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特务科给他送来的,不仅仅是这栋房子的房产证明,还附带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
——来自当时已经离开两年的小春日和。
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是她提前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准备好,寄存在特务科那里的。
……也是她送他的成年礼物。
“太宰?”
许是终于意识到他过于安静,小春日和扭过头看他。她半个身子陷在夕阳里,身上穿着与四年前相同的衣裙,只少了大片大片绽开的血迹。
眼前的她与他记忆中的她重合在一起。
“……日和!”
“唔?”
突然被发呆的小朋友抱紧,小春日和有些疑惑,却没有反抗。
因为她能明显感受到,他抱住她时的轻微颤抖。他似乎比重逢时的那个拥抱还要小心翼翼,还要……担忧后怕。
她抬起手,试探般在太宰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一下,轻声哄他,“我在哦。”
“……嗯。”
太宰并没有马上松手。他抱着她,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一点点放缓呼吸,缓解心中滋生的不安和惊慌。
就像是四年前,他朝她伸出手后,有好好抓住她一样。
太宰不说话也不松手,小春日和也没催他。她就是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他头发,安静等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他向来聪明,做事也靠谱。二十二岁的他做事肯定比十二岁的他周全。可即便是这样的他,在她面前都……可见她离开的那四年,他的确不好受。
就在太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打算松手时,他裤腿上传来熟悉的触感。
“呜?呜嗯……”
是小狐狸拿爪爪扒拉他的动静。
小春日和也听见了小家伙的叫唤。太宰适时松手,跟她同时低头一看。
只见小狐狸乖乖蹲坐在他们两人脚边,垂在身后的九条尾巴一甩一甩的。见他们看自己,小家伙高兴地将乌豆眼弯成月牙,耳朵尖的毛毛还抖了抖。
“呜!”
小春日和蹲下身,抱起小狐狸挠挠它下巴,“乖孩子乖孩子。”
太宰看着它眯起双眼的满足模样,无奈地牵起唇角,“先进屋?再晚点回家,炸鸡可就真的要很迟才能吃上了。”
他这话说得平和,不含半点儿心机,可小狐狸一听就急了。
“呜!呜嗯!”
嘴里这么着急地叫唤还不够,小家伙抬起爪爪抱住小春日和的手,一边哼哼,一边蹭她,水润的乌豆眼中满是亮晶晶的渴望。
被小家伙撒娇撒得没辙,小春日和只好抱着它往玄关走。
只是,她抬脚往玄关走时,还不忘瞪太宰一眼,“你故意的?”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她说这话的语气却很笃定。
“我说的明明是事实。”太宰笑吟吟地跟上她脚步,嘴上却没松口。
他咬死不承认,小春日和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悄悄骂他:……坏猫。
然而,太宰光是瞅着她忿忿的模样,就猜到她怕是有偷偷骂他,“日和在心里骂我?”
闻言,小春日和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掩藏好转瞬即逝的心虚,坦坦荡荡地否认,“没有,我只是在骂猫。”语毕,她还理直气壮地又骂了一句,“坏猫。”
“……”
听到这句话,太宰动作一顿——任谁都听得出,小春日和这是在说他。只是她的用词并不像在骂人,反而像在冲人抱怨和撒娇,没有半点儿生气的味道。
于是太宰厚着脸皮接话道:“好猫,猫好。”
“……”
乌拉拉蹲在小春日和发顶,听得满脸无语。
他们俩年纪多大了?现在斗嘴的这个心理年龄加起来,恐怕不超过两位数吧?
小春日和不知道乌拉拉的吐槽。
她一手抱小狐狸,一手握钥匙,闻言便偏头瞥太宰一眼,简短反驳:“猫坏。”
留下这样一句话,她干脆利落地拧动钥匙,拉开门,将太宰抛在身后。
“猫好!”
青年温润的嗓音落在她身后。他声音原本如泉水般清凌凌的悦耳,此时却隐隐带上几分柔软俏皮的孩子气,听起来幼稚无比。
小春日和放下小狐狸,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翻出鞋套,丢给太宰一双,再拿出一双给自己套上,“又没在说你,你干嘛这么较真。”
她套到一半,偏头笑着看他,笑容里满是陷阱的味道,“难道说……你觉得,自己是'坏猫'?”
