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看到她睫毛颤了颤,缓缓闭上了眼睛。
次日,陆允慈还是怏怏的,叫来白芷,询问外面的情况。
那件事闹得满宫沸沸扬扬,江临州被打得浑身是伤,如今在永和居静养。
正说着,门被推开,陆允慈抬眼,竟是杨沫。
如今她被禁足在此,听候安置,东宫闲杂人等少了许多,江潮又在病中,宫人们涣散不少。
杨沫使了些钱,来这里看她并非难事。
白芷退下,屋内就只剩下了她与杨沫二人。
“昨日听闻你醒了,本想来看你,只是江潮忽而将我唤去,我暂且走不开身,今日终于得空,看你憔悴成这般,吃东西了么?”
杨沫一阵心疼,伸手轻抚上她那毫无血色的脸颊。
“一切都好,我没事的,不知常将军那里,如何说?”
如此好的时机没有让江潮暴毙,斩草除根,实在令人胸闷气结。
“允慈,你莫要心急,现下将身体养好才是大事。常将军那里,我已经平复好了,他不会责怪你,你且放宽心。”
说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听她这般说,陆允慈并没有安心,犹豫片刻,再度开口:“江北尘他......”
“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什么?!”刚端至唇边的茶还未喝下,杨沫猛一心惊,赶忙放下。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昨晚戳破的,想来,是知道好久了。”
“那他......”
话说一半,杨沫顿了顿,敏锐察觉出奇怪。
“你放心,他没把我怎样,甚至提出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当真?”杨沫很是诧异。
陆允慈点了点头。
“他与江潮,不睦已久。”
......
茶水逐渐冷却,香气随温度消失。
陆允慈将这段日子发生的好多事,悉数讲给了杨沫。
自她成太子妃之后,虽与杨沫常在宫中遇见,然而宫人众多,众目睽睽下,二人皆谨言慎行。此刻,弥足珍贵的时机。
江北尘真正的身世,他对她的试探,以及阴差阳错下二人都曾师从京华仙子一事......
“原来是这样。”杨沫了然。
谈话间隙,陆允慈摆出了棋盘,与杨沫你来我往地下着。
不知不觉间,陷入僵局,围困重重,无路可破。
陆允慈微微皱眉,被迫停住。
棋局百般路数,错综复杂,迷雾重重。
看着她犹疑不决的模样,杨沫笑了,微微挥动手中的折扇,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引领着她将迟迟未落的棋子下于某处。
!
陆允慈眼皮一跳,不过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棋局竟乾坤扭转,一切清晰明朗了起来。
“你看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她无可奈何地笑着,轻轻点了点陆允慈的额头。
下棋这般执拗,丝毫不懂变通,一条路走到黑的路数。
忽而被当成小孩子,陆允慈别扭起来,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杨沫的棋艺一如当年般精湛,陆允慈青出于蓝,却未胜于蓝。
她端详着棋局,喃喃自语:“你方才领着我那般下,让我这里的一片全活了。”
杨沫胜券在握,随手拈来又一枚棋子,故在空中悬而不决,如猫逗鼠般,吊足了陆允慈胃口。就在她即将落下之时,她看了眼陆允慈的神情,陆允慈失落又沮丧。
若杨沫下于此处,这盘棋,她将输个彻底。
然而,就在最后一刻,杨沫故意将棋子下于了另一处,至此,以平局告终。
!
陆允慈疑惑抬头,对上杨沫的视线。
杨沫未说什么,但陆允慈却明白了。
此刻屋内寂静,唯有缕缕烟从香炉中飘出,无声胜有声。
“允慈,江北尘这枚棋,你可要下好。”须臾,杨沫率先开口,点到为止。
陆允慈点了点头,“明白,他确有他的用处。”
“你喜欢他吗?”忽而,杨沫话锋一转。
陆允慈倏地愣住,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亦没有料到杨沫会这样问。
她摇了摇头,真心,是最不要紧的,更何况她从未动过心,又何来真心。
杨沫不置可否,欲要起身告辞,临走时,回头:“允慈,其实天下难破之棋局何其之多,有时候平局,未尝不是一种破解之道。”
是吗?
陆允慈一时无言,暗暗思忖。
杨沫走至门前,正要离开之际,忽而胃里一阵翻涌,她顿住了脚步,莫名其妙地泛起了恶心。
奇怪,明明她方才只是喝了一杯清淡的茶水而已,何以至此?
