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对着脸说起讨厌,这在玛利亚有过的记忆里面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罕见案例!
金发笨蛋直接提升了警戒等级――该不会我这辈子都听不到杰的愿望吧!?
握着的手那头却已经伴随着颤-抖,传来了笑声:“不是你。”
也是。
盒子妖怪松了口气。
怎么会有人讨厌这么宝贵的宝物,真是不能解。
“不是玛利亚酱问我的吗?‘是不是很讨厌吸收咒灵球’。”黑暗中,夏油杰的语气轻轻的,“……讨厌的。”
那就是答案吗?
“因为会在嘴巴里面说话?那确实会很不舒服呢,还冷冰冰的。”想起了自己吸收咒力的时候,感觉到的那份阴冷气息,和混杂着各种负面情绪的呓语。
玛利亚低头,虽然看不清楚夏油杰的表情,但仍试图从他漆黑的影子里看出一些端倪。
他又是笑个不停,没有直接回答玛利亚的问题。
“杰好奇怪。”被他强制性带进了这场漆黑的自白仪式,钱箱笨蛋忍不住抱怨。
“该说这种话的是我这边才对吧,在嘴里说话算是什么艰难的部分啊……不是显得讨厌吸收的我像是个怕打针的小鬼一样了吗?玛利亚酱。”
可能是看不到表情,漆黑中,夏油杰的言语变得异常爽快了起来。
“――但是,如果当事人会觉得不喜欢的话,那就是值得感觉到不快的事情吧。”
男高没有回答:“真不敢相信这是玛利亚酱嘴里说出来的话呢……明明没有办法解呢。”他那算是嘲笑玛利亚呢,还是带着点自嘲呢?
无法分清。
“就是因为没法解吧。”玛利亚反倒认真了起来,因为看不到眼睛,所以玛利亚垂眸看向了能够确切感知,两人交握的手的方向,“……杰可能不知道呢,为了微小的事物许愿的人是很多的。”
正因为玛利亚……它不能体会大部分的负面情绪,所以,反而能摈弃人类的偏见和世俗的价值观,不去会,也无法解什么是被推崇的想、什么是自私的愿望、什么是弱小的逃避,只作为绝对中立的交易天平,认真地对待来到面前的愿望。
以此来换取许愿时的诚实。
也以那些世俗上有价值的事物,交换那些只对‘本人’有价值的结果。
“还有人许愿想要抽到世界上最棒的香烟呢、也有想要听人说一句‘你做得很好,已经辛苦了’的人、还有想要看萤火虫的人……”
因为男高陷入了沉默,只有握着自己的手逐渐收紧。
所以,玛利亚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稍微想起来的,那些因为‘巧合’来到自己面前的人,还有他们那些微不足道的愿望,填充着这片黑暗。
然后,夏油杰多少有些抽离的声音,叠在了玛利亚的声音之上。
“啊、那个时候我还梦到了个许、”
“……非常差劲。”
没听清楚,玛利亚停下了声音,嗯了一声。
可能是已经开过了一次口,这次夏油杰的重复变得简单了一些:“味道……非常差劲。”
他的声线非常平缓,只有包裹着玛利亚的手无端有些用力。
“这可能就是术式的代价吧,吸收的时候也必须将作为力量的负面情绪在体系里过一遍……所以,和玛利亚酱想象的不同。就算是不同的栖息地,不同的术式也不会影响咒灵球的味道。”
“毕竟它们的本质就是丑恶吧,就是我们对付的目标……不管哪一个,都只会是擦秽物的臭抹布味道。”
“……像是将那种丑恶咀嚼一次,在身体里运转,自身也变成它的一部分一样。”
所以讨厌,虽然不得不做,也会稍微将这个过程稍微拖延一下。
但他唯独留着结论没说,而一片黑暗中,玛利亚只感觉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不知道是想从自己身上观察到什么。
但她其实只有好奇而已:“所以……”玛利亚盯着手的方向。
“嗯?”
“被我吸收过的咒灵球就是变了色的臭抹布?彩色抹布?”
玛利亚得到的先是沉默。
然后才是叹气,如果看得到的话,可能会发现夏油杰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吧。
“……你好歹露出担心或是同情,或是为了我烦恼的表情啊,玛利亚酱。”
“我又不能解……不好吃的话,不喜欢吃也很正常啦,这是常吧。”金发笨蛋本人歪着脑袋,因为价值观不同,完全无法陷入和夏油杰同频的心绪。
她的重点无限偏斜:“不过,我是感觉两边交易好像有点不太平等的样子。”
虽然不懂,但她也察觉到了,那搞不好对于杰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秘密。
玛利亚陷入了烦恼,“要不然我也告诉杰一点别的、你好奇的事情吧?”这样才对他公平。
他却并不提问。
只是回答。
“我都说过了,玛利亚酱吸收走负面情绪的咒灵球不会有奇怪的味道……多半,留下的只会有术式本身的味道吧。”
……想要杰回答的时候他左右摇摆,想要交换的时候他又说个不停。
人类真是太难伺候了吧!?
