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目送她远去。
夜晚的街道寂静,一家高级餐厅内一对情侣正相谈甚欢。女人含羞带怯拿出小小的礼物盒递给男人, 打开一看是块价值不菲的腕表。男人假意推脱, 推脱无果欣然接过,这一切都被窗户外面的黑衣女郎和她的针孔摄像头尽收眼底。
第二天还是那个男人, 换了一个地点,在一家咖啡馆。他仍然有女伴, 但是女伴也换了一个。
这次的场景就不像昨天一样和谐了,可谓是愁云惨淡。男人长得确实十分帅气, 高个子, 头发蓬松, 大眼睛双眼皮,眼神看谁都深情。当然了,这是诸伏亚纪子的判断。
此时他正脉脉含情,沉痛又不舍地看着对方:“杏子,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不能连累你。”
他拿出手里的一份报告单, 在女人面前一晃而过:“我母亲得了癌症, 需要换肾, 我不能不救她。但是我救了他就没有钱和你结婚了……所以我们分手吧。”
他眼眶微红,闪烁着泪光, “你是我此生遇见的最好的女孩子,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诸伏亚纪子几乎要无语问苍天了。没有想到还要看这样一出闹剧,不, 不止这一场。眼前的女人不出所料,主动提出愿意承担他母亲的医药费,二人推拒半天, 最终男人“勉强”答应。
过两天又换了一个女人。如果佐藤加奈的小弟在这一定会吐槽上司干点儿什么不好,非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如果浅井在这也一定要吐槽她上司,公安有那么多案子等着处理,为什么要在这耗费功夫?
可她必须要做,这是她回来的意义。
抓住这个人,是解决那个困局的途径之一。
对待这个女人,男人换了一种路数。对方看上去就是百依百顺的大和抚子——确实,真的女强人他也不敢招惹。
只听得他说:“这个项目是我朋友告诉我的,他叔叔就在财务省,我说能赚钱绝对不会骗你。”
吊足了胃口后他说:“朋友是看在咱们两个感情这么好的份上,才允许我告诉你,让你参与。”接着又把他的项目进行一通天花乱坠的描述。
诸伏亚纪子不得不暗叹一声真是好本事,还懂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量身定制骗术。
果不其然,又有一个女人上当了。结婚诈骗犯就这样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从多个女人那里骗来钱财。
人际关系收集差不多,接下来诸伏亚纪子亲自去搜集了各种实际证据,比如转账汇款单,比如男人认识这些女生的途径以及他背后实实在在存在的诈骗团伙。
调查有亚纪子伪装外貌亲自去进行的,也有她在地下交易网上派人去做的。
在亲自跟踪的时候,她也察觉了身后有人,只不过那个人她太过熟悉,因此也就不想理会。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黑衣女子敲响了诈骗犯的门。
男人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是谁就已经被迷药迷晕。而后被快速的捆绑.打包装进行李箱。
女人拎着行李箱离开这个本来就没有监控的出租屋,开车驶向另一地点。
那个地方也是出租屋,出于礼貌,她还是先给人打了电话:“喂,有件事拜托你,你在家吗?我现在过来。”
“在家。”毫不意外对面是哈欠声,“你再晚一分钟打电话我就睡着了。”
卷发青年揉了揉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语声含混:“一个你一个他,天天喜欢半夜给我打电话。”
亚纪子开车以正常的速度平稳驶去,她认识这个人两辈子了,因此没有半分生疏,还能打趣他:“不止,还有你顶头上司。”
卷发青年的困意顿时消散:“我的大小姐你可闭嘴吧,别诅咒我。”
没有哪个警察,尤其是没有哪个拆弹警察喜欢上司半夜给他打电话。
门铃声响起,松田穿了一身严严实实的睡衣,天气确实比较冷。他将房门打开,帮对方拎行李,“嘶,装的什么这么沉?”
余光扫了一眼女人一身黑的打扮,警官先生开起玩笑,“怎么,杀完人来自首?”
诸伏亚纪子好整以暇把行李箱打开。
发现真是个人之后松田瞪大了瞳孔,这时候再开玩笑就不太礼貌了,他当然知道亚纪子不是真的杀了人。
大脑清醒地转了一会儿,他语声慵懒:“你怎么当起热心市民来了?”
亚纪子的声线依旧像冰凉的泉水:“怎么看出来的?”
“总不能真的杀了人。”他轻笑,“真杀了人反而轮不到我来帮你处理了。”
没懂亚纪子回复这句话,他便切入正题:“需要我做什么?”
