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陆谨川进来,李越本来阴云密布的脸上顿时闪现出一抹光彩,但那光彩转瞬即逝,很快又被更重的阴云压迫在头顶。
陆岳安整个身子靠在沙发椅上,眼皮都懒得抬,只幽幽开口道:“谨川,看你手下都做了什么事。”
陆谨川目光一直不在李越身上,他走过李越的身侧,直接坐在沙发上,面上平静无波。
“怎么回事?”这话听不出是在问谁。
还是李越先开了口:“我手下那个Amy......”
“干嘛吞吞吐吐,直说。”陆谨川眉头微皱,看向他猪肝似的脸色。
“Amy把我们正在竞标的项目投资计划书全部泄露给了通启。”明明是待在恒温的空调房中,李越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却满头大汗,身上的衬衣已经湿乎乎贴在后背上。
Amy进公司也不过一年多,还是李越亲自招过来的,平日里看起来沉稳靠谱,却没想到竟然重要的计划书全数卖给了竞标对手通启地产,这件事堪称李越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陆谨川与Amy接触过几次,这女孩工作上挑不出任何毛病,长相也格外清纯,却没想到能做出这种事。
“报警吧。”陆谨川直接说道。
“报警?”陆岳安挑了挑眉,显然并不赞同,“最近是旧城重建的关键时期,这件事不能闹大。”
“那你的意思是?”陆谨川问。
“召开紧急股东大会,你出面跟股东解释一下,项目计划书让大家加班赶赶,能弥补多少是多少。”陆岳安这番话说的云淡风轻,他那张和陆谨川并不相似的脸上浮现着阴沉的笑意。
“这项目计划书很难......”李越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陆谨川的眼神打断。
他看起来并没受到这番话的影响,只是笑着说:“这件事确实是我手下管理不当,我应该召开股东大会解释。”
“不过这事已经涉及到商业泄密,不管是报警还是起诉,该做都得做。”
“如果哥有不同的意见,要不我打电话问问爸爸怎么说?”陆谨川说着拿出手机,似是准备给陆长新拨打电话。
陆岳安摆了摆手,低声说:“这种事没必要告诉爸爸,你直接去办吧。”
陆谨川点点头,“放心。”
出了门,陆谨川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眉眼间显出一股锋利感。李越还想再和陆谨川解释些什么,但眼瞅着平日里情绪稳定的好好先生表情难得不悦,他这一肚子的话也都跟着咽了下去。
下午陆谨川按时召开了小型的股东会议,站出来说明了情况,并保证一定追查到底,挽回一切损失。他在公司一向很有声誉,股东们也都没说什么,表示给他时间去处理。
一系列事情的处理让陆谨川倍感倦怠,晚上却还有个不得不去的聚会。
陆谨川在到达恒湾会所之前,手机几乎已经被打爆,几个人轮番催促着他赶紧过来,陆谨川心里不胜其烦,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今天是郑家大公子郑思阳的生日,来的都是圈里的朋友,他们各自聚成一小片,男人们坐在那里打牌,身边几乎都搭着一个妖娆多情的女伴,还有几个女生围在一起玩骰子,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陆谨川偶尔也会参与这类场合,他多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少真正跟他们玩在一起。
今天他又是最后一个到的,刚一进门,就被人一群人围着讨伐。
“陆总现在日理万机,都顾不上跟我们聚了。”
“就是,这都迟到多久了,都等着你呢。”
“咦?谨川,怎么洛宁没跟你一起来啊?”郑思阳走过来一手搭着陆谨川的肩膀,另一只手给他递来了一杯酒。
陆谨川平日里不喜饮酒,今天难得接下这杯酒,一饮而尽:“她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来?”