这时,“嚯”的一声巨响传来,棋子噼里啪啦散落满地。
橘猫从屏障处跑来,觉得好玩似的,跳到了棋盘上,将方才的平局,彻底搅乱。
至此,棋子满地,一片狼藉。
方才的平局,不复存在。
第24章 “睨睨,求我。”
傍晚, 陆允慈收到了杨沫怀有身孕的消息,孩子自然是江潮的。
事情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晚上,她状态很差, 原本豁然开朗的心情荡然无存。
她昏迷的这几日,江北尘一直忙于政务。因江临州受伤休养, 江潮气伤身体卧床不起,这几日朝廷的奏折,基本要交由江北尘手上审批。
但即使再晚,他都要回东宫,与她共枕而眠,只是这些在她昏迷时发生的事她并不知。
今晚, 亦是如此。
当他潜入被子里的那一刻, 温度骤然升高,陆允慈想忽视都难。
他一如既往, 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 忽而轻声唤她:“睨睨......”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橘猫十分配合地小声“喵”了一下。
只不过这次, 陆允慈知道他是在唤她。
睇儿和睨睨, 分别是当年姐姐与她的小字。
她对这个称呼格外敏感, 因其与过去相连结。被江北尘这个知晓她过去的人唤起,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江北尘,你到底要干嘛?”
他沉吟了一会,手顺着她乌黑的长发下滑, 声音闷闷的:“没什么, 只是希望你开心一点,会好起来的。”
陆允慈心一沉, 再度想起了杨沫之事,江北尘这般说,想必亦是知道的。
她身体又禁不住缩在一起,在厚被子中,依然怕冷似的。落入江北尘眼中,她这般模样实在可怜。
他的心微微一颤,下意识欲要将她抱得更紧,却被她挣脱了。
黑暗中,她攥紧成拳,身体却时不时猛地一颤,应激般。
于是,江北尘只能罢休,看着人近在咫尺,努力不去碰她,末了,缓缓开口:“你打算如何?”
“......不知道。”黑暗中,她声音轻飘飘的。
“既然如此,暗中做手脚,拿掉她的孩子如何?”他语气认真,全然不似随口一说,是真打算这般做。
!
“不可以!”
陆允慈立刻转过身,情绪激烈地反对。
“为什么?”
“你可知因她遇喜之事,江潮情绪高涨,身子出现短暂好转迹象,就连晚饭时胃口都增进不小。人一旦有了盼头,无论如何都会拼命活下去,这个道理,你亦懂得。”
是啊......
这般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懂,无数个暗无天光的日子里,她就是靠着对江潮纯粹的恨意活了下来,这唯一的盼头,却强而有力,支撑着她重回京城,迈入深宫。
江潮经不起打击了,当一切希望破灭,他必会处于无力回天之境地。
即使没有,老来得子之喜被老来丧子之痛取而代之,于他而言,将会是更深一步的打击,这种时候,活着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折磨。
但杨沫在这其中何错之有?为了复仇,陆允慈能付出一切代价,将自己的人生全盘交出,但这并不意味着杨沫要同她一起这般做,她更不能要求杨沫如此。
以为她是在心软犹豫,江北尘戾气愈发重了,不无恶意地开口:“怎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道不是你陆允慈的一贯作风,我与你,起初便是因这一点上过于相似而连接在一起。”
“你甚至连自己都可以舍弃,如今,为何要对她心软?”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咬牙切出。
深埋于心底的情绪,他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了。原来她竟是这般容易心软的一个人,也是,平日里,她对东宫上下的婢女亦是很好的,她们自然而然也很喜欢她。
既然她对谁都可以心软,为何就不能可怜可怜他,为何要对自己这般漠然?
江北尘想不明白,莫名的情绪愈发高涨,彻底冲昏他的头脑。
这样太过不平衡,因为他喜欢她。这意味着很多时候,她可以操控他,他却不能对她做何。
“江北尘,你别太过分,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的孩子?”
