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轮到她,直接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去的,上去后也完全不敢同下面的人对视,温念眼神闪躲几秒,索性低下头,低声道:“温念,希望以后能跟大家愉快相处。”
再无趣的一句自我介绍,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
一如她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初中三年。
介绍完,在稀稀落落的掌声里,温念快步走回座位,直至下一个人站起来,麻木的身体才终于有了知觉。
她懊恼的咬住下唇,悔恨又自责。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大大方方的上去做自我介绍。
不知道刚刚陈知衍有没有看她,大概是没有吧,如果不经意看了一眼,怕也只会觉得无趣。
他们真像天平的两端,他意气风发,而她胆小怯懦。
追他,她如何有那个资格?
后面的人又做了怎样的自我介绍,温念一句都没听到,她看着桌上的书,情绪低落下去。
自我介绍完,李国红开始说起明天军训的要求和注意事项,温念既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也看不进去书。
潮湿的水汽卷着泥土的气味飘进来,她拿出日记本,在上面写下少女无人知晓的心事。
2008年9月1日,星期日,小雨。
今天终于再度见到他,原来他叫陈知衍。
陈知衍,陈知衍,陈知衍。
如果不能靠近,就这么远远望着也算不错。
第4章 晕倒
开学第一晚,彼此之间并不算熟悉,熄了灯后,大家随意聊了几句,最后不知谁嘟囔着落下一句:“希望明天也继续下雨好了”,宿舍彻底安静下来。
一夜过去,少女心底那点儿小九九并没有得到老天眷顾,第二天一大早,天就已经晴的再不能晴。
温念醒的比较早,起来以后先上厕所,算是有点预感,但没料到预感真的成真,军训第一天,恰逢赶上她生理期。
廖书婷在她洗漱到一半时才醒,打着哈欠站在她旁边接水。
温念吐出一口水,有些担忧的小声跟她说:“婷婷,我那个来了,会不会影响军训啊?”
“还有这种好事?”廖书婷顿时醒了大半:“那你岂不是可以直接请假?”
“军训第一天,请假是不是不太好啊?”
“有什么好不好的,身体不舒服,当然要请假了啊。”
“可是,教官应该是男生吧,那我,我……”
廖书婷想起初中三年温念无数节因为不好意思请假硬咬牙坚持下来的体育课,无语的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温念的脸蛋:“这样吧,你要坚持不住了就跟我说,我帮你请。”
温念笑起来,脸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吐字含混不清:“婷婷泥正好。”
廖书婷松手,拍了下她脑袋,也笑起来:“得了。”
洗漱完,先到教室集合,再由班主任带着去餐厅。
吃过饭,上午八点,所有班级在操场站队,举行军训开幕式,说是开幕式,其实就是各位领导说些车轱辘话。
足足两小时,听的人彻底没了耐心,这场开幕式才正式结束,各班被教官带到各自的训练场地。
温念他们班的教官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着也没比他们大多少岁,估计也就二十刚出头,长得挺帅,是个白皮,白到发光的那种,在一水被晒的多少有点黑的教官里特别扎眼,勾的班里好些个女生春心荡漾,往训练场地走的路上,就忍不住雀跃的叽叽喳喳起来。
等到了球场边缘的一块儿空地,被教官喝了一声,才安静下来。
虽然这位教官看着并不是很严厉,但到底是他们的教官,多少有点威严。
安静下来后,教官给他们按着个头大小重新排了队。
温念个头低,158,廖书婷比她高的5厘米,于是站到了她的斜后方,两人之间隔了七八人。
至于陈知衍……183,站到了男生那排的末尾,隔的更远。
和初一军训时差不多,第一天练军姿和停止间转法。
上午主要练军姿,好在这个上午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他们断断续续只练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十二点一到,各班排队去餐厅,廖书婷打了饭在温念身侧坐下:“念念你还好吗?”
