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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个“旁人”主要指小春日和。她很给面子地没有尖叫出声，而是尽可能地克制自己，免得吓到小狐狸。
她看着小狐狸伸出两只爪爪，努力将纸牌翻过来，露出上面的纹样。小家伙翻得很认真，也很耐心。它每翻一张牌，都要双爪抱牌，在原地停顿一会儿。然后它会盯着牌端详半晌，再扭头看看之前别它翻开的牌，好似是在仔细确认什么，没有露出半点儿不耐。
翻完最后一张牌后，小狐狸瞅着摊在被子上的麻将纸牌，狐疑地歪歪脑袋。它小小地“呜”了一声，抬起脑袋看小春日和一眼，又看向沉默地注视着它的太宰，到底还是没有向两人求助。
小家伙一脸凝重地用爪子拢起几张牌塞到身前，细致地扒拉了一通。犹豫许久后，它才确定好答案一般，将怀里的纸牌推给小春日和。
“决定好答案了？”
“呜嗯！”
小狐狸端坐在被子上，严肃地抬着下巴，看着仿佛是等待检阅的士兵，整只狐狸的气势与适才全然不同。
小春日和拿起小狐狸的答案，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虽然刚刚小家伙在摆弄纸牌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可为了尊重它的答案，她还是拿起来，认真地又看了一遍。
小狐狸的答案没有出错，但……它的答案，跟她刚刚举例的“三三三”和“四五六”完全一样——包括牌型也是一样的筒子牌和索子牌。这让她有些摸不清，小家伙到底听没听懂她的意思。
小春日和放下纸牌，面上浮现出灿烂且带有鼓励意味的笑容，“很棒哦，完全正确的答案！”她夸奖般揉揉小家伙的脑袋，话音一转，“接下来我们提高一点难度可以吗？”
“呜？”
小狐狸歪歪脑袋，支棱着的双耳抖了抖。
只见小春日和挑挑拣拣，又从纸牌中取走了一部分牌——她拿走的牌都跟“三四五六”这几个数字有关。
“好啦，这次先挑出一组刻子给我，然后再挑顺子哦。”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盯着牌瞅了半天，最后扒拉出三张七筒，一并推给小春日和。它端详着她脸上的微笑，没有即刻邀功，而是扭头去找她口中的“顺子”。
最后，小家伙犹豫半天，摸出一筒、二筒以及七筒，塞给小春日和。塞完牌，它眨眨亮晶晶的乌豆眼，满脸期待地等她给自己宣布结果。
它这一股子期待劲儿，让旁观的乌拉拉都有些不忍心指出它的错误。
小春日和再度伸手挪挪小家伙脑袋，又挠挠它下巴，温声夸奖道：“嗯，刻子完全没错哦，我们家小狐狸超级棒的。”
闻言，小狐狸快速扑闪了一下双眼，隐约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意思。下一瞬，小家伙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略有几分失落地耷拉下双耳。
乌拉拉着急地看看太宰，又看看小春日和，险些急得从太宰肩头起飞，却被太宰抬手按下了。
小春日和的声音依然很温和。她的手落在小狐狸头顶，抚摸它的力道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些鼓励和夸赞。
“才刚开始你就记住刻子了，之后只要再稍微熟悉一下上面的图案，应该就能找出别的顺子啦。”她的手从它头顶一路向下，抚过它脊背，给它顺毛，“别灰心嘛。”
小狐狸仍然垂头丧气地呜呜叫，“呜嗯、呜……”
“明天的早饭，多分一点给你好不好？”小春日和尝试拿明天的早饭给小家伙画饼，“虽然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但是味道肯定不差。”
然而，小狐狸仍是失落地垂着脑袋，全然不见适才翻牌时的神采奕奕，“呜……”
最终，小春日和将视线投向一直旁观的太宰，疯狂给他使眼色，“说起来……太宰刚刚看了这么久，有学会刻子和顺子吗？”
她故意把话题局限在刻子和顺子上，希望太宰有听懂她的明示，而不是觉得她眼睛抽筋。不过小朋友向来聪明，应该不至于看不明白如今的“局势”。
“……”
太宰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就是说，她还记得他也在，还真是难为她了。
他看看窝在小春日和怀里，耷拉着脑袋的小狐狸，不留痕迹地冲她点点头，旋即给出答案：“没有。”大概是为了增加他这句话的可信度，他又缓缓补上半句干巴巴的“有点难”。
“你看，太宰都没学会。”小春日和即刻以此来安慰小狐狸，希望它能快些从“失败”中走出来。
……他是什么奇怪的参照物吗？
太宰心中不免冒出这样的想法。
“呜！”
可下一秒，小狐狸竟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原本垂着的双耳再度立起，就连叫声都带上了一丝力量感。
“……”
“嗯，真棒！”
太宰，太宰乖乖闭嘴了。
这场面莫名透露着一股微妙的滑稽感。乌拉拉背过身子，拿翅膀拢住自己，生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那就前功尽弃了。
