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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梦境一样，海水变成忆质没过头顶，呼吸剥夺面孔模糊，睡过去，梦里自有平等的安宁，就和死亡一样。
在自然的恐怖伟力面前，任何生灵都是无法逃避的弱者，星期日恍神，他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啪——”
耳边传来鱼尾拍水的动静，星期日循声望去，只见一条绚丽的红色小鱼快速游动，直接逐风乘浪而起。
它在空中跃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然后失去准头，身体没能扎回大海，而是掉进了正在前行的船舱里。
他低头，目光停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搁浅鱼身上，看它摆尾扑腾，红鳞一张一翕。
注意到周围有人，小鱼朝这边努力蹦跶，一双眼睛在日暮里流光溢彩，配合动作竟呈现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来。
莫名有些熟悉，星期日选择收好手中的地图，俯身上前捡起这条冒失鱼，再把它送去船外。
小鱼很配合，乖乖地躺在他手心一动不动，只是，在重归于海的时候，红尾款摆毫不客气地往星期日手背甩了一巴掌。
——似乎在责怪他的伤春悲秋或犹豫不决，差点耽误救鱼补水的好时机。
被鱼教育还是头一回，星期日失笑摇头，“性格还真挺像……”
“什么挺像？”路过的水手好奇看向这位被船长特聘为二副的年轻人，手臂本想搭上对方肩膀，却在其注视下默默转向旁边船舷。
“没什么，想起一位朋友而已，”星期日不动声色地转移换题，“统计结束了吗？此次出海的收获怎么样？”
“结束了，收获特别丰厚，除去各类鱼获，探索队也从深海带回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
皮肤被晒成小麦色的水手眉飞色舞，本来他们还不明白船长为何要聘用一名外来不久的异邦人出海，但这次结果完全证明了对方的能力。
仿佛有鹰隼般的视线和敏锐，他甚至比很多土生土长的露唯尔人都要适应了解大海，航线规划、深潜考古，他什么都亲力亲为并做到优秀。
想到这里，名为巴伦的水手还是没忍住搭了下对方肩膀，“周天兄弟，多亏有你，探索队才能从水下找到那处古迹！”
一处保存尚好的遗址，是还未逝去的故乡，里面的建筑、物件、塑料载体……它们铭记着往昔的美好，都是难得的旧日讯音。
一、二、三……这次坚持了三秒手臂才被推开！
巴伦激动之余没忘关怀星期日的情绪，“刚才怎么看你有点闷闷不乐的？想家里的妹妹了？”
周天兄弟有个妹妹船队大部分人都知道，毕竟他曾帮其他水手安抚过哭闹的孩子，因家人总是出航分离的小姑娘抽噎着安静下来——
结合年龄来看，排除哄孩子的选项，那肯定是个有妹妹的完美哥哥啊！
不等星期日回答，热情的水手安慰他，“放心好了，你妹妹绝对也很想你，你们一定会很快见面的。”
“这可比有些倒霉鬼好很多，别的不提，就拿昨天请你喝酒的亚当斯来说，他的未婚妻连续三天没给他发消息，他都快愁疯了哈哈哈！”
星期日：……
好熟悉的感觉，似乎，好像，他也有个名义上的未婚妻来着，而她也有两三天没动静了？
上次见面之后，虽然简明微说不在意，但星期日还是减少了羽毛的使用频次，偶尔建立连接时，他能听见那边很是热闹。
波提欧、银枝、舒翁，还有许多没听过的人名，她仿佛和谁都能聊得来，约着什么时候再聚或去对方星球玩的邀请更是难数。
但这几天不同，那片羽毛像是被简明微抛之脑后关进了匣子里，从听觉到触觉全部消失——
和她说的一样，如果她不想他知道什么，他自然就什么都感知不到。
旁边的巴伦还在大笑，“我就说他不能那么早把身家全部交代过去，得不到才更让人珍惜，人家姑娘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喜新厌旧多正常？”
星期日：……
又是既视感，拿到想要的东西，知更鸟粉丝后援会的高级账号算吗？
不算的话，简明微怎么有空每天上线水群都不给他发一句消息？！
“你在胡说什么，我未婚妻……她的好十艘舰船都装不下，这几天不理人一定是我寄的礼物不合心意惹她生气了！”
刚被提到的亚当斯从船舱探头出来，大步走到大笑八卦的巴伦身边，半怒半恼地抬臂卡他脖子。
“都怪你出的馊主意，让我给她寄什么海兽的头骨，还附信搞队友认证的猎杀签名——”
