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微身形一僵,立即抬头看向他,眉间阴沉沉的透着愠气。
温则谦脸上倒是并无太大起伏,闻言不卑不亢,淡然道:“不用了,多谢陆大人好意。温某从少时起便一直寒窗苦读,此次来京是有心一试,倘若不中也当是一次难得的教训。”
“温公子有如此胸襟让陆某钦佩不已,那就祝公子早日蟾宫折桂。”
陆寂抬手作揖,仿佛面前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陌生人,而他也像极了一个提携晚辈的大好人。
温则谦还了一礼,转而看向姜予微,态度疏离客气,道:“方才温某误入此地,打扰到了姜姑娘,还请姜姑娘勿怪。”
他这话是在撇清姜予微的关系,若是陆寂事后追究起来,姜予微也可以全部都推到他的身上,毕竟此前金蝉也曾看到了他在后山出现。
姜予微自是明白的他良苦用心,咽下喉间苦涩,欠身道:“温公子言重了。”
“在下的好友还在前面等我过去,先行告辞了。”
陆寂温声道:“慢走不送。”
温则谦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忍住想要再看她一眼的冲动。点头朝陆寂示意后,目光直视着前方,头也不回的提步离开。
金蝉看了两人一眼,手里拿着那只玉镂雕双鱼香囊,识也趣的默默退下,偌大碑林霎时只剩下了他们。
狂风未歇,带动腰间的宫绦在半空中翩跹起舞。草木摇落,疏桐吹绿。
姜予微舔舐了下发干的嘴唇,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沙哑,“爷怎么来了?”
陆寂垂眸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怎么?卿卿不希望见到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倒显得是在心虚。想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闭了嘴。
回去的路上,两人同坐在一辆油壁车上。陆寂自上车后便拿起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一直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姜予微偷偷观察过陆寂的神色,看上去与往常无异。但仔细瞧就能发现他眸中携霜带雪,分明是山雨欲来的架势。
她权衡再三,觉得陆寂让人摁住她打板子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那样陆寂自己的面子也不保。
府里的下人一打听缘由,第二日天不亮大抵就会传出头锦衣卫副指挥使头顶绿油油的谣言。不过,也未必有人会有这个胆子。
所以她猜测应该会像是上次那样的罚跪,至于是几个时辰,那可说不好了。
回到二月阁后,姜予微立即让杏容把之前做好的那套护膝拿了出来,提前绑在腿上。用裙子一遮,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心下稍安。
下面服侍的丫鬟们也都瞧出陆寂的不对劲,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伺候,生怕在这个关头触犯到主子的霉头。
夜幕将将降临,正厅里已经摆好晚膳。杏容和金蝉各自立在桌边给两人布让,竹韵、南枝、檀雪等手执巾帕、清水、香茶在旁边恭候。
一顿饭寂然无声,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愣是连一句咳嗽都没有。
用完膳后,杏容让两个粗壮的婆子把镶云石圆鼓桌抬了下去。
陆寂接过南枝递来得棉帕净手,然而转身出了屋子,一言不发的往外间书房而去。
南枝见状,提起一盏明角灯忙跟上。
明眼人谁瞧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杏容叹了口气,怕姜予微多想,悄悄告诉她道:“爷担心大夫人和夫人路上不安全,特意向吏部告了半天假,眼只下怕是还要赶去处理白日积攒下来的公务。”
姜予微不置可否,寻思他今天应该是没空来搭理自己了。于是绕过屏风来到里间,卸掉头上的钗环。
青绉绸菊纹上衣一脱下来,杏容立即发出一声惊呼,“夫人,您怎么受伤了?”
从石阶上面摔下来时,手肘、肩头还有膝盖等地方都擦出了数道血痕。此时凝固在上面的血迹结成了血痂,青青紫紫一大片。再加上她的肌肤本就雪白,两相对比看上去颇是骇人。
“奴婢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不用了。”姜予微拦住了她道。
大晚上的去请大夫过来难免会惊动陆寂,现在他又在气头上,自己还是缩起脖子当乌龟为妙。
杏容拗不过她,只得自己拿来清水白布替她处理伤口。一边清洗一边忍不住抱怨道:“金蝉也真是的,让她侍奉夫人竟然如此不用心,怎能让您摔成这样?”