温念点点头:“还好。”
“那你下午……”话还没说完,教官出现在两人身后:“无声就餐。”
温念瑟缩一下,顿时乖巧坐正,再不敢说一句话。
廖书婷悄悄翻了个白眼,等教官走远,才压低声音道:“学校真是神经,宿舍不准说话,教室不准说话,路上不准说话,训练不准说话,吃饭也不准说话,我来学校读书的,又不是来演哑巴的。”
温念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在周围梭巡的教官,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廖书婷“切”了一声,不甘不愿的继续安静吃饭。
中午回到宿舍,一帮小女生聊了好半天教官才睡去,短暂休息,下午两点半,军训继续。
下午除了军姿,还加上了停止间转法。
温念从小方向感就差,初一军训时就老在向左向右转上出问题,都有阴影了,整个训练过程精神都格外紧绷。
只是大概越紧张越容易出错,连着数十次,温念向左向右转对上了旁边人的脸,教官把她拉出队伍站军姿,一边站军姿一边观摩别人怎么做。
这个时间点正是一天中最晒的时候,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刺目的阳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头顶和后背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头发和衣服都黏答答的沾在皮肤上,浑身都闷热的有点喘不上气来。
温念无暇顾及被拉出队伍的丢脸,只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小腹传来隐隐痛意,脑袋开始发晕,眼前也好像有点发黑。
她隐约感觉不太妙,试图向廖书婷发讯号。
可他们隔的太远了,几乎成了一个对角线,廖书婷没能接收到她的讯号。
片刻之后,果不其然,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温念晕了过去。
模糊中,她恍惚察觉好似有人将她抱了起来,鼻尖仿佛传来雪后冷风的味道,极淡。
再醒来,视线里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头还有点晕,温念手背搭在额头上茫然的试图坐起来。
身体还未离开身下的床,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按在她肩头:“别动,小心跑针。”
温念抬眸,陈知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是他送她过来的吗?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温念霎时有些呼吸急促,心底生出几分被他送来的惊喜,又夹杂几分被他撞见晕倒的窘迫。
一时忘了开口说话。
不过很快,陈知衍收手,站直了身体,垂眸看着她:“醒了?感觉怎么样?”
对上那双眼睛,温念感觉褪去的热意又一点一点攀升上来,不敢同他对视,几秒,她挪开视线,盯着地面上两人被拉长又交织在一起的影子,轻声回:“好多了,谢谢你。”
刚开学一天,不算熟,连话都没搭过几句,这话说完,医务室陷入短暂安静。
温念试图说点什么,却因为和陈知衍同处一个空间慌乱到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半天都没挤出一句话来。
刚刚校医吩咐了得等他回来,眼下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两人就这么待着实在尴尬,须臾,陈知衍随意扯了个话题:“你方向感似乎不太好?”
男生神色淡淡,仿佛说起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
温念却局促的红了脸,她张了张嘴,喃喃:“是,是有些……”
“我看起来很吓人吗?”下一秒,陈知衍却是没头没尾的落下这么一句。
温念怔忪抬眸:“什么……”
少年低头看着她,眼底三两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你跟我说话时总低着头。”
一句话,温念脸上的薄红蔓延至耳朵,她几近语无伦次:“不是,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所以总是忍不住害羞。
可这话,她要怎么跟陈知衍说。
温念心口跳着,无措到极致。
陈知衍一向懂分寸,见她沉默,没再追问,说起别的事:“晕倒,是因为中暑了?”
温念还未接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校医拿着一堆药走进来,扫她一眼:“不止是中暑,她到生理期了。你这小姑娘还真跟别人不一样,难受成这样不请假硬扛着干什么?今天这么大太阳呢。”
对于医生来说,这也许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生理现象。
但对于十五六岁的少女来说,是羞怯到无法对外人言说的存在。
更何况,此时此刻,她喜欢的男生就在这里。
温念的脸几乎烧起来,如果不是输着液,她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陈知衍也愣了一下,几秒,他抬手蹭了下眉尾,转身离开校医室:“等我一下。”
温念没输液的手抓着床单,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陈知衍再回来,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
走至床前,他伸手,把一个水杯递到温念面前。
温念顿了几秒,才接过。
隔着一层玻璃,她摸到了满手的温热。
校医已经回来,陈知衍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打算,撂下一句“那我先回去训练了”,就要离开校医室。
温念想到什么,鼓起勇气喊住他:“陈,陈知衍,等一下。”
陈知衍回眸。
温念抓着水杯看向他:“这个,多少钱啊?”