女警察拿出一个信封:“这是证据。婚姻诈骗犯,背后有组织。拜托你明天移交搜查一课。”
“没问题。”松田非常靠谱地应下来了,之后青色的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看我干什么?”
“你亲自出马不让人意外,但亲自把人绑了送过来……本不必要。”他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又真挚坦荡地关心,“案子事关重大?”
诸伏亚纪子知道松田不会事无巨细的问她,也料想到一切瞒不过他。此时只能回望回去,“对。”
本来想继续解释,男人却褪去了平时的散漫,郑重道:“你放心。”
然后诸伏亚纪子就被客气地请出门了。
对方给的理由是:“行了走吧,该睡觉睡觉。”
第二天,松田阵平煞有介事地给搜查一课的好兄弟打了电话。
怎么不算是一种报警呢?
伊达航带着高木来的时候,松田表演了一问三不知:“谁知道呢?我一醒来发现家门口有个被绑着的大活人,旁边还有他的犯罪证据。我家门口又没有监控,让他说他也说不清楚。”
高木瞪大了双眼:“难道米花也有义警……”
然后被伊达航敲了一下脑袋。
例行公式做完笔录后,他把好兄弟拉到里屋开始逼问:“你那话就没一个字是真的,到底怎么回事?”
“证据和案子是真的,你查了就知道。”松田阵平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随口猜中了亚纪子安排的关键——尽管他本人不知道,“还省得你出门去抓人呢。”
知道自己的说法显然说服不了班长,他用眼神示意对方:“那两位送来的。”
于是诈骗犯也体验了一把火速出警火速被逮捕的感觉。
处理完案子,伊达接到了一封邮件:
【伊达大哥:为了您和您女朋友的安全和幸福,请勿连夜盯梢;连夜盯梢后请不要随意过马路;请不要将求婚戒指夹在警察手册里,容易丢。 ”
伊达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算着时间给【诸伏亚纪子】的手机号拨了个电话过去:“诸伏,你给我发的消息什么意思?”
女人沉吟两秒,徐徐讲起了故事:“我听说苏格兰场有个警察想要跟女朋友求婚,把戒指夹在了钱包里。半夜盯梢的时候,想给同伴展示戒指,不巧戒指滚到了马路中央。他去捡戒指,发生了车祸。”
诸伏亚纪子试图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话,顺便还调侃了一句:“我觉得这很像你能干出来的事——我是说戒指的位置。你和娜塔莉姐姐是不是好事将近?”
她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嗓子发紧。但透过电话线那边听到的语气还算正常:“可别闹什么乌龙啊,哪怕当不了伴娘,我还等着参加你们孩子的满月礼呢。”
不对,非常不对。诸伏亚纪子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伊达航这些年接触的不是作为他徒弟的刑警亚纪子,而是一开始就进入公安的,仿佛受了什么大刺激之后变得冷若冰霜的诸伏亚纪子。
冷若冰霜的同时也意味着她遇事不慌无比淡然,不会罗里吧嗦的说这么一大堆感情的事情。 “苏格兰场有一个警察”听起来那么像“吾有一友”。
但再问起来,亚纪子没有再说此话题,她说工作很忙,最近不在霓虹。
得知警视厅不费吹灰之力挖出了一个诈骗团伙,降谷零一下子就将前两天的事情和此事联系到一起了。
诸伏亚纪子亲自出马大费周章做一个既不属于组织也不属于公安的任务,还几经周折送到警视厅手里,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于是降谷零理所当然的联系了经办案子的伊达警官。
“松田跟我说是你们这边的任务,你不知道?”伊达在心里想,那就是亚纪子单独的任务,毕竟他们不在同一部门。
正好挚友打了电话给了他询问的机会:“诸伏今天很奇怪啊。专门发消息提醒我过马路要注意安全。”他无奈摇摇头,心想对方是把他当成了小孩子吗?
不过事出反常,他当然担心:“还说让我不要把结婚戒指放在手册里。我还没打算这么干就被她猜中了……”
那边的降谷零忽然急切:“班长,你说什么?”