小春日和趁热打铁，转移小狐狸的注意力，“好啦，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今天就到这吧？”
虽然实际上他们一盘麻将都没玩，全程不过是她在教小狐狸，太宰在熟悉牌面，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稍微花了些时间。
闻言，小狐狸软软地打了个哈欠，又在她怀里蹭了一下。似乎是因为她刚刚不间断的肯定，这会儿小家伙对她信赖感爆棚，态度也亲昵不少。
小春日和为怀中的触感迷糊了一瞬，却紧接着强行逼迫自己清醒，将小狐狸放到床上。
“太宰跟我一起收拾好不好？”她说着，视线扫过重新打了个哈欠的小狐狸，再看向她的行李箱，“去行李箱那边。”
太宰自然听得出，小春日和打算避开小狐狸，跟他说些什么。看情况，大概就是关于刚刚的麻将。
……她这一碗水端得还真平。
他没有应声，而是径直从床上起身，跟在她身后走向行李箱。
小春日和刚在行李箱旁蹲下，便听见太宰抢先低声道：“'碰'是刻子，'吃'是顺子，只能吃上家的牌。'碰'的优先度高于'吃'。”
“！”
小春日和面露惊讶，旋即压低了脱口而出的惊呼：“好厉害！不愧是太宰！”
如她所想，小朋友的记忆力很好，她刚刚只说了一遍规则，他就记住了。而且看样子，给他一些时间，他怕是能把所有牌都记下来。到时候打起麻将来……她很可能玩不过他。
听见她“理所当然”般的惊讶，太宰仅是撩起眸子，淡淡地瞥她一眼，没有接话。
小春日和抬起手臂，用手肘顶顶他，“刚刚接话也接得超顺畅的。”她声音仍旧压得很低，却不会让人错过她洋溢的愉悦感，“嘿嘿，感觉好开心。”
“太宰没有错过我的暗示。”
这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有点像是虚荣心被满足了的爽快。
说罢，还未等太宰给出背的反应，她便悄悄伸出手，试图跟太宰击掌，“合作愉快！”
“……嘛。”
太宰纵容地抬起手，与她触之即离。
他们两人就这么避开小狐狸，蹲在行李箱前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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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好扑克牌后，两人便一同起身，再挨个去卫生间洗漱。
小春日和向来是让太宰先去洗的。因此，她也就不知道，太宰洗漱完毕后，趁着她洗漱的空挡，悄悄拿出收拾行李箱时藏好的螃蟹眼罩和睡帽，放到枕头底下的事。
他知道她尊重他的隐私，不会检查他的行李箱，也不会突然掀他被子，便打算等她睡着了，再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用。
从卫生间出来后，小春日和就关了过道的灯，回到床边坐下。她原本还想留一盏过道的灯，免得晚上太宰万一起夜看不见。可想到小朋友的睡觉习惯，她最后还是将灯全关了。
关了灯后，室内便骤然陷入无言的黑暗之中。
数秒后，小春日和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太宰……”她声音不大，喊他名字时，尾音略略拖了一瞬，像是染上了几分夜色，带着些莫名的柔软味道。
“……”
太宰没有应声。倒是他枕边的小狐狸有些蠢蠢欲动。
小春日和再接再厉：“太宰——”
“……”
太宰按住扑腾的小狐狸，仍是按兵不动。
没有听见小朋友的声音，小春日和细细捕捉着昏暗光线中，约莫是属于太宰的平稳呼吸，抛出她的问题，“你睡着了吗？”
“……没。”
所以，刚刚到底是谁提出来说要睡觉的？
第97章
小春日和还没接话, 便听见隔壁那张床上传来别的动静——
“哈——呜——”
约莫是恶狐咆哮？
听着小家伙奶呼呼的哈欠声，小春日和不由得一笑。许是因为光线过于昏暗，视野受阻,她轻缓的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笑声之后，是她放轻声音的问话：“你会不会认床？”
“还好。”
反正还没到他平时睡觉的时间，小春日和想稍微聊聊,太宰也就这么回答了。
听见他这个回答，小春日和缓缓呼出一口气，似是安了心, “这样啊。”
听着她的叹息声,太宰纤长的睫羽微颤。她也不像是会认床的样子,但是……
“……你认床？”
“不会诶。”
“……”
小春日和的回答来得很快, 半点儿不带犹豫。这让太宰觉得, 他们两人刚刚的对话……多少有点傻里傻气的。
没消停一会儿，她又开始喊他，“太宰——”
“……什么事。”
她这次的回答掺了些笑音，“就是想叫叫你。”
可这句话听着却让人有些无语。明明刚刚说要睡觉的人是她，现在不停叫他名字,半天不睡的人还是她。
“……”
她是小孩子吗？
下一秒,乌拉拉没好气地扇动翅膀,给了小春日和一击重击, “你是小孩子吗？”它身上亮着的光并不刺眼,反倒很柔和，是极其适合人入睡的亮度，“你不睡人家太宰还要睡，快闭嘴。”