“我早该想到的，你个妹妹和老婆都没有的单身汉懂什么送礼！等会儿【船邦】靠岸我就回去跟她道歉，在我们和好之后，下次出海她烙的饼我一个都不会分给你！”
身体和生活都遭制裁的巴伦连连求饶。
“我错了，玛丽姑娘人美心善，与你亚当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可请她千万行行好，没有她烙的绝世美味的饼我就只能喝海风了啊！”
这话听的亚当斯嘴角不住上扬，不过他还是咳嗽一声以示镇定。
“你可没那么大面子让我轻易地原谅你——至少也要说动周副帮你求情才行。”
星期日知道这是他们在想办法让他融入大家的日常生活：
【船邦】本有自己的二副，他是被船长半途特聘的，为好区分，有的人便加上姓来喊他；
当然，也有人总是大咧咧地就用假名和兄弟作为你来我往的称呼。
此时，喜欢喊兄弟的那位水手正在表情夸张地向他求救。
“哦，亲爱的兄弟，你忍心看亚当斯这样剥削弱小的伙伴吗？请伸出援手，啊不，请声援我吧——”
星期日知道无数种安抚妹妹的方式，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参与这种……同伴间的玩笑打闹？
在两人期待的注视中，星期日转头看向碧波荡漾的海面。
还是不行吗……
亚当斯有些丧气地松了点手臂，他能感觉到旁边的巴伦也身体略显僵硬。
两人对视一眼，准备以后再想办法拉进距离，现在先揭过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向来沉默的年轻副手有了动静。
星期日示意他们看自己刚观察确认的痕迹，“海里有水灵。”
水灵？那种与海龙为伴，美丽又神秘的生灵？！
两名水手不敢置信，激动地从海里搜寻星期日指示的踪迹。
先是若隐若现的优美身形，然后有浩渺如烟的歌声传来，拥有幽蓝翼膜和晶黑双眸的伊沓人悠游而过，灵动无比。
“水灵！”
“真的是水灵！”
越来越多的人被歌声吸引来到甲板，他们欢呼着靠近船舷，目送她们一点点远去，忍不住地和同伴分享雀跃的心情。
“遇见水灵，绝对幸运的象征，”亚当斯也兴奋地搂紧身边的水手，“玛丽一定会原谅我的！”
脖颈被卡还遭收紧的巴伦咳嗽，“救命，玛丽原谅不原谅你我不知道，但你再不松手，就要先收获我的尸体了！”
星期日看见亚当斯哈哈大笑着放开手臂，然后和抓住机会立马反攻的巴伦又扭打到一起。
而不远处海里的光塔高大耸立，各处船邦鸣笛驱散四周的渔鸟，已经有人收拾好物品，缆绳和船锚也准备完毕，近岸码头传来商贩和接航者的熙攘细语。
近岸了近岸了，航海罗盘的指针迫不及待地朝家乡望去，那是仅存一点的陆地，上面住着盼归的密友血亲。
星期日在岸边告别船上的队友，他知道他们会三三两两地回到自己家里，也就在这时，那种独处异乡的孤寂感才会压过理性涌上心头。
日暮渐西，穿过繁忙的街道，星期日回到趋于宁静的海岸，那里的夜晚会有一点光，是部分露唯尔人围着焰杆的集聚。
他们因海水上涨失去家园，用船歌诉说过去的思念和未来的期望，和同伴闲聊中偶会夹杂几句带有名字的对话。
就像现在这样，就像旁边那道清亮又热切的呼唤——
“明微！”
明微？！
星期日骤然扭头，右前方明媚的波尔多红发越过茫茫人群映入眼帘，仿佛从海面一跃而出的朝阳，光辉炽烈，势不可挡。
她应该也听见了呼唤，很快转身看向这边，星天焰火中似画而成，连蓝眸都是微弯的笑。
“我在这里。”
是梦境？还是海上的蜃影？为什么连声音都如此清晰？
星期日被过于真实的感觉震撼，惊疑中尝试走向对方。
“明微！”
还是那道呼唤，声音近在咫尺，他从星期日身边撞过去，径直拥上对面的姑娘。
星期日站稳身体望过去，瞳孔微缩，那是一名陌生的男性，样貌出众，气质干净。
两人亲热地挽着胳膊，简明微看着他笑，语气是和刚才如出一辙的温柔纵容。
“不用急，我就站在这里。”
第19章 家主大人，这样可不行
“明微，”知更鸟贴近简明微，低声道，“这里人好多，我差点没找到你。”
为避免家族怀疑，两人分开出发，她用了应付媒体的熟悉伪装，以男性身份登上空舰，之后才与简明微会合。
有花火的面具提供方便，知更鸟索性一直保持着这副形态，减少旅途麻烦的同时还能体验下被“依靠”的感觉。
而且她喜欢简明微在外的这个化名，明微明微，明光和微风，一种暖洋洋的安心，让人想要放松地舒展羽翼。
“人确实多，”被唤的简明微挽着她点头，“刚才我好像……还看见了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真挺熟悉，但就在这拥抱完再抬眸的几秒钟，那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只是眼花产生的幻觉一样。
“是吗？”知更鸟环顾四周，“我怎么没看见？”
