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遥挎着大大的帆布包,慢悠悠地朝着进山的石板路走去,听见张政的叮嘱后,背着身子摆了摆手,高声回应道:“你就放心吧,当年我满山跑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张政着急送货,没再多说些什么,“行行行,那我先走了。”
舒遥:“开慢点啊。”
张政一脚油门窜了出去,远远传来一句:“我知道啦—”
舒遥的外公外婆是在她十四岁那年相继离世的,根据两位老人的遗愿,便将他们合葬在山上的一块竹林旁,四周环境优美又安静,的确是个好地方。
只不过为了找到墓碑,舒遥费了不小的功夫,等找到的时候,她的额头和身上已经冒出一层薄汗。
舒遥将帆布包放在一旁,挽起袖子,将墓碑旁边的杂草和垃圾给清理了一下,随后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毛巾,将已经喝了半瓶的矿泉水拧开,尽数倒在毛巾上,随后擦起了墓碑上的尘土,她全程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墓碑四周恢复干净整洁,她才将提前准备好的白酒还有几样点心从帆布包里拿出来,整齐摆放在墓碑前。
一边倒酒一边轻声说:“外公、外婆,我回来了。”
但回应她的只有风吹竹叶时发出的簌簌声响。
“其实...我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话要对你们说,可是这会儿见到你们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舒遥自嘲地笑了笑。
“嗯...总之我最近挺好的,身体健康,工作也还算顺利,而且我爸妈和乐乐也都挺好的,你们都不用担心。”
“对了,我奶奶去世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下面碰到面,要是你们无聊的话,可以让奶奶教你们打麻将,她打麻将打得可好了,之前还去参加过社区的比赛,拿了二等奖。”
舒遥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连小区里的野猫下了几只仔都和他们汇报了一下。
等到她实在没话说了,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下山还要个十几分钟,她怕耽搁了时间,让章政等着急了,便赶紧站起来收拾东西:“外公外婆,我该走了,等过完年,天气转暖的时候,我再来看你们。”
告完别,舒遥一步三回首,慢吞吞地往山下走去。
也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舒遥感受到脸上的凉意,抬起头,看着鹅毛般的雪花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站在原地愣了十几秒钟,随后轻声感叹道:“真漂亮啊。”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段视频。
犹豫片刻后,点开陈璟的聊天页面,将视频发了过去。
很快,陈璟便回拨过电话:“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下雪啊?”
舒遥在半路捡了根长长的木棍,一边躇着一边往下走,自己也省了不少力气:“老家,南乐这边的一个村子。”
她双脚踩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或深或浅的脚印。
化掉的雪花将泥土浸湿,道路变得有些滑,自己得抓紧时间了,要不然下山的路会越来越难走。
舒遥点开外放,将手机攥在手里,加快步伐。
陈璟不清楚她这边的情况,笑着说:“环境不错啊。”
“是吧,空气清新,我习惯了大城市的嘈杂,突然来到这么安静的地方,竟然还有点不习惯,有种周围环境被按下了静音键的感觉。”
“你一个人?”
“小宝姐陪我来的,但中间出了点儿小插曲,就让她留在南乐县城里等我,我这边忙完了,再去和他会合。”
“挺好的,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滨城啊?”
“明天,买的明天的高铁票。”
陈璟听后,突然感叹似的“啊”了一声,然后继续说:“真羡慕啊,其实我这边离着南乐也挺近的,我刚才打开地图看了看,开车过去也就两个多小时。”
舒遥听后迅速眨了眨眼睛。
然后不受控制地开始多想:“你...什么意思啊?”
陈璟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舒遥摸鼻子,低声嘟囔:“我哪里会知道。”
陈璟不再逗她,解释说:“我就是看一看自己距离你有多远,我明天下午还有拍摄,你脑子里想的那件事,我怕是没办法实现了。”
舒遥悬着的心,“啪”一声落了地,说不失望是假话,但经过冷风一吹,脑袋恢复冷静后,又觉得他还好不过来,否则反倒麻烦。
舒遥回道:“我可什么都没想,你别瞎说。”
“是是是。”陈璟笑了。
舒遥走累了,站在一块石头上停了停,刚想抬起头,伸手去接雪花,结果下一秒,身子的平衡没稳住,脚下一打滑,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摔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突然,攥在手心里的手机也因惯性被甩了出去。
随着“啊......”的一声。
陈璟这边的电话被突然切断。
他愣了两秒,迅速又将电话回了过去,可这次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对方无法接通’的冰冷提示。
“舒遥!”陈璟着急之下,喊了一声。
将刚推开休息室大门的楠哥给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起,便迅速关上门,“哎哟,大哥,你瞎喊什么呢?不怕被别人给听见啊。”
陈璟神情严肃,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舒遥的手机。
但无不例外,那边一直提示‘对方无法接通’。
他急了。
转身对楠哥说:“你的手机呢?借我用一用,我打个电话。”
楠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怎么了?”