玛利亚因费解而皱起了眉头,她拖长了声音:“所以啦!杰告诉我这点是要许愿吗?”
……比如其实愿望就是今后都想吃甜甜味道的咒灵球,但是因为太丢脸了所以不能告诉她之类的。
但漆黑那头的黑发男高却只是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才不是啦,玛利亚酱。”
答案令人费解。
“……告诉你、不……恐怕是告诉任何人的时候,我的愿望就已经实现了。”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非常柔和。
“为什么?”
“玛利亚酱,那就假设我是这个愿望吧。”男高松开了她的手,因为在黑暗中无法对准……夏油杰只是把玛利亚的手带着放到了他自己的脸上,“能看到代价吗?”
玛利亚不太明白,只是照做了。
她当然有要修正夏油杰这种强度离谱的家伙身上的‘概率’和‘人生轨迹’,实现他的重要愿望,代价会大得离谱的自觉。
但和她的想象不太一样。
在感知里,除了一个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数字之外,还有一个非常简单的交换方案。
那甚至不需要使用玛利亚的力量来达成交换。
……只要放弃使用这份力量,不要再做术师,摆脱这个夏油杰的人生就可以了。
“是我自己选择的这份痛苦,玛利亚酱。”
不。
黑发男高换了一个说法。
“……我想,这个术式,这种厌恶的感觉才是我吧。”
要放弃当那个不停将巨石推上山的西西弗斯太简单了――毕竟人类是除了出生、死亡是确定之外,中间都任由自己填写的生物。
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个过程。
那种如同陈词滥调一样的正道,有些可悲的想主义,只要能看到实现的可能,就能继续坚持下去的目标。
“其实,那种目标……只是我用来自我坚持的某种催眠的道具吧,一开始。”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目标了。
“可能……因为我自己都不想承认那种人群中独自一人,无法被人解的厌恶与寂寞存在。或者说,是用目标来逃避思考术式带来的痛苦也好。得看清楚才行,我到底是为什么选择了这条道路……虽然玛利亚酱可能很讨厌那种说法。”
看上去不可实现,虚无的想。
放弃,走向平庸的孤独。
坚持下去,带来的又只有难以忍受的痛苦。
“……选择这条路对我的意义,对我来说搞清楚这件事很重要。”
所以。
当自身的痛苦变得能够面对之后,想清楚了,要选择寂寞、平庸、还是痛苦……
他的愿望实质上已经实现了。
反倒是玛利亚唔了一声:“杰。”她打断了男高难得敞开的‘自我剖析’。
“嗯?”
“可以开灯吗?”
“怎么了吗?”
“有点想看杰的表情。”
“……为什么?”
“我也不太懂。”是非常陌生的情绪,玛利亚露出了费解的表情,“只是摸到脸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够。”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梦想。
……想实现他的愿望。
却也感觉这个人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
*
灯亮了起来。
第58章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收场啊。
东京咒术高专内部。
五条悟刚下车, 还没来得及清空自己脑袋里回老家听的一耳朵废话说教。
二年级的担当教师,即将在年末升格成为校长的夜蛾正道,已经从走廊拐角里突然刷新, 叫住了墨镜男高:“……啊、你回来了啊。”
五条悟扭头看了一眼走廊外面黑下来的天色, 脸上已经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诶――”他撇起嘴巴, “不会是有什么紧急任务吧。”
虽然是这种消极的不爽态度, 但白发大高个却也没有真的推拒的意思。
索性。
事情并没有像五条悟讨厌的方向思考。
夜蛾正道表情严肃:“……不, 只是过几天有人想要约见你们两个。”梳着平头的班主任这么说着, 已经看了一眼五条悟的身旁, “杰呢?他没在宿舍里,没跟你在一起吗?”他看上去对这两个损友没有同时出现有些疑惑。
而五条悟呵了一声,双手在脑袋后面交叠:“谁知道。”墨镜鸡掰猫扭开脑袋,“和抱枕结婚去了吧。”他一脸嘲笑。
铁血班主任明显把那当成了玩笑,已经皱起了眉头。
“明天你和杰来我的办公室一趟,明白了吗?”夜蛾正道放弃解思维跳脱的学生, “是很重要的事情。”
“诶……”五条悟拖长了声音。
当然,那种散漫在管教拳的威胁下,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句散漫的‘知道啦’。
*
公寓里。
因为并没有通电。
室内只有迷你章鱼发出的昏暗暖黄-色光芒……并不算非常明亮。
说实话。
虽然恢复了光明――但等眼睛适应过来, 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后了。
虽然在玛利亚看来不算是满足, 但杰好像并不需要有人剥离他的痛苦。
他身上……愿望的味道消失了。
在夏油杰慢悠悠说着自己对咒灵味道的厌恶、十分清楚,自己的主张恐怕只是自我满足与欺骗, 但即便这样也还是想走走看那条路的时候。
玛利亚坐在椅子上,这才看向了那个讲不清楚是跪着、还是坐在自己的脚边, 轻轻带着自己的双手贴在脸上的黑发男高。
那是什么表情呢?
