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打诨插科,是否因为最近谈了女朋友,身体吃不消。
周今川商务方面的行为举止素来默默无闻,惟独私生活高调声张,哪怕不是混娱乐圈的,都知道他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现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且女方是公开人物,少不得拉着周今川一起露面秀恩爱,两人常被人拍到牵手吃饭的新闻。
如此才子佳人的祝福多了了,听得周今川以为自己离幸福越来越近,习以为常的标准微笑,比从前逼真七八分。
入晚刮起凉丝丝的雨风,季节更替的湿气重得往骨缝里钻。
初秋的大闸蟹下来一批,肉质不算太肥,胜在先尝个鲜。
南嘉上回随口提句蟹,这才过多久,陈祉就真带她去吃正儿八经的苏式蟹宴。
两岛靠海吃海,水产海鲜丰盛,不必特意从内地遥遥千里进货,找遍港岛,只有一家上乘的苏式私房菜,老板是一对苏州夫妇,早年前随儿女来港岛,凭借精湛的厨艺,这些年生意稳固,收获不少回头客。
初来乍到,仿若回到江南水乡,在鳞次栉比的大厦中,这里保留上世纪庭院风韵的白墙黛瓦,穿梭青石板曲径,经过人工水塘迎着招牌的波光,偶有蝴蝶锦鲤漂游。
楼下有现场评弹,客人杂多,他们订的位置靠角落。
入座先一道茨菇片小食和蟹黄金鸡汤开胃,许久没吃到熟悉的味道,南嘉颇感意外,环顾喧闹的四周,难免笑。
“咦,你今天怎么没包场?”
在闹腾的烟火气里吃饭不太符合太子爷的行事作风。
“老板不让。”陈祉说,“这里每天有很多排队的客人,他不想让他们失望。”
再多的钱都没答应。
这边老板不是差钱的主儿,更乐意让食客满载而归。
南嘉若有所思,如果这都不让的话,那陈祉想挖厨子的打算要泡汤,大少爷总算吃到一次闭门羹。
没有侍应生随时备候,也没人帮忙拆蟹,得和其他顾客一样,自己动手。
南嘉熟练地用蟹八件拆着蟹,刮完最后一点蟹肉放入壳中,递去对面时,陈祉也拆完蟹肉递来。
他对蟹兴致一般,只勉勉强强尝一口就放下。
南嘉看他慢条斯理地尝完,“怎么样。”
“还行。”
“这时候的蟹不肥,差点意思。”她笑,“不好吃就吃点别的。”
周边声音嘈杂,或多或少掩盖她的音色,她很自觉提高,人也微微往他那边凑近,陪他闲聊舞团的事,娓娓道来。
在包厢还是在公众厅,她都能适应。
在人多的地方,她胃口甚至更好,话也更多,小脸被杨梅甜酒熏出粉红色。
陈祉对舞团种种并无兴致,只听她讲话,观察她眉飞色舞的神态,“你是不是更喜欢在这里吃饭?”
是不是一开始就搞错了,他给她的,有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离开大自然的白狮,百分百胜率的赛马,还有包场但冷清的餐厅,电影,她接受了这些,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喜。
南嘉筷子夹着一块蟹柳芦笋,细嚼慢咽,“我都行吧,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随便问问。”
其实是他敏感,觉得她曾经饮冰茹檗,回来后应该炊金馔玉。
总怕奉上的不是她最想要的,不是最好的。
南嘉似是想到什么,调羹没入瓷碗中,瞳眸迎着碎光,“第二封信寄到家里来了吗。”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无声无息地给烧了。
“寄了。”他没瞒,平叙:“你信上问他为什么骗你,为什么没有接你回家。”
是呢,为什么呢。
有人觅她至天南地北,有人撇她于冰天雪地。
那个人有什么好,她为什么如此心心念念。
“为什么。”陈祉问,“你明知信寄不出去还要一封封的写。”
明信片的顺序被打乱了寄来的,时间落差大得南嘉快忘却自己当时的心情。
“其实吧,我在那些信上写的想回家,不止是指回港岛,不止是指周家,是想回我自己的家。”她轻声却用力地解释,“给他的信,更像是写给我自己的。”
越到后面,越像是自我释怀。
她不希望陈祉再去在意,去受她曾经受过的委屈。
可陈祉又如何不介怀,瞳孔微颤。
她说的自己的家是指什么,她父母不是早就离开了吗,那这个家是在地上还是天上。
“好啦,我们去那边结账吧。”南嘉一点没让他看出有什么异常,抿完最后一口甜酒,拉着他结账后去玩漆扇。
这里消费后可以免费的做漆扇,前头几个人在排队,南嘉小手拉着陈祉的食指,等得兴致勃勃。
来的都是些游客和学生为主,保镖不跟来,不大有人注意到他们。
无意中,碰上一个熟人。
南嘉踮起脚尖,“那不是江院长吗?”
