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说回来,无论是何原因,魏芸都不该来害她。
她不会再怨恨她,可她们姐妹之间,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旁静静站着的魏苍见阿姐如此说,背过身去,捂脸泣不成声。
十四皇子妃起身,伸出手:“别哭了,扶着阿姐出去。”
“哎,来了。”魏苍胡乱擦了擦脸,转身,双手扶住十四皇子妃的手臂,小心搀着她出门。
在他们身后,床上昏昏睡着的魏芸眼皮动了动,一行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第16章
十四皇子妃出了里间,喊来服侍魏芸的婆子,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微芸,带着众人离开。
十四皇子让魏苍陪着沈为清兄妹三个走在前面,他扶着妻子在后面慢慢走。
他揽着妻子肩头,沉脸低声道:“薇儿,我不管你和魏芸之间如何,但本王是不会原谅一个谋害我妻儿之人,往后也不允许她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十四皇子妃点头:“我知道,我和她也不会再回到从前。虽说此事是歹人故意设计,但也不是她来害我的理由。”
“我一向拿她当亲妹妹,可生死时刻,她为了救苍儿和她姨娘,便舍弃我这个阿姐,我无法接受。”
这个疙瘩在她心里,大概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十四皇子不解看向妻子:“那你为何那样说?”
十四皇子妃叹气:“方才我发现她醒了,我怕她再寻死觅活,便说了那样一句。”
十四皇子冷哼一声:“死了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十四皇子妃:“她若死了,此事恐会闹大,还不知被人怎么利用。”
“再就是,她毕竟也才十几岁,以前也算贴心,我和她姐妹这么多年,我还是,还是不想她就这么死了。”
十四皇子捏捏妻子肩膀:“薇儿,你就是心太善。”
十四皇子妃拍拍丈夫的手:“殿下放心,往后我不会再让她来我们府里。等这事过了,我让母亲在外地寻一门亲事,将她远远嫁出去吧。”
十四皇子面色这才缓和了,“那你也犯不着为她哭啊。”
十四皇子妃:“我不是为她哭,我只是……”
十四皇子等了一会儿,见妻子没有下文,知她心里难受,便岔开话题:“薇儿,你说魏芸之前为什么要撒那样的谎,说什么是为了做我的续弦,这才来害你?”
十四皇子妃想了想,猜测道:“事情败露,害我无望,又怕背后那人再拿苍儿和孙姨娘做文章,干脆扯个谎,把事情归结到她的贪心上,按着你的脾气,大概率不会再留她性命。”
“这样一来,她算是拿自己的性命,给我们一个交代,也算给那人一个交代,说不定就保住了苍儿和孙姨娘。”
“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猜的,魏芸究竟为何扯那样的谎,还得问她才知。”
十四皇子:“随便她是怎么想的,薇儿你以后莫要再见她。”
十四皇子妃没有接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十四皇子便又退让:“你要是真想见她也行,不过得让丫鬟婆子们都陪在一旁,不能单独见她。”
“我不是在想见不见她的事。”十四皇子妃摇了下头,“我是在想,此事会不会是冲着殿下你来的?”
“既然有人暗中谋划储君之位,殿下你也是皇子,而且陛下对你也甚是喜爱。”
见妻子旧话重提,十四皇子还是觉得不大可能:“咱先前不是琢磨过,我这样不领职,不当差,手上无权无兵的闲散皇子,哪里值得别人如此费尽心机对待。”
十四皇子妃:“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心里不踏实。”
十四皇子原本觉得此事和他无关,可见妻子如此说,他便也没了底:“放心,就算是冲着我来的,咱不是还有大哥和八哥嘛,我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这话说完,二人皆是一愣,异口同声道:“难道是冲着八哥?”
第17章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夫妻二人面色都严肃起来。
十四皇子妃担忧道:“要不,你给八哥去封信,让他留心?”
十四皇子想了想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晚些时候我先进宫,跟大哥把今日之事说了,回来就给八哥写信。”
几人回到魏夫人住的屋子小坐片刻,十四皇子妃和魏夫人低语几句,一行人便离开魏府,回了十四皇子府。
几个孩子在十四皇子府用了午膳,又玩了一会儿,便被十四皇子亲自送回了东宫。
沈知诺年岁小,跑了大半天,早就昏昏欲睡,被二哥横抱在怀里进门,一见太子妃,便伸着小胳膊:“娘亲,抱抱。”
半日不见,太子妃颇为担心,见孩子们好好回来,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伸手将小胖姑娘抱过来,先笑着问十四皇子:“弟妹可还好?”