陈璟一边按下数字键,一边说:“刚才舒遥给我打电话,打着打着,尖叫了一声,电话就突然挂断了,等我再打回去,就打不通了。”
楠哥说:“应该没事吧,她在滨城能有什么事啊。”
陈璟蹙眉:“她没在滨城,她今天回老家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山上。”
“啊?!!”楠哥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着陈璟严肃的神情,问道:“怎么样?能打通吗?”
陈璟摇头:“打不通。”
沉默了几秒钟后,他开口问:“你有舒遥经纪人的电话吗?”
楠哥说:“没有。”
陈璟说:“你帮我打听打听,就现在。”
-
另外一边。
舒遥爬起来之后,发现左脚的脚踝疼得厉害。
而自己刚才从路边捡到的木棍正好派上用场,便拄着,一瘸一拐朝山下走去。
那辆面包车就停在进山的小道旁。
张政看见她后,焦急的跑了过来:“姐!你这是怎么了啊?”边说边弯下腰帮她拍打着身上沾染的泥渍:“我给你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啊?你要是再不下来,我都准备去村长家喊人,进山找你了。”
舒遥的语气反倒显得轻松了不少:“我下山的时候,不小心崴伤了脚,没什么大事。”
张政问:“那你的手机呢?”
提起这件事,舒遥的脸上才短暂的流露出一丝丝无奈,她从口袋里掏出已经摔成两半的手机,看着张政尴尬地笑笑:“它已经光荣退休了。”
张政见状,别提有多无奈了。
许多话都堵在嘴边,可见她当下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愣是没能说出口。
最后将她拉上车后,望着外面的大雪,说:“姐,现在雪下得太大了,山里的道路可能不太好走...”他停顿了两秒:“要不...先回我家,等雪小一点了,我再去送你,你看行吗?”
舒遥也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自然知道大雪天气开山路的危险,便点头应下:“行。”她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头发,说:“那我用你的手机给小宝姐打个电话,要不然她看见下雪,我的电话又打不通,肯定会着急的。”
张政将手机递给她,随后发动车子,朝家的方向驶去。
第24章
◎打来的陌生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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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点开拨号键盘,按下一串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嘟——”声响起后。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就连空出的左手也闲不住,放在大腿上,不停摩挲着裤缝边的一处凸起。
很快,电话接通了。
舒遥立即出声:“喂——”
张小宝:“哪位?”
舒遥说:“小宝姐,是我。”
“舒遥?”张小宝停顿了两秒,接着伴随一声尖叫,便听见她说:“我的老天爷啊,你是怎么回事?电话也打不通,我都要急死了。”
张小宝的语气焦急。
要是可以的话,她都恨不得直接通过手机屏幕钻到舒遥那边。
舒遥赶忙解释:“我刚才在山上不小心扭伤了脚踝,没站稳,手机也被我顺手给扔了出去,已经摔成两半了。”
“......”张小宝焦急的心情瞬间被一盆冷水给浇灭,嘴巴往旁边一撇,只觉得有些无语:“你这个姑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她知道这个时候就算再怎么埋冤舒遥走路不小心也都晚了,便没有多说,只是关心道:“那你的脚踝怎么样?严不严重啊?应该要看医生吧?实在不行,我就从这边包个车去接你。”
她说话的时候,正站在宾馆的窗户旁,目光向下望去,有不少正规的出租车在道路上行驶。
“不用那么麻烦,我没什么事,你放心。”舒遥看着外面鹅毛般的大雪,安慰道:“不过,现在山里的雪下得有点大,我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你先点个外卖吃点东西,不用担心我,我先去老家待一会儿,看看情况。”
张小宝也不矫情:“行行行,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这么个大活人,肯定饿不着自己,就是你那个脚踝,千万要注意点,过几天还有活动要出席,别耽误了正事。”
“我知道,问题不大,等会儿我找个东西冰敷一下。”舒遥微微弯下腰,用左手捏了捏脚踝的位置,疼痛的感觉不强烈,摸上去好像也没肿起来,便放了心,“对了,这个手机号是张政的,你有事就打这个电话。”
话刚说完,一直在安静开车的张政突然插了一句:“那个...姐,山里下雪的时候,信号可能会不太好,如果打不通的话,让小宝姐别着急。”
他故意提高说话的音调,就是为了让电话那头的张小宝能听见。
舒遥听后点头,随后问张小宝:“你都听见了吧?”