“圈里谁不知道你俩这关系好啊。”旁边走来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朝着陆谨川眨眨眼,“咱们帅气多金的陆三少什么时候决定放弃女神了,提前告诉我,大把女孩都在排队等着呢。”
陆谨川又接过一杯酒,轻扯嘴角:“金二,听说你最近在股市动作很大啊,赔了多少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金南新被噎的乖乖闭嘴,不再敢打趣陆谨川。
陆谨川今晚与往日很不相同,他不仅没有早早离开,还加入到男人的牌局之中。由于事先已经灌了几杯酒下肚,他打牌水准大大降低,连输了好几局,郑思阳大呼:“看来陆总是打算送套房子作为我的生日礼物啦。”
陆谨川原本黑沉的眼眸染上了一层层薄雾,那是一种浅淡的醉意。
身边忽而有女人香气环绕,紧接着肩膀上有力量轻轻下压,陆谨川余光看过去,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状似专注的盯着他打牌。
陆谨川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他半天没动,给了那女人更多的遐想空间,她伸出手臂轻轻环住陆谨川的肩膀,进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在场其他人都看着,并不觉得有什么,纵使他陆谨川再怎么痴情不改,对于送上门的女人也没必要装什么高冷拒绝。
就在众人想象着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时,陆谨川突然扭头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可。”女人声音娇弱勾人。
“从前没见过你。”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徐可是电影大学大二的学生,各种原因认识了郑思阳一个朋友,今天也是她非要过来长见识的,“陆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原来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是不是没人告诉你,我很讨厌别人碰我。”陆谨川声音低沉,脸上不带任何笑容,眼眸里蕴含着一片漆黑。
徐可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双手仍旧缠在他的手臂上,可怜巴巴望着眼前的男人。
“要我再说一遍吗?把你的手拿开。”陆谨川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哎,可可,快过来,咱们去那边玩儿。”这时不知谁突然出现,一把拉起徐可起身离开。
众人看着陆谨川面色不善,只打着哈哈想把这事翻篇,陆谨川却没了再继续的心思,只歪头冲着郑思阳说:“房子送你了,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陆谨川强忍着头晕快速离开了会所。
司机还在门口等着,见陆谨川状态不对,赶紧下来把他扶上车。
“陆总,咱们去哪儿?”
陆谨川整个人放松地倚在车后座,他半合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有些轻微颤动,过了许久,哑着嗓子开口道:“去海岸国际。”
第11章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依旧保持原有姿势躺着的女孩,清了清嗓子说:“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窗外夜色浓的像一抹化不开的墨水,整个小区里除了偶尔的风声与不知哪一户传出的小型犬的叫声,静的催人入眠。
浴室里昏黄的灯光亮着,一道门之隔,从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
纪安禾赤着脚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温热的水流沿着头顶逐渐向下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她抹了把脸,看着眼前升腾的雾气,有股困意袭来。
就在她神游天外,思绪纷飞之时,隔着细细的水声她似乎听到从远处的大门口传来的智能门锁发出的那一声:欢迎回家。
纪安禾啪一下把水龙头关上,她的心跳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难以分辨刚才那一声究竟是幻觉,又或是真实。
她轻手轻脚走到浴室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她什么也没听到。
也许真是幻觉,毕竟在刚才那一刻她几近睡着。纪安禾稍稍放下心来,她用毛巾细致的将自己身体的每一处擦干,又拿出浴巾把身体的大部分包裹严实,尽管她已经判定外面此刻并无他人,但依旧有些后悔洗澡前没有把睡衣一起拿进来。
纪安禾轻轻拧开门把手,朝外看了一眼,客厅里依旧如刚才那般漆黑一片,她长舒一口气,一手揪着胸前的浴巾赤着脚往自己的房间走。
“你是谁?”此时在她背后无边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暗哑的男音。
“啊!”纪安禾背后一凉本能的尖叫出声,而后不受控制地转过身去。
那张宽大的纯黑色真皮沙发上此刻正坐着一个人,准确的说,他整个身体处于歪斜的状态,半倒在沙发靠背上,窗外遥遥月色打在他的脸上,那是张俊美苍白又熟悉的脸。
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纪安禾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尽管眼前的男人大半夜突然闯入,尽管此刻的她全身只裹了件浴巾,但她就是莫名相信他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纪安禾脚步未动,站在原地轻声唤了句:“陆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
陆谨川艰难地撑起眼皮,借着月光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的女孩,这张脸熟悉又陌生,他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他困惑地看着她,眼神逐渐向下,只见她秀气的锁骨和莹白的小腿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你为什么在我家?”陆谨川嗓音里满是疑惑,眼神却多了几分警惕,“陆岳安派你来的?”