十四皇子拱手答:“多谢大嫂惦念,薇儿一切都好。”
二人寒暄几句,十四皇子便起身告辞:“大嫂,我还有事要去寻大哥,这便先走了。”
太子妃说好,又吩咐沈为清:“送送你十四皇叔。”
沈为清应是,出门去送。
沈知诺困得睁不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太子妃怀里拱了拱,小奶音含混不清:“娘亲,诺诺好困。”
“好,诺儿睡觉觉。”太子妃在小姑娘小脸蛋上亲了亲,招呼文安郡主一起,进了内室,母女三人挨着躺到榻上。
沈知诺睡在中间,左边是香香的娘亲,右边是香香的姐姐,小姑娘觉得很幸福,先是扭头亲了亲娘亲,又扭头亲了亲姐姐,嘿嘿笑:“一起睡觉觉。”
太子妃和文安郡主被小姑娘可人的小模样逗笑,一起凑过去在小奶团子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几口,亲得小姑娘眉眼弯弯。
小姑娘当真是困极了,一挨着榻,不过几息功夫便沉沉睡着了。
文安郡主本也困了,可她想着听来的那些事情,便强撑着不睡,一直等到妹妹睡着,才坐起来,用气声说:“娘亲。”
太子妃本也没睡着,闻声睁开眼看过去,就见小姑娘指了指门口,太子妃点头,轻轻起身,牵起大女儿的手,两人轻手轻脚绕过屏风,去了明间。
沈为清送完十四皇子也回来了,母子三人将宫女嬷嬷打发下去,围坐在榻上小声说着话。
沈为清和文安郡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今日在魏府阿桶讲得那些事全都说给太子妃听,太子妃听完眉头紧锁:“到底是谁如此歹毒?”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暗中设计几个诡计,就害得十四皇子府和魏府家破人亡。
户部衙署外的廊檐下,太子听完十四皇子所说,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十四皇子摇头:“不知,阿桶不知那面具男子的身份,也不知幕后之人信息。我和薇儿猜测,兴许那人是冲着我八哥来的。”
太子略一思索,点头说:“有这个可能,若是有人想要谋权篡位……”
若是有人想要谋权篡位,那除了要解决他这个太子,还要解决手里有兵的几位亲王,老八,也就是秦王,便是其中一个。
老八和老十四同为贤妃娘娘所生,兄弟二人感情深厚,若是老十四府里出了那等大事,老十四出家当了和尚,老八绝不会袖手旁观,定要回京查个清楚。
本朝就藩亲王,无诏不得随意回京。
陛下最近这两年疑心甚重,应该不会允许手握重兵的老八随意回京。
但老八那样狂傲冲动的性子,说不定就要违背圣意,执意进京,但老八对陛下一向忠心,必不会多带人手。
等他远离大军,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兵进京,就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一个战功赫赫,手握军权,又桀骜不驯的藩王,本就招了陛下忌惮,若有心人再从中挑拨几句,那多的是罪名等着他。
他一个东宫太子,身边有那么多谋士,都轻易着了逆贼的道。
老八一个只醉心于带兵打仗的武将,又岂是那些擅搞阴谋诡计之人的对手。
太子分析完,总结道:“如此一来,老八没了,那些意图夺储之人,便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一听这话,十四皇子脸色一变,忙举手对天,极力为自己亲哥辩白:“大哥,你知道的,我八哥就是个只知道打仗的傻子,我以性命发誓,我八哥绝对没有觊觎储位的心思。”
太子忍不住笑,伸手点了点十四皇子:“你啊,要让你八哥知道你如此说他,定要狠狠揍你一顿。”
十四皇子见太子丝毫没有介意,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
太子:“你回府之后,给老八写封信,让他凡事谨慎。”
十四皇子:“好,回去我便写。”
太子点头:“回头我再寻个合适理由,让陛下招老八进京,等老八回来,让诺儿见见他八叔,便什么都知道了。”
十四皇子点头:“如此甚好,那臣弟就先出宫去了。”说罢,拱手行礼,转身走了。
太子望着十四皇子的背影,面色渐渐凝重。
方才有一点他没说。
贤妃娘娘和母后是远房表姊妹,两人素来亲厚,老八和老十四和他们兄弟几个的关系便也自幼亲近。
即便老八没有不臣之心,将老八弄倒,就算断了他这个太子的一条臂膀。
但他方才刻意没提,而是意思隐晦说了那么一句,也算经由老十四,试探老八。
他不是疑心重,只是,天家无亲情,人心实难测。
眼下,除了母后,妻子,儿女,还有自己的亲弟弟老十一,他谁都不会轻易相信,不敢信。
太子心中沉闷,与户部众臣交代一句,出了衙署,慢慢踱步往东宫走。
行至一半,又掉转脚步,往凤仪宫去,想去见见皇后,把阿桶一事,同她老人家透个口风。
怎知刚踏入后宫的甬道,远远地就见几位妃子,珠翠环绕,花枝招展,有说有笑往这边走。
太子登时头皮发麻,寒毛陡竖,急忙转身,拔腿就跑。
第18章
太子殿下素来端庄持重,往日见着后宫嫔妃一向彬彬有礼,可今日的背影,却近乎落荒而逃。
此举惹得众位妃子面面相觑,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那是太子殿下吧?”