张小宝点了点头,也跟着提高了说话音调,回应道:“听见了听见了,那你照顾好你舒遥姐,等我回滨城了,给你寄好吃的。”
张政没当真。
但还是傻乎乎的笑着应下:“行,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吧小宝姐。”
舒遥被这两个活宝逗笑,跟着勾了勾唇角:“行,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张小宝说:“好,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电话挂断后,张小宝刚稍稍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坐下,攥在手心里的手机便再度响了起来,她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愣了两秒,随后接通:“喂,你好?”
*****
而舒遥这边,则将手机还给了张政。
随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已经摔成两半的手机,来回翻看了几圈,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和陈璟的通话是在什么时候挂断的,他会不会重新打给自己?
自己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走个路都能摔成这样,还好荒山野岭没有狗仔跟着,否则刚才那幕要是被传到网上,自己就等着荣获“摔倒姐”的称号吧。
想到这里,舒遥又为自己的不小心而深深叹了第二口气。
张政用余光瞥了眼舒遥,安慰道:“姐,人没事已经是万幸了,手机摔烂了,就权当是挡灾了,想开点。”
舒遥不想让他跟着担心,点了点头,随后转移了话题:“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张政身子前倾,透过挡风玻璃往天空上瞅了一眼,说:“这是今年冬天下的最大的一场雪了,照这个速度下去,明天一早起来,漫山遍野就都是白茫茫一片了。”
舒遥有些感叹:“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张政问:“姐,滨城的冬天下雪吗?”
舒遥扭着身子,朝车窗玻璃上哈了几口气,手指在起雾的那块地方画了个心形的图案,慢悠悠地说:“下,不过没有这么大,而且那边为了交通安全,一般不等雪下完,环卫部门就已经开始进行化雪和除雪的工作了。”
张政笑了笑,用羡慕的语气说:“真好,咱们这边没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除雪,大家都是各扫各家的门前,有些道路没人清理,过一晚上就会结冰,特别难走。”他说完后,车内安静了几秒钟,随后他又再次开口,说:“对了,前段时间,咱们村子里就有一个老人踩在冰面上滑倒了,到现在还在县医院呢,听说情况不太好,家里人也是不注意,那么大年纪了,还让她出来瞎溜达。”
舒遥听后,眼球微不可查的轻轻颤动了几下。
原本在窗户上胡乱画东西的手指也停了下来,她像是一瞬间被人戳中了穴位,被定在了原地。
因为她的外公就是在冬季的下雪天去世的,当时舒遥已经被接到了滨城上学,老人家一个人在家,等他被发现的时候,人趴在院子里,身体已经僵硬了。
回忆起往事,舒遥觉得张政刚才那句话就像是千斤重的秤砣一样,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而张政说完之后,等了片刻,才发现旁边迟迟没有动静。
他扭头用余光扫了舒遥一眼,只见她硬挺着上半身,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脸看向窗外,看不清神色,但他依旧迅速反应过来不对。
于是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姐,我——”
舒遥出声截断:“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张政听到她这样说,便只能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给重新咽了回去。
不过,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他看未必。
第25章
◎你是不是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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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张政刚进院子就开始喊自己的老婆:“小珍?!姐回来了。”
正在揉面的小珍立即探出头,看见张政身后的女人后,眼睛瞬间睁大了许多,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迎了出去。
她从未见过张政的这位明星姐姐。
结婚的时候,舒遥在海外有工作安排,没有回来,只是录制了一段VCR。
这次可算是见到了。
小珍来到院子里,看见舒遥正在拍身上的雪花,在原地愣了几秒。
眼前的这个女人,皮肤白,个子高,五官还超级立体,即便脸颊和鼻头都被冻红了,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但那张脸依旧非常美。
小珍依靠着门框,始终不敢走上前,就这样远远看着。
最后还是张政提醒她去拿条毛巾,这才回过神:“哦哦哦,好。”她刚要转身,接着又扭捏地问舒遥:“那个...我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要不...你先穿件我的棉袄,等烤干了,你再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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