看见她这个狡黠的笑容,太宰呼吸一滞,险些开玩笑般脱口而出一句“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猫了”。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小春日和套好另一只鞋套,才听见太宰略显委屈的叹息声。
“我在为被你误会的那只猫打抱不平。”
她差点被太宰这句话逗笑。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那只猫”被误会了的?还嘴硬。
她抱起小狐狸,再度笑眯眯地出声呛他,“没关系,猫不在场,猫不知道。”说着,她注视着他那双漂亮的鸢眸,故意再一次吐露出简单的词句,“猫坏。”
丢下这样一句话,小春日和踩着轻巧的步子往客厅走,没再留意太宰的反应——就像个斗嘴斗赢了的小朋友般神气。
因此她也没听见,太宰嘟囔般哼哼出的,仿佛撒娇一般的反驳。
“……松鼠坏。”
见她真没管他,太宰瘪瘪嘴,迅速套好鞋套往里走。
而小春日和这边则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家里的家具大多罩着半透明的防尘罩,看起来还算干净。但也因为防尘罩遮挡了大部分视野,所以她也没觉得眼前的陈设跟她记忆里有太大差别。
“客厅里有什么要带回去的吗?”太宰站在沙发边问她,再状似不经意般提到某样东西,“这边只有家具,抱枕之类的东西我放在储物间里。”
小春日和环视一圈,除去某样东西以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想带到他那边去的。
她揉揉怀里软乎乎的小家伙,摇摇头,“没什么想带的,大概就是那个蘑菇小夜灯?”语毕,她偏头看向太宰,顺便把小狐狸递给他,“小夜灯交给你找可以吗?我上去收拾衣服。”
“……嗯。”
得到答案,小春日和没什么犹豫地往二楼走。她目标明确,这一次回来主要就是为了拿衣服。
过去四年,大部分消耗类的日用品都过了保质期,她没必要再去一一翻看。倒是像衣服被褥这类的……
“咦。”
看见眼前的景象,小春日和站在原地。
蹲在她头顶的乌拉拉倒是低声惊呼,“你房间用的防尘罩是透明的诶!”
所以她能清楚地看见她房间内的陈设——床、床头柜、梳妆台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有且有改变的,仅仅是摆在上面的东西。
小春日和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先打开衣柜,拿出衣柜里的行李箱,打开平放,开始收拾衣服。
在她的控制下,小纸人一张张从她口袋里探出脑袋,整齐划一地来到行李箱旁待命。
小春日和率先拿出自己惯穿的睡衣递给小纸人,随后继续选适合这个季节的衣物。虽说她以前不怕冷也不怕热,大部分衣物都是春秋装,都适合现在穿,但还是得挑一下。
她拿衣服的速度比小纸人们收拾的速度快。这也让小纸片们手忙脚乱的,险些翻车。
直到……小春日和拨开衣架,发现挂在衣架中的防潮香片,它们才得以喘息。
“这是……”乌拉拉好奇地凑过来。
小春日和取下这枚防潮香片,拿到跟前仔细打量,甚至还嗅了一口上面清甜的白桃香。
——这不是她会用的东西。
尽管香味是她喜欢的,可她从来不用防潮香片。
大概是太宰替她放的。
小春日和将香片挂回去,继续给小纸人们增加工作量。
她倒是不介意太宰动她的衣柜,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出于好心。而且,若是不放香片,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衣服丢着放四年……恐怕她现在也没衣服可穿了。
拿完要带回去的衣服,以及她惯用的帆布包,小春日和小心地关上衣柜,免得带起地上不甚明显的灰尘。
她迈开脚步,来到罩着透明防尘罩的床头柜前站定。
其实她第一眼,就被床头柜上摆着的东西吸引了。
——她从自己生日蛋糕上薅下来的黑猫装饰,以及两只分外柔软可爱的小松鼠玩偶。
前者她还有印象,可后两者……大概是她之后五年半里得到的,还很有可能跟太宰有关。
小春日和低头,仔细端详着被防尘罩笼罩的两只小松鼠玩偶。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可爱啊,这两只玩偶。
“日和?”
太宰的声音突然在房门边响起。
“啊……”小春日和直起身子,偏头看他,“你找到小夜灯了?”
太宰“唔”了一声,含糊着略过这个话题,“你收拾完了?”
小夜灯在他家里,他昨天忘记拿出来了。刚刚他没跟上来,只是想给她时间收拾衣服。
“衣服收拾完了。”小春日和对他招招手,示意他来看,“太宰你看这个玩偶,跟你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个好像哦。”
太宰走到她身边,挨个指给她看,“这个是你在夏日祭上连桃子帽子一起赢回来的,但后来帽子被你戴到了我做的这个上面。”回答完这几只小松鼠的来历,他才顿了顿,说起他桌上的那只,“我办公桌上的那只是我后来做的。”
小春日和一愣。
这个“后来”,应该是她离开之后。
可是……他明明不能确定她还回不回得来,而且她留给他最后的印象……尽管她不记得,但她依稀能从他的反应中窥出一角。
在他心里,她回来的可能性应该很低才对。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拿走送给她的那只玩偶,而是自己花时间,重新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固执地留下她所有的痕迹,只为了等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可能。
第168章
对于小春日和心中的复杂, 太宰全然不知。
他只是俯身去找防尘罩的开口,旋即才扭头向她确认,“要带回去吗?”