“瞧着是的。”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突然跑什么?”
“不知道啊,许是突然想起有事罢。”
“我怎么瞧着,太子殿下是看见我们了,这才转身跑走的。”
“那不能吧,我们又没得罪太子。”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嘀咕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便继续往前走。
太子回到东宫,匆匆进门,走到桌边,端起茶盏就要喝。
太子妃见状,忙伸手去拦:“这茶冷了。”
太子抓住妻子的手,举起茶盏,一饮而尽:“就要喝这冷的。”
太子妃见太子额头有汗,掏出帕子给他擦擦,好奇问:“今儿这天有这么热吗?”
太子放下茶盏,坐到圈椅上,心有余悸:“别提了,我本想去母后宫里坐坐,怎知途中竟遇着一群嫔妃,吓得我掉头就走,一路可以说是跑着回来的。”
太子妃想象一下那个场面,顿时哑然失笑:“可看清都有谁?”
太子摇头,拿过太子妃手里的团扇,快速扇着:“打了个照面我就走了,哪敢细看。”
太子妃点头附和,“殿下做的对。”
太子又扇了几下,“从今往后,陛下所有嫔妃,不论年长年少,孤都要敬而远之,连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
说完又补充一句:“当然,母妃后不算在内。”
瞧着丈夫宛如惊弓之鸟,太子妃又心疼,又好笑,拿回团扇给他扇着:“这倒也不至于,那些年轻的妃子远着些也就罢了,可皇贵妃和两位贵妃的年纪都和母后差不多,都是做了祖母的人,难道殿下遇着她们,也要如避蛇蝎一般,远远躲开?”
太子神情一僵:“那她们几人就算了。”
太子妃又说:“还有贤妃娘娘,那可是咱们姨母,总不好不敬。”
太子从善如流:“孤知道了。孩子们呢?”
太子妃挨着太子坐下,“慧儿和诺儿在里间睡着,为清回屋歇着去了。十四弟那里如何打算?”
太子:“暂时还没章程,他会给八弟先去封信,我晚些时候也给十一弟写封信,让他回程路上小心些。”
太子妃:“如此甚好。”
随即有些担忧道:“殿下,咱们自家人,阿姐,老十四和弟妹,都能听见诺儿和阿桶说话。所以,我觉着,陛下定然也是能够听见的。过几日便是母后寿诞,到时诺儿不好再躲着,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也正为此事发愁,沉思片刻说道:“要不,我们先去见见母后,同母后提一提这事?”
太子妃赞同:“事不宜迟,这就走罢。”
太子妃喊来珊瑚,叮嘱她要看好两个小姑娘,便同太子出门,去了凤仪宫。
有妻子陪在身边,路上再遇着宫妃,太子便没了先前的慌不择路,淡定许多。
太子妃与宫妃相互见礼寒暄时,太子便负手而立,看天,看云,看路过的飞鸟,总之不看宫妃。
就连宫妃与他请安,他也只是微微颔首,视线寸许不会落在她们身上。
待宫妃离开,太子妃歪头看太子,故意问:“从今往后,殿下当真一眼不看?”
太子一拂广袖:“孤说到做到。”
太子妃笑出声,被太子横了一眼,这才收敛笑意,牵住太子的手,接着往前走。
两人到了凤仪宫,给皇后请了安,皇后往两人身后看了看,“怎么的没带慧儿和诺儿来?”
太子妃答:“孩子们今儿跑去老十四府上玩了半日,累了,眼下正睡着。”
皇后笑着点点头,拉住太子妃的手,将她牵到自己身边坐了:“两个孩子有几日没来本宫这里了,都在忙什么?”
太子和太子妃对视一眼,太子拱手:“母后,儿子有些话要与您私下说。”
一听这话,皇后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是。”殿内服侍的宫女嬷嬷们齐声应是,鱼贯而出。
待殿内剩下三人,太子走到皇后面前跪下:“母后,儿臣怕是要遭大难了。”
太子妃也跟着起身,两步到了太子身边,默默跪下。
鲜少见二人如此,皇后嘴角一沉:“发生何事,起来说话。”
两人应是,相继起身,也不坐,就站在地上,把阿桶存在一事说了,包括阿桶透露的所有信息,也都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皇后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开口:“若不是知道你们二人端庄稳重,本宫都要怀疑你们这是编了瞎话在逗本宫。”
太子:“母后,您信不过儿子,您还信不过清荷吗?清荷是您看着长大的,她在您面前,何曾有过一句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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