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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王三九【完结+番外】

时间:2025-02-10 17:12:21  作者:王三九【完结+番外】
  不知不觉,一等便是四十分钟。
  迟迟未见人。
  南嘉心中的希望火苗沾到雨水似的,一点点熄灭,她试图点燃,随着时间推移,又如釜底游鱼。
  一个多小时过去。
  南嘉抬头,清透的瞳孔定格。
  上空覆了片巨网,夜雨从漏缝大片洒落,陷入霓虹灯的漩涡,弥漫成光晕。
  停车位,一辆碳黑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停靠良久,雨刮器机械描画着水波纹,车前灯照亮的前方,珠线若隐若现。
  后座的人阖眸养憩,司机不敢贸然出声询问,掠过后视镜察言观色。
  从外表看,陈少爷不如外界所讲那般阴戾,光线黯然的缘故,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平白多出微不可察的温和,眉眼的厉意也压下去几分。
  角度缘故,司机以为自己看错了,少爷不知何时醒的,惺忪眯着懒散的倦意,向窗外斜去目光。
  被积水覆盖的哑光地砖成了镜面调色盘,一围的琥珀金墙灯倒影模糊。
  行人步伐寥寥。
  只有不远处身形纤瘦的女孩,和他们的车一样伫立不动。
  司机眼神回正,听到后座响起轻微动静,立马高度紧张,赶在前头先行下车,利落地撑起一把劳斯莱斯黑伞,迅步走到后车厢,车门打开的瞬间,黑色伞面将雨滴阻挡在外,哪怕微微垂低下颚,男人也有一米九,同为成年男性的司机不得不踮起来些。
  “少爷,您这是……”
  陈祉捻灭指间长香烟,接过伞。
  周遭暗然,雨乐缭乱,准备叫车的南嘉低头看手机。
  没注意到有人近身。
  前方光影忽然被盖住,西南边的风雨也被伞面挡住。
  最先传入感官的,是空气里荡漾陌生的气息,沉木香和清冽薄荷混杂的,被雨水覆盖后若隐若现的烟草香。
  她后知后觉抬头,意外撞上一道暗深眸影。
  夜色窅冥,伞面上的雨声断断续续,像初夏的心跳。
第2章 甩底 到底要怎样
  仿佛荧幕上的电影刻意营造的镜头,二人站位一南一北,一明一暗。
  是极其明显,恰到好处的摄影视角。
  阴蓝色调的光覆着南嘉的后背,迎对她上前方男人的面孔,年月变迁,五官更胜以往深邃明晰,不变的是从始至终,独属于养尊处优阔少爷的闲然,睥睨众生,作壁上观。
  南嘉木讷站立,潮湿裙摆贴上小腿肌肤,凉风一过,颤栗感乍然。
  眼前人衬衣黑裤,一丝不苟,尘埃不染,连伞柄都透着昂贵的木质香,高出的挺拔身形,象征两人天上地下的缩影。
  陈祉漆黑的眸底,倒影她纤瘦的薄肩,再上是修长流畅的天鹅颈,在他出现之前,吹了些风雨,细小水滴凝聚在柔白的锁骨上。
  他声线含杂着凝聚的磁性,似有似无轻哂,率先打破沉静。
  “周嘉礼。”
  久违的字音。
  久得她快忘记这是自己过去的名字。
  她本名南嘉,周家先生收养她后视为己出,对外称呼周嘉礼。
  可她七年前开始,就不想姓周了。
  对这个名字的排斥,和对眼前人的熟视无睹,南嘉的脸色明晃晃写着。
  陈祉是独自撑伞过来的,人并不单单唯他一个,随其后的随身管家兼职司机,一级保镖和助理,他们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处处一丝不苟,反衬得中间的太子爷肆意随然,黑西裤黑衬衫,松两粒扣子,露出小片锁骨阴影,袖口也半卷起,长指夹的长烟早已熄灭,徒留灰点。
  原先他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气质稍减,岁月倥偬,不知不觉间,取而代之的是年轻上位者的凛然。
  陈祉的伞面偏向她,即使她所站的位置淋不到雨,细微动作间流露的是少爷居高临下的蔑视,“又畀人甩底?”(又被人放鸽子了吗)
  南嘉一言不发。
  陈祉撂话:“上车。”
  看似雪中送炭,语气冷硬到不顾她是否愿意。
  南嘉没跟,自有人会“请”她过去,少爷话音落下的五秒后,保镖助理见她没有动,纷纷做出有请的手势。
  领头的管家颇有礼貌:“周小姐,请吧。”
  “我不姓周。”
  这几个字是她唯一做出的反抗。
  南嘉被带着走到劳斯莱斯车前。
  陈祉在车门旁,长身玉立。
  南嘉:“陈少爷,绑架人是犯法的。”
  “所以你乖点。”他有自己的说辞和法则,“唔好畀我犯法。”(不要让我犯法)
  和一颠倒因果关系的混球,讲不了法。
  知道躲不开,南嘉只能先上车,紧挨车窗坐,这一点他们想法一致,他也并不想离她太近,中控台默契成为楚河界限。
  “你到底要做什么。”南嘉视线走马观花略过车玻璃,没有车载乐声,唇舌尾音在安静的车厢格外清晰,“陈少爷。”
  玄黑色金属打火机砂轮滚动,清脆地一声啪响,亮起的火苗转瞬即逝,陈祉面无表情地玩弄一会,淡声低嘲,“我不像是一个接被放鸽子女孩的绅士吗。”
  港岛粤语自带一种神奇的魔法,喜怒哀乐总透着一种平易近人的慵懒,忽然间转换成国语,犹如掉入生硬的机械中,和他手里的打火机一样,泛金属质地的冰。
