬了,入冬了还下暴雨,这天气真是见鬼了……”
林昙早在她说前一句话的时候心就提了起来,在陈明姗停下后,尝试往回找补:“刚才说错了,其实我和朋友出去吃饭了,还没到家,不过快了。”
“这么大的雨出去吃饭?和谁?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回来?”
陈明姗问了一大堆,林昙尴尬地侧过身去,声音越发的小:“提前约好的,不知道会下雨。朋友开车送我回去的,其余的等会到家了再说。妈妈,你们到了先回去,不用在楼下等我。”
电话那边停顿了会儿,陈明姗说:“好,那你当心着点儿,别淋了雨又生病。”
“嗯。”
挂断电话,林昙小心翼翼地瞅江回雁,怕他嘲笑自己。
她是独生女,长得漂亮,对熟悉的亲友牙尖嘴利,常常怼得人说不出话。但外表上,她就是个乖顺好欺负的女孩,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陈明姗和林言松从小就看她很严,在林昙为了工作搬到新城区独居之后,夫妻俩还是不放心,每逢恶劣的天气就要过来陪女儿住几天。
这样是很有安全感,可也导致林昙没那么多的自由时间,尤其是在恋爱的事情上。
就像上次她生病,有父母就近照顾、接送上班,江回雁根本插不进手。
父母的保护有点过头,林昙怕江回雁嘲笑她。
可江回雁没说话,一路沉默地开着车。
车子停在小区前。
林昙住的这个小区管理严格,未登记车辆不能入内,只能下车自己走进去。她拿好包包,裹紧大衣,要解安全带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江回雁。
雨水“啪嗒”地击打在车窗上,把路灯和车灯的光亮折射成碎片,像星火一样在江回雁眉梢忽闪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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