“这事不怪她,是我自己的问题。”
“夫人,您怎么还替她说话?!”
“好了好了,你先消消气。”姜予微笑嘻嘻的安抚她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一点小伤而已,过两日便好了。”
杏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手上动作越发放轻。清洗完伤口后,她又取来金疮药涂抹,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才弄完。
姜予微换了件轻便的藕荷色团花织金锦长裙,让她先下去休息,自己则独自坐在窗前的黄花梨瓜棱腿夹头榫平头案前,拿出那道护身符放在灯下细细瞧着。心里又酸又涩,百般不是滋味。
“你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她吓了一跳,姜予微侧首看去,发现陆寂不知何时进的屋子,正站在屏风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下意识的把护身符藏在掌心,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陆寂也换了件藏青色暗纹直身,衬得他风姿卓然,玉质金相。闻言,他冷笑道:“从静观寺回来已有两个时辰,卿卿难道没有话想跟我说?”
姜予微心头一突,知道这是要开始了。只是人紧张到了极点后反而更容易冷静下来,她抬眸看向陆寂,神色自若道:“不知爷想听什么?”
陆寂气笑了,不疾不徐的来到她跟前。眸光森然,周身散发出迫人的寒意。
她呼吸一窒,身子不动声色的往后缩了缩。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说话,陆寂忽然伸手夺过她那道护身符,捏在指尖把玩。
“这是今日温则谦给你的吧?不远千里送来一张护身符,当真是情深义重啊!”
姜予微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视线一直落在那张符上。眉间尽是急色,忙起身去抢,“还给我!”
陆寂把符高高举过头顶,见她竟然如此在意,甚至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心中怒火更甚,眉头紧蹙冷冷的道:“姜予微,看来是我对你太过娇纵了!”
说罢,信手一扔。护身符从姜予微的头顶掠过,落入了摆放在角落里的那个铜盆当中。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扑过去把符拿了出来。
然而竹韵傍晚的时候刚在盆中盛满清水,护身符浸湿后上面的朱砂晕染开来,湿答答的不成型已经毁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双手捧得护身符微微发颤,心如同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刺穿。懊悔、愧疚、无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沉默半晌,姜予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无不嘲讽的道:“爷对我何谈娇纵?难不成给些吃的穿的,再哄我几句开心便是娇纵了?爷别忘了,我是如何来的京城!”
一字一句,戳破了血淋淋的事实。陆寂看着她只觉得无比陌生,胸腔像是被人拿着钝刀一遍遍凌迟,每次呼吸都如同受刑般痛苦。
往日她还同自己虚以委蛇,如今温则谦一来她却是连装都不愿意再装了。
想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森然道:“你说的对,你本就只是贺鄞送给我的一个玩物,今日我不妨就让你知道何为玩物!”
第75章 受辱
“你想做什么?”