纪安禾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她皱起秀气的眉头,“陆先生,我是纪安禾啊。”
陆谨川望着她,脑中消化了很久这个名字,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
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有浓烈的酒精分子蔓延开来,纪安禾这才意识到陆谨川今天之所以如此反常的原因,他喝醉了,而且醉的不轻。
纪安禾小跑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从里面紧紧反锁。又从衣柜里找出一身干净的长袖长裤换上,最后深吸口气,将房门打开走了出去。
她沿路把所有的灯全部打开,一时之间房间大亮。
陆谨川与刚才比稍稍换了个姿势,他的脖子仰着,脸对着天花板,双眼眼紧紧地闭着。
他似乎是睡着了。
纪安禾又回到卧室,怀里抱着一张柔软亲肤的毯子走到陆谨川的身边,将毯子轻轻搭在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陆谨川突然睁开眼睛,单身捉住纪安禾的手腕,那双平日里清冷漆黑的眼眸此刻被酒意熏染的潋滟迷离,纪安禾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心下多种情绪发酵溃散,最后别过目光,低声道:“陆先生,请你放开我。”
陆谨川的手稍稍松开,他低头看了眼女孩的手腕,原本白皙透明的皮肤上印出淡淡红痕,不知为何他觉得那抹浅红格外刺眼,勾着他的胸口一片燥热。
“我知道你,你是纪安禾,你干嘛来我家?你应该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陆谨川声音清冷,绯红的眼眸却一直盯着纪安禾。
纪安禾叹了口气,不与他争辩。
“你很聪明,不用人教就什么都懂,你在陆宅的表演很精彩。”
虽然是醉话,可听到他这么说,纪安禾依旧脸颊发烫,直起身子想要逃离此地。
“别走。”陆谨川再次捉住了纪安禾的手,但这次力道却不重,他声音低而急促,与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全然不同,“你坐下,坐在我旁边。”
纪安禾看着他那副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情绪,那股情绪难以名状,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她跨过那条长腿坐在沙发靠里的位置,与陆谨川呼吸之隔。
陆谨川点点头,像是很满意她的举动,只是眼神比刚才更加迷离,“你一定觉得很憋屈,在那座大宅里。”
“但你比我幸运,你只需要去演一场戏,我却不知道要演多久......”他的神态比刚才更显落寞。
此刻,纪安禾很难将眼前孤单落寞甚至带点脆弱的男人与白日里那个呼风唤雨冷傲矜贵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即便这是他的另一面,也轮不到向她展示。
不管是酒精的催化,又或是夜色的熏染,眼前的男人都将自己最不为人知的一面展现给了自己,这夜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倾听者,她不发一语,只听他的诉说。
当天边那轮明月隐于密云之中,当黑色终陷入沉寂,纪安禾耳边萦绕的是清浅的呼吸声,而男人的上半身不知何时早已滑落至她瘦弱的肩头。
他依靠着她,睡得很踏实。
她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偷偷用余光细致划过那张惊心动魄的俊脸,才惊觉原来自己也会为美色悸动。
第二日,刺眼的晨光透过毫无遮挡的玻璃照射进来的时候,率先醒来的是陆谨川。
在睁开眼的那一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满墙的高达手办,他记得那些手办都被他放在了许久不住的海岸国际......
今天的枕头似乎也有些硌人......
他缓缓转过头,咫尺之间的距离,是那个女孩毫无防备的睡颜,她卷翘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就连耳垂上那颗小巧的痣都清晰可见。
有那么一瞬间,陆谨川没有敢再做下一步动作,他快速将两人浑身上下打量一遍,脑海中残缺的记忆开始逐渐拼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将身子抽离开来。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依旧保持原有姿势躺着的女孩,清了清嗓子说:“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打从刚才他就发现这女孩眼皮下的眼珠不停乱动,恐怕是早就醒了不肯睁开眼睛。
纪安禾的睫毛不自觉抖动一下,这才缓慢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望着眼前的男人:“陆先生,早。”
陆谨川喉结微动,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昨晚......没睡好吧。”
尽管此刻的陆谨川又恢复成了往日的高冷,但纪安禾依旧从这短短几个字中听出了歉疚。
“我睡眠好,没什么感觉。”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她睡眠质量一向不行,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醒过来,但昨晚却意外睡得很沉。
陆谨川不自在地嗯了一声,眼神飘向窗外,“今天天气不错。”
典型的没话找话说。
纪安禾也跟着看向窗外,充沛的阳光打在落地窗上,生机勃勃。
她突然想起自己卧室里摆放着的那盆虎皮兰,该把它端出来共同分享此刻的暖阳,汲取更多的能量。
这么想着,纪安禾略过身旁的男人,回到房间里,一阵OO@@,而后搬出自己在地铁口十五块钱买的那盆虎皮兰,显然这株虎皮兰被她养的生龙活虎,小小的瓷盆里已经快容纳不下它茂盛的枝干。
陆谨川微蹙着眉盯着她来回忙活了半天,心下笃定她是在用忙碌来掩盖内心的尴尬,但仔细想来这一切似乎也都是自己昨夜的醉酒惹出的风波。
“入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陆谨川问。
“准备好了。”
“怎么没看到行李箱。”陆谨川四下瞅了一眼,有些揶揄道:“还是你准备用从老家带来的大麻袋接着把行李都拖到学校去?”
纪安禾正在用喷瓶给虎皮兰喷水,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动作舒展神情自若,对于陆谨川时不时的嘲弄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麻袋结实,没什么不好。”
说罢,她朝着陆谨川咧咧嘴,笑容灿烂。
这一幕在后来的许多年月里都牢牢刻在陆谨川的脑海中,即便那时纪安禾已经长了翅膀离开他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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