  “谢谢关心。”南嘉指尖没过发间,淡声否认,“但我没有被放鸽子。”
  手机铃声随后响起。
  她全身僵直片刻。
  在对方玩味的眼神中,她接通后没底气“喂”一声。
  “对不起啊,嘉嘉。”周今川匆忙道歉,“公司出了点事情需要我紧急处理,你人在哪,要不我让司机去接你吧。”
  “不用,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那你注意安全。”
  “嗯,你忙你的。”
  被打脸的速度太快。
  她几乎可以想象会遭到旁边那家伙怎样的轻蔑,无措地攥紧手心。
  陈祉睨她:“怎么七年不见,你在他面前还是这么没出息。”
  被失约,被放鸽子,还毫无怨言。
  “所以你找我只是想看我笑话的吗?”
  “看来,嘉礼小姐是忘记我们之间还有债务关系。”
  “债务?”南嘉愣神,“哦,没忘,我知道欠你钱。”
  七年前,她外婆病重急,她那时和周今川关系僵硬,朝陈祉借钱应急。
  陈祉:“你当时怎么说的。”
  “我会尽快还清。”
  “然后呢。”陈祉音调一降,“钱借给你的第三天,你人没了。”
  七年——
  毫无音讯。
  除了周今川,无人知道她在哪。
  “抱歉。”她连人带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我不是故意的,没有躲债的意思。”
  没人知道。
  当初离开港岛,并非她本愿。
  她是被周今川送出国的,说好听点,是去学习,不好听的,相当于个人意义上的驱逐出境。
  “打算什么时候还。”陈祉放下打火机,开门见山,“七年连本带利,一千万。”
  “……”
  她一只眼睛写着“奸”字,另一只眼睛写着“商”字。
  又不敢和他细算。
  她外婆身体不好,患有老年痴呆,每年住高级护理院的开销都要几十万。
  当年她走得匆忙。
  外婆的事情并没有料理完全。
  周今川那边并不知道。
  烂摊子都是陈祉这个债主拾掇的,收拾完再划账,明明白白记着等她回来还。
  可别说一千万。
  一百万她都拿不出来。
  她摸着脖子上项链,沉呼吸,“能给我点时间吗。”
  “不能。”
  “我现在还不起。”她窘迫。
  宁愿被眼前的太子爷奚落,也不肯朝周家开这个口。要是能开这个口,七年前就开了。
  “还不清就以工抵债。”他挑明,“我刚好缺个跟班。”
  “不,我有自己的工作。”她强硬拒绝,“我会再想办法,不会赖账的。”
  到周家别墅区。
  车还没停下,南嘉的手便覆在车门上,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心毫无掩饰。
  这里有周家的道闸,没有录入的车辆无法进入,管家司机不急不慢地绕了两圈,在外挑了个适合停车的位置,先南嘉一步下车。
  再尽礼仪给她撑伞,毕恭毕敬地递过去,“周小姐,我这边就不送您过去了,您路上小心点。”
  车进不去的话,自有物业车辆过来接送。
  “谢谢。”南嘉接过伞,看见管家还递来了一张名片。
  “少爷确实缺一个助理,薪资很可观。”管家的用词比那位爷客气多了,“您考虑清楚后可以再联系我们。”
  “谢谢,不考虑。”她再次拒绝,深谙伺候那祖宗,比古代丫鬟还命苦。
  管家上车前,朝她走的方向多看一眼,她路过分类垃圾桶时,很自然地挥了下手。
  鎏金名片就这样入了不可回收垃圾桶。
  这件事,他自然是要汇报的。
  “少爷。”管家斟酌,“那位小姐没有接受您的名片。”
  陈祉在车中全程一览无遗,看她扔名片的动作比管家还要清晰。
  难为管家高情商表达了她对他的排斥。
  回国一个月了,南嘉时差调整回来,环境还没适应,除湿机开到最大,早起时手摸到的被褥依然是潮软的,和西伯利亚的冬天是两个极端。
  下楼时看见周夫人,南嘉礼貌喊了一声:“周阿姨。”
  周家主母保养得体,衣着珍珠白香云纱旗袍,斜襟凤仙领,端着高级贵妇人的姿态,仿若没看见。
  南嘉来周家多少年,周夫人冷眼多少年,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周家一个无名无分的养女,收她寄居在家里已经是善举。
  南嘉十二岁那年,作为周先生司机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为了救周先生牺牲。
  周先生为报救命之恩,收养父母双亡的南嘉,对她视如己出,对外给她更名周嘉礼,也是希望旁人能把她当做周家千金对待。
  但不论内外,对她好的只有周家父子俩。
  周先生在餐厅看报,见她们下来,吩咐住家阿姨备餐。
  “去叫音音下来。”周夫人吩咐一个阿姨,“这孩子老赖床。”
  “是啊,应该向嘉嘉学习。”周先生笑道。
  周夫人翻个白眼,碍于南嘉这个外人在场,没有多说什么,一抬眼忽然看见宝贝女儿的身影,忙招呼:“音音来啦,正打算去叫你呢。”
  周音是很典型的被父母兄长宠惯长大的千金小姐,肤色白嫩,珠圆玉润,眼神透着娇娇的天真,还有养尊处优惯的傲气。
  她听到父亲对南嘉的夸赞,路过南嘉餐位时嗤了一声。
  跟前摆放的都是她爱吃的早餐,周夫人亲自盛了一碗白玉鱼子蚬子汤递来,“温度刚好,来尝一口。”
  周音没什么胃口,瞥了眼空位,“哥哥昨晚没回来吗?”