估计是习惯了, 杰的脸上有些笑纹, 但此刻的他却并没有微笑,表情……玛利亚觉得那十分陌生。
看上去只是……有些疲惫。
明明回来之前, 还记得杰的笑容来着……微微眯起眼睛,像是狐狸一样,嘴角像是凝固在了一个固定的角度上。
明明只是一片短暂的黑暗。
但此刻,连同撑开的肩膀、挺直的背脊、勾起的嘴角和微微眯起的眼睛一起……一切的紧绷都放松了下来。
看上去像是将身体里某些东西掏了出来,一下子变成了空置状态。
他琥珀色的狭长眼睛因为放空而微微发直,面无表情。
只有姿态还十分亲近,坐在地上的黑发男高勾着背,像是把脸搭在了玛利亚的手上,身体微微前倾,已经快枕在她的大-腿上。
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只是那样……该说是满足后的疲惫感?情绪被掏空后的放空状态?
但那个男高已经传来了催促:“……所以?玛利亚酱?”夏油杰语调慢吞吞的,像是在省电的语调,“你已经看到我了。”
想要看他表情的人是玛利亚,但此刻的她却只是发呆。
“我也不太懂……”而被催促的当事盒子只是捧着男高进入省电模式的脑袋,思考的同时皱起了眉头,“这种时候,应该要做什么。”
玛利亚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她唔了一声,试图让男高给自己一个答案:“和稍微想起来的、在山上的时候很像……虽然我总是努力和过来许愿的人说话,却没人听得懂的时候的感觉。”
同情?
好像不是。
心痛?
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情绪。
“总感觉,杰不喜欢的状况,好像不是许愿就能够实现的事情。感觉稍微有点挫败?是这么说的吗?”
玛利亚歪着脑袋,看着夏油杰只剩平和、疲惫的双眼,认真回答。
“总感觉没有办法对杰不高兴的事情做什么,只是看着的话……我又不喜欢这样。”
想要强求。
爱憎非常分明的盒子妖怪简直像是在做题一样嘀嘀咕咕,姑且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全都堆出来,让对面的眯眯眼当自己的外置大脑。
“啊,也有觉得杰很帅气。”
“但是总感觉杰并不需要我……”不管是实现愿望,还是稍微高兴一点。
“总之……好几种感觉混在一起,我也分不清楚。我并不想帮助杰,但是除了实现愿望之外、我也不太懂有什么别的方法能够传递那种‘我会乖乖听话不插手,但是这样如果可以做什么,能够让杰稍微舒服一点……’的意思?”
想要在不提供他不需要的帮助的前提下,稍微帮助他一点,在杰不需要的地方做点什么,能够让这种心情稍微舒适一点的事情。
舌头都要打结了。
交朋友也太难了……
搞不懂这么复杂的事情,玛利亚难得撇起了嘴:“……可能是有些寂寞吧?”
“诶……玛利亚酱觉得寂寞吗?”夏油杰盘腿坐着,语气有些懒洋洋。
反倒是玛利亚先是点头,然后摇了摇脑袋:“杰……好像空空的。”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总感觉应该对杰做什么才对、”把他固定在这里,这样放空的话,好像会飞走。
人类的话。
这种时候应该要做什么事情呢?
“过来。”
没搞懂过来是要过哪里来。
玛利亚低头捧着着黑发男高脸颊的手被他轻轻用力一扯,往前一跌就直接岔腿坐在了夏油杰的腿上。
玛利亚两条胳膊被黑发带过自己的肩膀,环着脖子,紧紧贴在了一起。
本来以为自己会高一截的。
但是和夏油杰贴在一起的玛利亚,却发现两人的脖颈只是刚好嵌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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