间隔三两个人的距离,刚结账后的江院长临走前被迫碰面,他穿着常服,失了几分德高望重的姿态,普通随和。
被点到,江院长一愣,忙过来招呼:“陈少,陈太,这么巧。”
见他独身一人,陈祉问:“就你一人?”
“是啊,听说这家蟹做得好,我就特意过来尝鲜。”江院长礼貌地笑,“二位也是吗。”
“嗯。”南嘉点头。
“陈少陈太真是我见过最男才女貌的恩爱夫妻。”江院长温温笑着,“要是岸仔能向陈少学习,早点成家立业多好。”
陈祉盯着看,不作答。
南嘉看他一眼,主动岔开话题,“江院长,我好久没去探望外婆了,她老人家情况还好吧?”
“都好,她最近恢复很多,陈太不妨择日拜访。”
上次南嘉去探望是个意外,外婆没认出她,怕下次见面外婆认出她后状态又下滑,只能通过医护人员定时转达来了解老人家情况。
南嘉问:“她神志恢复了吗?”
江院长点头,“快了,我们团队研究这么多年的药物派上用场了。”
“那就好,麻烦你们了。”南嘉客气送人。
轮到南嘉漆扇,她一边小心翼翼将纸扇浸入桶中,以漆为笔,以水为画,拿出来的,是一把独一无二水墨风的漆扇。
浅蓝色打底,碧绿色晕染,像连绵起伏的山群。
她心满意足地扇了扇,看陈祉重心不知道在哪,拽下他的衣角,“看什么呢,江院长已经走了。”
“我知道。”
“你刚才对人说话怎么那么奇怪。”
哪怕身位悬殊,江院长到底是长辈,是她外婆的主治医生,南嘉不会怠慢半分。
“你都说了,现在蟹不是肥的时候。”陈祉轻描淡写,“他这时候来尝什么鲜。”还是一个人过来的。
“可能,人家喜欢吃呗。”南嘉一顿,“你不会怀疑他没干好事吧?”
比如,偷偷摸摸带着情人约会?这样想,她都有些好奇了。
好奇心勾上来,他又不应话。
夜雨潮湿淅沥,地面圈圈点点不断。
保镖给他们送来伞,庭院没有停车的地方,还得绕一段路。
南嘉穿的长裙,迈出去后,不得不抬手拎裙摆,以防沾湿。
“要不要帮忙?”陈祉问。
“帮忙?”她疑惑,“也行啊,你帮我伞撑一下。”
他反倒把伞递到她手中。
在她困惑的眼神下,陈祉把身上外套往她肩上一披,大手环过她的后背,另一臂膀穿过膝盖下窝,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南嘉一手拿着伞,一手不得不主动环抱他的脖颈,维系着平衡,周边还有好多路人,都看到了,她不自觉额头埋入深一些,“你干嘛这样,我又不是不能走。”
“裙子和鞋子会弄脏的。”
“没关系的。”
“有关系。”他淡淡陈述,“我舍不得。”
庭院老式风格,排水系统一般,青石板下浮有积水,一不小心踩上一个坑就溅起水花。
公主裙可以撕坏,但不可以弄脏。
南嘉举着伞,目不转睛对视着他,陈祉每一步十分稳健,感不到晃动,温热的胸膛极具安全感,很短的一段路,仿若要走一个世纪。
-
陈祉当天没和南嘉讲要出差的事情。
等一切收拾妥当,他从外面回来,给她带了一个礼物。
一个玩偶。
在之前的彩礼和全色系钻石中,不算特别贵重,挑的倒是很用心,是个奶白为基调色的暹罗垂耳兔玩偶,长约一米五,全身柔柔软软,还有两条垂下来可以把玩在手心的兔耳朵。
是个非常适合睡觉抱着的玩偶,手感软乎但里头是鼓囊囊的实心,可以当人一样随便抱着。
他拎到主卧时,南嘉眼睛一下子晶亮。
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会送礼,不单单是往贵的方面挑选,知道送她喜欢的类别了。
这次不用他问喜不喜欢。
直接扑过来把玩偶抱走了,喜悦之情全在她脸上。
“好可爱的兔子。”南嘉忍不住捏捏兔耳朵,“你为什么突然买玩偶。”
“我要出差了。”
她继续捏耳朵,“嗯?”