小春日和抬手揉揉自己被乌拉拉撞到的额头，无辜吱声：“……好吧。”
然而, 数秒后——
“我就是，感觉有点新奇。”
即便小春日和不主动说，太宰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在这些方面总是显得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幼稚又执着，仿佛她以前很少有过，或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似的。
——不，不是仿佛，或许，这就是真相。
她不曾正常上过高中，也不曾和人约着去某地玩，入住当地的旅馆过夜，当然会对这些感到新奇。
太宰没有回应，却不妨碍小春日和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之后偶尔也抽点时间一起出来玩好不好？”
“嗯……虽然我们还没开始玩就是了。”
她的嗓音放得很轻，近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片昏沉的夜色里，不知道为什么，太宰却清楚地捕捉到了小春日和那双鎏金般的眼睛。也许是因为，乌拉拉没有完全将自己身上的光芒熄灭吧。
夜色与微茫一并揉碎在她眼中，混杂成一股极为漂亮柔和的色调，分外惑人，叫人不经意便会沉溺于其中，却又……无比地令人安心。
“……好。”
太宰听见自己这么应道。
也许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他分明很少给出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可这一瞬，他还是如此应下了。
“诶嘿。”
小春日和轻笑一声，没再说话。房间内也被一阵属于夜晚的寂静笼罩，除去轻微的呼吸声外，再无其他响动。
太宰闭上双眼，放缓呼吸，捕捉着黑暗中不属于他和小狐狸的呼吸声。一道一直保持着原有的频率，另一道已经趋于平缓……他感觉前者属于小春日和，后者属于乌拉拉。
如他所料，不知过去多久后，安静的室内再一次响起小春日和放轻放低的声音。
“太宰。”
她低喃似的念着他的名字，很轻很轻，似乎并没有在寻求他的回应。可他还未应声，她温柔的声音便好像融化在夜色中一般，渐渐地叫人听不真切了。
“晚上好。”
太宰枕着她近乎消散的尾音，阖上双眸。
晚上好。
他悄悄、悄悄在心里回道。
-
后半夜，确认太宰确实陷入熟睡后，小春日和悄悄给小朋友布下一层隔音结界，又给他留下一枚纸鹤用于传音，防止他半夜醒来发现她不在。旋即她换好衣服，带着乌拉拉偷偷留出旅馆。
她是通过温泉池那边的窗户离开的，所以回来时也不需要钥匙，不会发出任何引人注意的声响。
“呼……”走出松坂旅馆，小春日和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看看，穗乃佳发给我的地址应该是……”
大半夜的，乌拉拉没打算自己飞，干脆落在她肩头说风凉话，“也就是人家不是真的十六岁啦，不然谁会熬到这个时候陪你？”
“所以穗乃佳超级好说话呀。”确认完南波穗乃佳的地址，小春日和快步往目的地走，“我一提这件事她就答应了。”
乌拉拉不再说话，而是蹲在她肩头打了个哈欠，“哈啊——总之你自己看好时间，别被太宰发现了。”
反正它阻止不了她，跟着她也只是为了防止某些突发情况而已。
“你要是困，一会儿就先跟黛黛一起睡。”小春日和回忆着刚刚地图里看见的路线，脚步不停。她口中的黛黛，即南波穗乃佳的木灵，人家和乌拉拉也算是认识。
乌拉拉没吭声，小春日和也不再说话。她一边辨识路线，一边套着隐匿结界赶路，最后在一幢公寓前停下脚步。
“唔，应该就是这里了。”小春日和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幢并不算高的旧式公寓，“还好还算近。”
公寓本身也没有门禁，她只要找到南波穗乃佳的家就好。
仗着自己身上施加了隐匿结界，小春日和双脚蓄力，足尖轻轻一点，便轻松地跃至三层楼的高度。她单手撑在三楼走廊的窗台上，整个人向前一翻，安然落地，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小春日和一一扫过三楼的门牌号，来到南波穗乃佳家门口站定，推推她肩膀上的乌拉拉，“到你出场了，进去喊一下穗乃佳或者黛黛。”
“……真是的。”乌拉拉不甚明显地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扇动翅膀，穿门而入。
它也知道，门铃的动静稍微有些大。在这种半夜三四点的场合……她们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没过一会儿，南波穗乃佳从房内打开门，迎小春日和进去，“小春前辈，欢迎来我家哦。”她也没有过多客套，就只是拿出客用拖鞋给她，“时间好像有些紧，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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