原来是这事。
陈知衍毫不在意的挑了下眉:“没多少,不用还。”
这次,还不等温念说什么,他就抬了下下巴,径直离开:“走了。”
看着那道干脆利落的背影,温念叹了一口气。
算了,回头她自己估个数还他吧。
等到那道身影彻底看不见,温念才打开玻璃杯,热气混合着红糖的味道一并在鼻尖蔓延开来,烘的人脸颊都暖乎乎的。
这居然是一杯红糖水。
陈知衍居然是跑去帮她冲红糖水去了。
哪怕知道和送她过来一样,也许只是举手之劳或是他良好的家教驱使,但温念的心底还是生出无限的欢喜。
很是珍惜的抿了一小口,舌尖骤然泛开浓郁的甜。
比她以前喝过的任何一杯红糖水都要甜。
比蜜都要甜。
温念的心脏也像是坠入了甜滋滋的蜂蜜罐,简直开心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盖上杯盖,抱着玻璃杯一遍一遍摩挲,这一瞬,温念心底忽然就生出一点期盼。
她期盼着,兴许不是举手之劳。
兴许不是良好的家教。
兴许,她在陈知衍那儿,确实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第5章 陪练
温念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从小被夸的最多的就是乖巧,长这么大,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明明输完液她可以在校医室再赖一会儿,等训练结束再回,但她偏生一输完液就乖乖拿着药回了操场。
其实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坚持,温念喊了声报告,申请归队。
她想继续参加训练,教官却是不敢让她继续参加了,小姑娘瞧着娇滴滴,脸白的像张纸,他直接安排她在一旁坐着休息。
温念就捧着水杯在操场边缘坐下来,看同学们训练。
下午五点,阳光不再那么恼人的晒着,天边的云层翻涌出几点绚烂的晚霞,澄黄赤红,像泼开的颜料,柔软的蔓延。
操场上,穿着军训服的少男少女喊着口号训练着,青春飞扬。
而所有身影中,有一道最耀眼。
明明都是肥大的军训服,谁穿都显得松垮土气,偏偏穿在他身上,那样合身好看。
那身象征着男儿血性的绿意,将他总是显得有些慵懒的动作染上一股难言的野性,那是独属于少年的桀骜。
温念静静的看着,将悄悄弯起的唇角连同下巴一并藏在了交叠胳膊下。
几秒,她又想,陈知衍会不会觉得她太过娇弱。
可是,是教官让她休息的,她也没办法呀。
只希望他不要看扁她才好。
少女的心事在风里漫无边际的飘荡,夹杂着唇间舍不得喝偶尔才能弥漫一下的甜意,时间都好像飞起来。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还没看够,就到了休息的时候。
不远处,一帮人都龇牙咧嘴的席地而坐,很快热热闹闹的聊起来。
廖书婷从人群中起身,一路走到操场旁,在温念旁边一屁股坐下:“念念,你没事吧?怎么晕之前没给我信号啊?”
“给了,太远,你没接收到。”
廖书婷怜爱的摸了摸她脑袋:“可怜的小宝贝儿,受苦了。”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没有不爱美的,尤其是喜欢的人就在不远处,温念飞快的梳理被廖书婷弄乱的头发,也不恼,温声细语道:“还好。”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你知道是谁抱你去校医室的吗!”廖书婷思维跳跃,话题转的飞快。
温念轻咬下唇,仿佛那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一件让人甜蜜又欢喜的事:“陈知衍。”
“没错!本来吧,是我第一个冲到你那儿要背你去校医室的,但没背动。”廖书婷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她未能看到的场景,恨不能手舞足蹈:“然后!陈知衍就过来了,一把抱起了你离开了操场,简直帅呆了!当时咱班人和其他班的人都在往这边看!”
说着,廖书婷又凑过来搂着她的腰,不怀好意道:“还是公主抱哦……”
温念最怕人碰她腰,一碰就发痒,躲着廖书婷的魔爪,心底却也因为那句“公主抱”泛起层层波澜。
两人笑着在操场旁闹成一团,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停下。
没安静几秒,廖书婷眼睛往她手里的水杯上一瞥:“新买的水杯?正好渴了,给我喝一口。”
两人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更别提共用一个水杯。
这次,温念却是紧紧的抱着水杯不肯撒手,跟抱着个什么宝贝似的:“这个,不行……”
廖书婷盯着那水杯看了几眼,又顺着温念的视线往人群那边一扫,脑海里浮现一个猜测:“这水杯,不会是陈知衍买给你的吧?”
温念没说话,只垂眸点了下头,眼神温柔的像要溢出水来。
“噢……”廖书婷阴阳怪气的吐出一声,调子拉的老长:“怪不得,刚刚就见你跟舍不得喝似的,好半天抿一口。”
“里面装了什么?”
杯壁的温度其实已经散了不少,但温念的心口依然温热,指腹摩挲着杯壁,她低低道:“红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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