  周夫人说:“打过一次电话,说忙工作呢。”
  “什么忙工作。”周音气哄哄地用调羹捣烂新鲜的蚬肉,“他分明是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我昨晚看到白思澜发的ins,哥哥陪她去了医院。”
  周音讨厌白思澜。
  学生时代就仗着周今川喜欢她为所欲为。
  如今,周今川为了她更好地发展,特意给她创建投资一家传媒公司,将她捧成现在的当红芭蕾演员。
  然而做这么多,白思澜并没答应他的追求,吊着他的胃口,人家把他当阶梯,他还乐此不疲地做个深情的大怨种。
  “臭狐狸精。”周音咬牙切齿,“我真怕哪天哥哥被她迷晕了眼睛,把整个公司都送给她。”
  “好了好了,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周先生抬手示意女儿停下,“今川昨天晚上没有和她在一起,他是去忙工作了。”
  “真的吗?”周音不相信。
  “不信你去公司找他。”周先生说,“昨晚星媒一个男演员被曝逛夜店,今川不得不连夜去处理,免得事情扩张得越来越严重。”
  一直没说话的南嘉手里的筷子颤了下。
  连早上都不见周今川的身影。
  真的忙疯了。
  “他的公司最近怎么经常出事,总遭到港星社作祟。”周夫人皱眉。
  周先生叹气。
  港星社,全港最大的大喇叭,好的坏的通通兜出去,没有舆论负担也不承担后果,只报道真实的新闻。
  这年头说真话的媒体,要么上面有人,要么上面没人。
  港星社是后者,仗的是陈家的势。
  “肯定又是陈家。”周夫人眉头皱得更深,“这个月发生多少次这样的事了,陈家前几年抢占市场份额和我们的国际贸易,现在又打舆论战。”
  前后夹击,内外渗透,周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提到这类大事,周音声音小了很多,“陈家为什么老是针对我们,是哥哥得罪了他们吗?”
  “应该是吧。”周父沉声。
  他们这辈人做事讲究道义,圆滑,他自然不可能得罪陈家,全港无人敢得罪掌控多半经济命脉的陈家,几大区的进出口贸易,国际金融,航运中心,股市交易,生物医疗等皆绕不开陈家,港岛早年的运输基建,地向标、港珠澳大桥和即将由内陆和港府合作的海油也由陈家主要承包。
  凡是和陈家关系融洽的,都能分一小杯羹腾云之上,早些年,周父为了扩展生意,有意靠拢陈家,和老总们关系融洽。
  要说得罪,只能是小辈间的事。
  周音撇嘴:“那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周家岂不是要陈家搞破产。”
  “大人的事,你们别管。”周先生拿出长辈架子,不允许小孩子多问。
  为周家产业,周先生实打实地白了鬓边的发,周家是他白手起家创立的,这些年为公司呕心沥血,不希望被当做蝼蚁一样随波逐流。
  他招呼阿姨盛菜,转移话题,“今天的石斛螺头炖海参,适合女孩子养生,音音和嘉嘉多吃点。”
  提到南嘉,却发现她低头发呆,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周先生又叫了句:“嘉嘉?”
  她懵懵抬头,“嗯?”
  “多吃点。”
  “好,谢谢周叔叔。”
  这顿早餐,南嘉食之无味。
  一夜雨后,经过洗礼后的院子透着夏日的繁荣,亮得刺眼。
  她站在亭廊外,孤落落地靠着白墙,低头迅速翻看手机页面。
  果真搜到星媒某个男艺人去夜总会的买春,九宫格图片和大批量营销号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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