姜予微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方才是所有情绪堆积在一起瞬间的爆发。现在理智回归后有些后悔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反将自己陷入到了更加不利的处境当中。
陆寂眼中没有任何温度,一言不发地取下旁边翘头海棠式楠木架上挂着的天水碧色曲水纹云锦斗篷,裹在她的身上。随即拦腰抱起,直往门外而去。
姜予微眼皮狂跳不止,红润水泽的樱唇吓得不见一丝血色,心口“咚咚”乱跳。
她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奈何实在抵不过陆寂的力气,只得用手不断地拍打他的胸口,声音微微发颤:
“陆寂,你快放我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手又麻又痛,可是陆寂根本不为所动,仿佛被打的人不是他一样,阴沉着脸一脚踹开房门来到了院中。
守在外面的丫鬟看到这一幕也都吓了一跳,纷纷垂下头不敢乱瞧主人家的热闹。
唯有南枝眉心皱成一团,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寂。脚下意识的往前迈了半步,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就被杏容给拦住了,杏容面色凝重,朝她轻轻摇头。
眨眼间,陆寂抱着姜予微已出二月阁,穿过白石桥后直奔东角门。
早起时船外朝霞似锦,氤氲散成绮罗,颇是壮美绚烂。到了半夜,反而下起蒙蒙细雨来。姜予微此时已经安静下来,任由他抱着前行。
头被迫靠在陆寂的肩头,能清晰的听见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眸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只怔怔地盯着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了东角门后,裴仪早就备好马在那里等候。陆寂把她安置在马背上,自己也踏着马蹬翻身而上。
雨淅淅沥沥的,似乎比刚才要急了些。他把斗篷扯紧不让雨打在姜予微的身上,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精瘦的臂膀从后护住纤腰,然后一扬马鞭。
数匹快马划破夜色,在京城的街道上疾驰,嗒嗒的马蹄声宛如两军阵前的鼓点,带着森寒的杀伐之气。
姜予微静静听者,更感觉像是在刑狱中等着被提审时听到前人痛苦的哀嚎。那种恐惧阴冷如毒蛇,摧残着人的心志。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马车停在一处宅子的后门处。陆寂把她从马上抱下来,径直往里走去。
姜予微透过斗篷的缝隙,发现这里似乎是间客舍,后门开在一处僻静的街角。
正疑惑陆寂为何要带她来这里,一个堂倌模样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上前,赔笑道:“几位爷,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桑虎抛给他一锭十两的银子,冷声道:“少打听,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光影昏暗又没有月色,视线模糊不清。他一说话,脸上那倒骇人的刀疤也跟着抽动,更显凶狠可怖。
“是是是。”
那堂倌忙不迭的应声,拿了银子立即退下,根本不敢去看那俊秀公子怀里抱着的是谁。
陆寂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抱着人已经从后院的楼梯上到了二层。这间客舍没有同洲客舍大,但布局颇为相似。
一楼也是大堂,做待客之后,中间搭了个寸大的木台子,供说书人、伶人之类献艺。
二楼则有几间客房,因为不比后院清净,所以价钱要便宜许多。
这个时辰客舍已经打烊,伙计们也都各自歇息。一楼没有点灯,看上去阴森森的仿佛随时能从黑暗出扑出来一只能吃人的恶鬼。
二楼廊间倒是亮着两盏宫灯,陆寂推开其中一间的房门,将她放下后反手插上门栓。
姜予微急忙后退两步,与他拉开拒绝。这其实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她深吸了口气,戒备的盯着陆寂,道:“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陆寂仍是一言不发,伸手把她扯到身前,然后一把挥落花梨木卷草纹方桌上的茶碗,直接把人压在了桌上。
茶碗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姜予微没想到他带自己来这里竟然是为了这档子事,顿时又气又恼。双手抵在胸前用力推搡,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得逞。
然而双方之间体力实在悬殊,还没两下她就被陆寂抓住腕子反扣在了头顶。
陆寂腾出一只手来解开裹在外面的云锦斗篷,信手扔在旁边的熏笼上。
一灯如豆,黤黤无光。他欺身贴近,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姜予微耳后的嫩肉上,激起一阵战粟。
姜予微嘤咛一声,浑身酥痒难耐,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骨子里爬行。两颊酡红,不失胭脂颜色。
她不想让陆寂就这样如愿,趁他埋首颈窝之际用力咬住他的耳朵,顿时留下一个齿痕。
陆寂吃痛,“嘶”了声退开少许。一摸被咬之处,指尖残留丝丝血迹。
姜予微喘着粗气,冷冷的盯着他,道:“你带我来此就是为了这个?”
陆寂扬起一抹笑,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平素清雅矜贵的容貌在此刻变得妖冶艳丽,漆黑深邃的眸子宛如古井无波,冷得令人害怕。
“卿卿小声些,这里的房间隔音不好,让人让人听见。”
姜予微咽了口唾沫,她承认自己这一刻是真的被陆寂吓到了,更加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羞辱自己。
方才涌出的红潮瞬间褪去,削瘦的肩膀情不自禁的缩了缩。
陆寂见状,笑容更甚,阴恻恻的毛骨悚然。
藕荷色团花织金锦长裙落地,好在现在还只是初秋还不算太冷。
姜予微趴在花梨木卷草纹方桌上被迫承受着身后之人。贝齿紧咬住下唇,生怕自己露出一丝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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