小春日和抿抿唇, 暗暗吸了口气,最后给予他肯定的回答,“嗯!”
小纸人们已经收拾好行李箱。
甚至担心小春日和他们拿玩偶的动静会弄出更多灰尘, 它们还贴心地给行李箱拉好拉链,然后才乖巧地缩在一旁等待。免得灰尘把它们也弄脏,回头还得洗澡——这澡谁爱洗谁洗, 反正它们是不想洗。
轻巧地拿出黑猫装饰和两只小松鼠玩偶后,太宰重新铺好防尘罩,状似不经意般问道:“储物间里还有个抱枕,你要不要一起带回去?”他直起身,快速瞄她一眼,观察她的反应,“以前你很喜欢抱着躺在沙发上。”
抱枕……
第二次听到太宰提到这个关键词,小春日和不由得抬眸看他。
这一看就叫她捕捉到了青年微红的耳尖。他耳朵红得不是很厉害,倒更像是被谁坏心眼捏了一把,看着还怪可爱的。
被他耳尖那抹红勾着,她瞬间就心痒了。
“该不会这个抱枕……”小春日和故意拖长嗓音, 又顿了顿, 挑眉调侃他, “也是你送的吧。”
“……你第二年的生日礼物。”这个答案太宰倒是没瞒着她,只是他转移话题的速度比适才要快一些,“要带吗?”
小春日和凝眸看他故作镇定的模样,视线在他越来越红的耳尖上转了个圈,最终来到他那张二十二岁的脸上。
“要。”
二十二岁的太宰不好意思起来, 有十二岁的他的影子:分明是张秀丽得足够蛊惑人心、游刃有余的脸,却不知为何掺了几分罕见的青涩感,看起来分外让人心软。
……她似乎,是喜欢看见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个模样的。
青涩纯情的,仿佛掐一掐,他耳尖那抹红意就能更盛似的。
也不知道逗狠了会不会咬人。
……会吧,毕竟是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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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东西后,太宰推着行李箱往外走,小春日和留在后面锁门——他说她还是伤员,不该搬行李箱这种重物,怎么也不肯把行李箱给她。
尽管她看他那担忧的模样,总感觉若不是他分身乏术,恐怕锁门的事也会被他一并包揽过去。
小春日和最后看一眼玄关,轻轻拉上门锁好。
以后……应该还有机会回来的。
等她来到院门口时,太宰已经推着行李箱,摆出了一副要去喊出租车的架势。
留意到小春日和的欲言又止,他好笑地拍拍行李箱,“刚刚才说过,结果日和是不是又忘了自己还是伤员?就算有小纸人,用走的回去,距离也有些远。”
“而且,你们不是还急着吃炸鸡?”
小春日和下意识看一眼行李箱附近,却没看见她的小纸人,“嗯……那都听你的。”
……原来她还在太宰面前干过拿小纸人搬行李箱的事啊。
嗯,真不愧是她。
她松口后,太宰便将行李箱留在原地,独自去外面的马路上叫出租车。
而小春日和看看蹲在行李箱上嗷嗷叫的小狐狸,趁这边现在没人,伸手揉揉小家伙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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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太宰去做饭,小春日和则是跟小纸人一起收拾带回来的东西。因为想留出宽裕的时间回去收拾东西,所以她今天没有去买新衣服。
再加上她想着,如果旧衣服的状态还不错,她就没必要去买新的。
小春日和一件又一件地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再按材质和色系分类,逐一丢进洗衣机清洗。
虽然有防潮香片,这些衣服毕竟在衣柜里挂了四年,并非像浴衣一样好好放在盒子里保存,还是洗过之后再穿比较保险。
小春日和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将大部分衣物分完类,就等一批洗完再洗另一批。行李箱也慢慢被她腾空,露出放在最底下的两只盒子来。
“咦……”
小春日和率先拿出她更为熟悉的盒子,打开确认了一番放在里面的浴衣。确认完浴衣和腰带等物件都完好无损后,她又摸摸剩下的那个盒子。
奇怪,她好像没见过这个盒子?她刚刚有把它递给小纸人们吗?
见她一脸困惑,乌拉拉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只藤色礼盒,开口道:“这个应该是太宰送给你的和服,跟你以前在常世穿的那套紫藤和服长得很像。”
小春日和打开盒子,抚摸着盒中做工精致的和服,“这个……也是生日礼物?”
“嗯,最后一年的。”
得到这样的答案,小春日和快速瞟一眼正在灶台前做晚饭的太宰,又马上收回视线,确认手下紫藤和服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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