“可能要很久。”陈祉长身玉立,将套在垂耳兔外面的透明袋取下,“所以给你准备个玩偶替代我,给你抱着睡。”
“要多久啊?”
“说不好,可能两周,可能两个月。”
两个月就有点久了。
南嘉摸兔耳朵的动作慢下来,“哦”了声。
空气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抱着玩偶能睡着吗?”他问。
南嘉点头。
其实她不知道。
只觉得心窝空了一块。
像本就只零破碎的拼图,他来给她拼完整后,又突然离去,让人倍感不安,忘了自己原先本就是零碎的。
陈祉:“睡不着的话,让Vera给你讲童话故事?”
她终于忍不住笑,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你能不能提个好一点的意见。”
“我认真的,她童话书都买来了。”
他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包括哄她睡觉这方面。
“太幼稚了,我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拒绝。
陈祉掌心握住细白的足,别到一侧,又拿起另一只,别到另一层,轻车熟路地俯身,指尖拉开锁骨下的蝴蝶结,“那你要什么,嗯?”
南嘉迷迷糊糊的人就闯了进来,她被迫仰首,灯还开着,但没那么刺眼,慢慢适应了光亮,低声呜咽。
进得不太顺利,可能是要离别,他有点心急,陈祉退了一点,仍然是刚才的姿态,淡淡哄着人,“你说出来,我给你,想要什么?”
“陈祉。”
“要我吗。”
“不,不是。”看他半跪低头,她猜到了什么,小声抗拒:“你不要亲这里。”
“就亲。”
“陈祉……”
他根本听不进去,埋下浅吻,到她惊觉失色,足尖颤颤巍巍地抖着,才步入正题,“尽量一个月回来,如果没忙完的话,中途我会回来。”
很淡的语气可进得很满,忽冷忽热的,南嘉低声:“嗯……回来,做什么。”
“你说我还能做什么。”他愈发爱看她懵懂无知接话的样子了,“怕你太想我在家里自卫。”
“陈祉!”
“BB好凶啊。”他低哼,“可是怎么办,越凶越不想放过你。”跟只小猫似的,再怎么抓狂发狠,在别人眼里也像是卖萌。
要走了,所以临行前这一顿是往最里头要的,毕竟吃完这顿没下顿了,南嘉压根吃不消,定时修剪的指甲连一点威吓力都没了。
不是三分之一也不是三分之二,她感觉来了三分之三,恨不得那囊袋全都要塞来,最后这顿饭,明知吃不下也要给她,怕走太久了她会饿着。
他身上匪气太重,比以往更蛮横,南嘉不记得什么时候昏睡过去,只记得后来被他抱去另一个房间。
就算在舞团接连训练三天也不至于这般疲乏。
好像跪了很久趴了很久小腿也挂在他劲腰很久,换房间本该难以安眠,却出乎意料一觉到天明,且由于睡眠不足,不由自主继续贪婪着梦乡。
备用的房间不像主卧那样敞亮,初升的日光照不全,帘幕拉拢着,分不清日夜。
南嘉迷糊地感觉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熟悉的声音。
听着太慵懒,不自觉带着哄人的意味,她更不想起了,眼睛不肯睁开。
陈祉没有一定要催她起来的意思。
侧在一旁,饶有兴致拨弄她的长发,“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多吃点,太瘦了,抱着没分量。”
“不要给十一喂太多的零食,它这个犬种适合训练,吃太多跑不动。”
“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
太吵了。
吵得南嘉意识不得不唤起来一些,小狗似的哼唧两声,附和他。
实际上什么都没听见。
“算了。”陈祉故意俯到她耳侧,“我不说,Vera也会告诉你的,毕竟她们整理床单的时候应该会发现,嘉礼小姐有多水。”
“嗯……?”南嘉后知后觉,不由得翻了个身,听到他的话但以为他可能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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