他沉默了,自认为陆允慈说得没错。只是,他心里太不舒服了。
“近日我问了太医,他说你身子已无大碍,只是要多加调养,夜里风寒,别着凉。”
说着,他裹了裹被子,严严密密,无形中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方才的话题就此终止,告一段落。
陆允慈脸上毫无血色,却也没有再拒绝江北尘的动作。
只这一刻,江北尘便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他自然地、小心翼翼地,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月光入户,江北尘看到她眼睛失了焦,神情是难言的复杂。
“我只是希望,一切快点结束。”末了,她缓缓开口,喃喃自语。
她鲜少流露的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倏地暴露于他面前。
江北尘的心猛地一颤,“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会陪着你的。”
陆允慈嘴角浅浅一勾,竟难得地对他笑了一下。
他的手情不自禁抚上她脸颊,愣住了神,痴痴盯着她。
没一会,他便开始用脸颊去贴、去蹭她的脸颊。
陆允慈没什么反应,只静静地望着他,气氛凝滞下来,他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
一段冗长的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低着声音:“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当一切被戳破,她发觉自己很难再演下去,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了。
清冷月光下,她察觉到江北尘浑身骤然紧绷,他似乎是在抑制着什么冲动,眼底是陆允慈读不懂的情绪。
陆允慈没有回避,同样直直注视着他,迫切欲要寻求一个答案。
她与他,一开始便是逢场作戏的关系,再无其他。
从前,借助“睇儿”的身份,她在他身边演了下去;如今,一切被揭穿,她必要借助一个新的身份,才能继续虚与委蛇,继续“演”下去。
方才他说得没错,她本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要不然,在梦章台,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但她不能接受与江北尘是可以同床共枕、亲密无间、情话绵绵的夫妻关系。
“和我待在一起,真就令你这般痛苦么?”
“......”
陆允慈认命般闭上了眼睛,一时哑然。
长久以来,她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心绪,不断压抑,将所有的冲动、悲喜、起伏心境通通活埋。
然而,它们并没有如陆允慈所愿般消失殆尽。今晚,统统浮现,丑陋、不堪,以更加难以直视的方式展现出来。
她无法忍受江北尘的亲昵与温柔,纤长的指甲不自觉地抠挖手心,她企图像从前无数次那般,用疼痛将理智唤回。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犯病了。
察觉到她近乎自.虐般的举动,江北尘立刻攥住她手腕,硬生生止住。
“怎么了?”
又是这般关切的语气。
陆允慈心头的烦闷躁郁随之愈烧愈烈。
她宁愿江北尘只是利用他,他们之间相互利用便好,他如江临州那般对待她,便好。
再度睁眼时,她伸手勾住了他的后颈,主动凑上前,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
!
江北尘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瞳孔骤然紧缩,一时间,浑身僵直,全然忘记了反应,任她软软的嘴唇这般贴着,不动分毫。
霎时,身体惊出了一身薄汗。
沉吟片刻,他眸色一寸一寸暗了下来,很快反客为主,用力掐着她的后颈,重重吻了上去。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接吻,毫无技巧,全是生猛,似品尝什么东西般,又舔又咬的,像只野狗。
陆允慈微微蹙眉,尝到了些许铁锈般的血腥味。
头皮一阵发麻,随之而来的,是意想不到的快意,他情不自禁越吻越深,这样的感觉,之前从未有过,上瘾似的。
强烈的眩晕感随之而来,陆允慈有些喘不过气,在他过于强硬的动作下,被迫仰起头,承受下来。
一吻结束,两人皆有些气息不稳。江北尘的头抵着她的头,四目相接,呼吸交错缠绕。
他入了神般深吸了一口花茶香气,嘴唇蹭了蹭她的鼻子。
“这般主动?”他使坏,故意如此问她。
“......你有好到哪里去。”她声音轻飘飘的,若有若无抓挠着他心底。
“可以吗?”他轻笑,声音发颤到不成样子,眼底却尽是贪婪,动物求.欢时的本能反应大抵都是如此。
“你心里,不是已然有答案了吗?”
她就是无法直接说出“同意”二字。
江北尘当然知道她目前是不愿有孩子的,于是将床头柜打开,取出里面用纸包裹的颗粒状粉末,生吞了下去。
?
她愣了愣神,这种男子服药避.孕的方式,她只在坊间秘闻中略知一二,没想到这类药物,他竟真能搞到。
一打开盒子便是,想来他早有准备。
她抿了抿嘴唇,不知说什么好了。
下一刻,他再度重重吻上了她,将她的一呼一吸悉数吞咽,不遗余力。
扯她衣物时动作近乎急切粗暴,饿久了的人怎会细嚼慢咽品尝佳肴。但是怕她不舒服,他还是先快速将自己的衣物纷纷褪去。
炽热急切的吻不断向下,带着野生动物圈地标记般的噬咬,于她锁骨处一阵流连,惹得她不受控般战栗。
这欲望,不可破,唯有她可解。
他闷哼一声,先她一步发出了餍足的声音,只是触碰她这件事,便能令他血脉喷张、兴奋不已。
“......睨睨,你看看我。”
他乞求地开口,一向凌厉的眉眼此刻缓和许多,眼底沁着水汽,直勾勾盯着她,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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