“我说她不让我把戒指……”
“不,后一句。”
“我还没打算这么干,就被她猜中了?”伊达继续无奈摇头,“你们一个两个的最近是怎么了,都这么奇怪……”
“对!就是这句。”
仿佛是……未卜先知。
第49章
挂电话后, 降谷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诸伏亚纪子的说法很奇怪,就好像她知道伊达航会出意外一样。
他跟踪亚纪子的时候就觉得诡异,还是那句话,无论怎么说,她这样的身份都不至于为了一个诈骗犯亲自出马。
这不得不让他想起此前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比如诸伏亚纪子两次说过的“我的恋人是这个国家”,听起来信誓旦旦耿耿于怀,但这句话降谷零从小到大都没有说过。再比如在他背上亚纪子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冷着脸让她开车。还有诸伏景光那句, “她好像一直怕我死了。”
……
昏暗的灯光下,金发青年的目光变得复杂。他熟门熟路点开笔记本的隐藏相册,又翻出了他仅剩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颜如花,是那么开朗那么幸福,眼眸明亮,像盛着整个星河。
而现在的诸伏亚纪子是什么样子的?
组织里的人私下叫她冰山美人,很少见她笑,一笑即是笑里藏刀。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撼动她的情绪。
警察厅外事情报部有个传闻叫她魔女诸伏,对自己比对别人还要狠。
这些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曾经那个眉眼含笑的女孩现在脸上根本看不见笑容,眉宇间总是萦绕着愁绪。
他不禁心中酸楚。
月光顺着窗棂洒进来,降谷零想到了和诸伏景光促膝长谈的那个夜晚。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呢?
降谷零向来是个无神论主义者, 但此时他开始思考从故事当中从网络当中看到的一系列的奇怪的可能性, 比如预知, 比如梦境, 比如……重活一世。
种种猜测在脑海中划过,又产生了一个更加符合科学世界,但更加让人心中沉重的猜测——也许这些都不是真的,都是亚纪子的臆想。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更严重了。那就意味着她的心理或者精神出了问题,在很多年前。
不过想法很快被推翻,进公安有严格的体检,这方面的问题应当也可以看出来。
降谷零无意识地敲着桌案,却始终无法证明真相究竟是哪一种。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也许诸伏亚纪子只是比较谨慎,未雨绸缪。
紧接着他又想起之前他对亚纪子说的那些话。
“我对你是兄妹之情”,“爱情对我不重要”,“撤离一线吧”,“你不适合当公安”……
女人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当中:“你就不怕万一我死在你前面?”
金发青年仰靠在椅背上,抬起胳膊,手背无力地搭在额头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想了半晌,他借着心中的那股冲动拎起外套出门去。
到亚纪子楼下,冷风一吹,吹散了他的冲动。为数不多的理智重新回到脑海当中。
深秋的黄叶簌簌落下,凄凉而萧索。仰头看着那个暖黄色的小窗户,突然觉得一股酸意涌上鼻腔。
如果他所想的一切是真的,那么他不知道的地方,她经历过多少痛苦,多少挣扎,多少恓惶,多少悲痛?
在楼下站了许久,他鼓足勇气上去敲门。对方应当是透过猫眼看了一眼,没有问是谁便直接打开了房门。
开门时诸伏亚纪子依旧神色平静,语气也淡淡的:“你怎么来了?”
降谷零无端想起过去的很多年,按响诸伏家的门铃后有三分之二的概率是她来开门。迎接他的会是一个向日葵一般灿烂的微笑,亚纪子或是回声呼喊:“哥哥, zero来啦!”或是语气轻快的调侃他:“你怎么来这么晚?”又或是满怀期待:“就差你啦,我们快出发!”
他轻舒一口气,展露出温和的神情:“想起你明天就要走了,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诸伏亚纪子心中莫名,“只是收拾行李筹备资料而已,我自己OK。”
话虽这么说,她到底也没有将对方扫地出门,而是侧身把他让进房门。
地面上确实摊开着一个行李箱,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只差合上。对于他的到来,诸伏亚纪子心如止水。有惊讶,但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她察觉到青梅竹马这两天对她的态度与从前不同,但终究还是不想去思考太多。
女人脚步很轻,穿着拖鞋走路也不发出一点声响,似乎时刻紧绷着——降谷零察觉到自己开始关注一些很细节的地方。
虽是态度疏离,却也完全没把他当外人:“你自己坐,喝水自己倒。”
降谷零坐在沙发上。
亚纪子装好行李箱回头一看,却发现前男友以一个堪称局促的姿势坐在那里——正襟危坐,身体微微前倾,肌肉紧绷着。
女人的长发披散着,穿了一套丝质的黑色长袖长裤睡衣,没有白天那么干练,添了两份慵懒随性。她端着马克杯斜靠在玄关的墙面,正好能和降谷零对视,轻抿一口水:”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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