真的没有？
简明微对不确定的东西向来持怀疑态度，思索片刻，她拉过知更鸟，“走，我们随便逛逛。”
当然，在行动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等等，”简明微从风衣口袋托出蓝紫羽毛的小谐乐鸽，“你好些了吗？”
小鸟前两天在船上待太久有点晕海，闻言用脑袋蹭蹭简明微的手指，表示自己这会儿缓过来了，可以配合勘查。
“不用那么严肃，”简明微莞尔，把等等放到左肩，“稍微留意就行。”
在行走的人肩上站稳不算容易，等等脚爪勾握却没抓到应有的银链，懵怔中下意识扑腾翅膀想要保持平衡。
“嘶——”
猝不及防被扇一翅膀的简明微倒吸凉气，经过训练的谐乐鸽力量可不容小觑。
“明微，你没事吧？”知更鸟忙停下脚步。
“还好，只是耳朵被打到而已。”
知更鸟并没有放心，她伸手揽过简明微的肩膀，偏头仔细观察，确认只有耳垂那点红痕才松一口气。
“好啦，等等你也不用自责，”简明微抚摸咕咕哀啼的小鸟，“是我拆完肩链忘记了。”
星期日送的礼物虽好看但也过于吸睛，两人此次出行以低调为主，肩链就和羽毛一起被简明微收进了游戏背包里。
“而且……”这个小意外倒让她的猜测更加肯定。
“有人盯着我们，”简明微凑向知更鸟的耳边，“等会儿分头行动，我朝偏僻的地方走，把人引出来看看。”
她把等等递给知更鸟，自己在街边商贩热情的推销中随意付款购买各种物件，扮演着一个漫不经心的冒失游客。
从繁华的街道逛到城市小巷，简明微自面前摆卖贝壳制品的摊位直腰站起，良好的时机，她耐心等待着对方动手。
周围人群突然纷乱起来，仿佛潮水漫涌，她被裹挟着前进，杂流中有人朝这边不断靠近。
“啊，对不起……”
一个瘦弱的小孩没站稳撞过来，简明微伸手扶住他。
约莫六七岁的孩童，看起来是海岛本地居民，但似乎营养不良，身高刚过她的腰一点。
他借简明微的胳膊站好，不好意思地连忙把手缩回去，“这位小姐，谢谢你，真对不起……有点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关系，”简明微露出笑容，“人太多了，正常。”
小孩还是连连道歉加道谢，在被简明微再次扶起后，这才停止鞠躬快步离去。
如鱼入海，摆尾都不会激起一点水滴，简明微眯眼观察对方的行动路线，慢悠悠地跟上去。
“现在的小孩真大胆，”系统悄咪咪露头，“他第一次被你扶的时候，摸出你口袋里的东西是枪了吧？”
“就这还敢再找机会给它顺走……撇开偷盗这事，只能说不愧是和深海凶兽搏斗的露唯尔人，作风彪悍啊。”
简明微：“呵，我让你说话了？”
这系统实在狗，要不是她检查背包，还不知道它什么东西都敢往里塞。
被冷落三天的系统求饶，“我只想跟你开个玩笑来着，在监禁室没地方才把你给星期日的那热浮羊奶瓶收进去……”
然后就忘记取出来丢掉了，直到简明微前几天发现……
系统发誓，她当时看玻璃瓶、看它的眼神只有一个意思——
毁灭吧，全都是垃圾！
“看在我主动认错的份上，给一个弥补机会吧，就比如找那个小孩，我给你指路！”
平时跟着简明微热热闹闹没感觉，直到整整三天没被搭理一句话，系统才知道寂寞多无聊，一点乐子都没有，更别提欢愉了！
简明微示意它行动，“你该庆幸背包时空的绝对静止，否则……”
不敢想否则，系统选择尽职尽责，它看那个小孩从放松到感觉有人跟着慌张逃离，然后在再次放松的时候，简明微绕到他的背后出现。
“小朋友，”她弯腰按住他的肩膀，“不问自取的习惯可不好哦。”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像傻大款的人会在这里地盘追上自己，男孩惊恐地转身，把怀里藏着的手枪紧紧捂住。
“东西拿出来。”
简明微依旧弯唇似笑，情绪却不达眼底，“盯我那么久，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脾气？男孩自然知道。
虽然东西买的多，说话也温温柔柔，但她是一点亏不吃啊，砍价比砍人还利落！
不甘心却只能认栽，他交出那把镌刻精致的枪，“……还你。”
“哦，枪给我了，那弹匣呢？”
最后的挣扎也被剥夺，想到家里挨饿好几天的弟弟妹妹，男孩强忍心中酸涩将弹匣扔过去。
“一样高高在上的外乡人，你们懂什么！”
这话说的简明微一脸懵，看着男孩跑开的背影，她不解，“在我之前谁惹他，不对，他惹谁又遭制裁了？”
而且……
她掂量着自己的手枪，“重量不对，弹匣里少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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