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难道越前到现在还没起床?”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接着是越前龙雅崩溃的大吼:“绫濑川——你给我进来!快!”
“什么事,发工资吗?”
檎奈赶紧冲进去,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从未想过能在这里见到的人。
“南前辈?”
穿着制服与高跟鞋的少女,有着让人以为是模特的窈窕身材,五官艳丽,明媚的大眼此时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就算绫濑川帮着你,我也不会让这些事再进行下去的,未成年人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还和你这种人从事同样的职业……”
猫眼青年把头搁在柜台上,“绫濑川,你们学校不允许校外打工?”他头都大了,“你之前应聘时怎么没说这一点!”
“不会啊,我记得可以的。”檎奈冷静下来。“南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要看是什么工作!”南双颊绯红,然而绝对说不出那几个字,“你……你这是……绫濑川,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龙雅:“她还能做什么,不就天天趴在柜台上睡觉。”
喂那是你吧?“不是的,学姐。”弄明白了问题的根源,檎奈举起手作投降状。“我并没有从事□□活动,也绝对没有和这个家伙上床……”头压在柜台上的越前龙雅发出类似于“谁喜欢胸这么小的啊”的抱怨,但很快被她无视了,“只是前台服务生而已,校外兼职。”
南盯着她,素来明媚的明眸一眨也不眨,“你确定?”
“千真万确。”她身后还有个人证背后灵你要不要看一看?
“不用说了,我相信你。”南灯里顿了顿,“我相信现在回答我的你是真诚的,就像我相信以前的你很虚伪一样。”
“你骗了我,绫濑川,骗了司在,骗了真由理,骗了所有你认识的人。”对方直直地看着她,眼眸一贯的形状妖冶,瞳光却出乎意料的明净。“如果不是我一直跟着你到这里,也不会发现你让我们生活在一个这么庞大的骗局里。”
她的表情太平静,但说出的语言却异常冷峻。幸村明显感觉到另一人的呼吸窒了片刻,但很快给出同样冷静的回复,“是的,对不起,学姐。但我认为,你跟踪我的行为是一种对隐私的侵犯,我不觉得它可以成为报复我欺瞒的理由。”
最后一句让南的表情变了,“不,我没有这样想。”她急促地说,“听我讲,绫濑川,我不是在报复。我只是觉得——”她伸出了手,紧紧拉住另一个人的手指,好似生怕对方甩袖而去。“不,应该说,我认为——”
最后少女说出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我认为你和我一起住比较好,绫濑川。”
第38章 蝴蝶风暴NO.4-4
蝴蝶风暴NO.4-4
“虽然我之前就有怀疑……但前辈你是那个吗?”左手成掌放在脸侧。
“???”片刻的迟钝之后,反应过来,“当!然!不!是!”
“何必这么生气……咳,我的意思是,前辈本来就是那种高傲美丽,私底下却傲娇又不善言辞的大小姐角色,就算再加个百合设定也没什么奇怪,例如说《圣○在上》的小○原祥子啊,或者《神无○的巫女》的○宫千歌音啊……”
“我觉得觉得你最好在她把你赶下车之前闭上嘴。”幸村友好地提议。就算听不懂对方口中那些二次元词汇,他也明白继续说肯定没好事。
【但是我紧张啊!】檎奈脸色苍白地回答,她以双手放在膝盖上的标准姿势坐在玛莎拉蒂后座,手指下意识地拧结着制服裙的裙摆,目光顺着平滑柔软的真皮座椅一路周旋,惊吓地望向正在开车的司机。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上车之前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有种力量正在压迫着我。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那种从脸颊到指尖都好像在燃烧,内心却一片死寂,‘啊啊,我的一生大概就这么完蛋了吧’的绝望……】
“恭喜你,觉醒了将陪伴自己一生的特异能力,”幸村摸了摸下巴,微笑地说出了答案,“‘穷人的自卑感’。”
“我只是觉得你住在那种地方太危险了。”整理了一下情绪,南表情重新归于冷淡,“绫濑川,就算平时再怎么不拘小节,女生也该有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她气鼓鼓地拉着人离开,手上的力道却很轻柔,甚至尽量不要影响到假肢的行动。檎奈一脸意外地被拖走,身后越前龙雅吹了个口哨,她头也不回地比了个中指,表情却依旧是措不及防的茫然。
不需要任何代价,就这么平白降临的善意,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但是前辈,”面对窗外某座逐渐靠近,带有西洋喷泉与□□花圃的庄园式豪宅,檎奈发自内心地哀嚎。
“你没告诉我,你家居然这么有钱啊!”
南家位于横滨市青叶区,已经属于郊区地带。与立海大附中所在的神奈川区不同,夜晚的青叶充满了田园式的优雅静谧——
毫无疑问,完完全全的富人区。但是等等,这可跟在目黑区的别墅外边赌椎名莉乃不同,这可是要和大小姐展开一段截止时间不明的同居生活——
不,我只是没有做好要在这么豪华的地方住的准备啊!保安为两人打开栅门,檎奈缩着头跟在南身后,脚步声都比平时要谦卑上几个百分比。幸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不管多可怕的怪物,最后还是要屈服于金钱之下。
“没关系的,你放轻松一点。”南也发现了她的不安,“真由理以前也经常来我家里住。”
“织木前辈?”这种时候听到熟悉的名字总让人感觉松了口气。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连幼儿园读的都是同一间。”
南点了点头,带她走上主宅前的大理石台阶,石阶呈奇异的半括形状,中间是圣母雕像,慈悲地抱着怀中的婴孩。“我的父母从事的是外交官职,一年里总有很多天见不到面,甚至包括新年。但感到寂寞的时候,真由理总是陪着感到孤独的我。……点心和茶端到房间里。”后面一句是对旁边的管家说的。
那不就是很普通的大小姐之间的友情嘛!檎奈在心里怒吼。知道了也没用啊,大小姐怎么能理解她这种乡下人进城的自卑感!
“别难过,比起大小姐,同年龄穷成你这样的才是独一无二。”幸村安慰她。
【谁要为这种事感到开心啊?!】
管家拖着托盘,将点心放在桌面上,祁门红茶温暖的香味在宽广的空间里扩散。也许是听到了她们之间的谈话,被一起拿上来的还有南的相册。与家庭相册相同的重量与篇幅,满满一本,却全都是两个笑容灿烂,年龄相仿的女孩。
“‘来我们家吧!我们家有很多人的!或者我去你家!’她总是这么说。”
南笑了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精美的茶杯边缘,“彼此的优缺点一清二楚。”
檎奈拿马卡龙塞进嘴里的动作停住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对方却没有看她,唇角浮现浅浅的笑意,就连侵略性的容颜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回忆里的女孩笑脸一如既往,向另一个红肿眼眶的女孩伸出了手。
“原来你只是担心啊,为什么不直接说呢,学姐。”早知道有这种免费包吃住的好事她也不会去找兼职了啊!
“我没有……”南张了张口,她最后叹了口气。
“是你们不好吧。”
“啊?”檎奈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单音——幸村转过头,不忍再看这家伙鼓着脸睁大双眼的白痴表情。
“以为别人不会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有哪些地方改变,是看不起我的意思吗?你们这些白痴,究竟把人际关系看成多好糊弄的东西啊?”
不同于声色俱厉的责诉,她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相册里两个女孩灿烂的笑颜,“会担心,会难过,但同时又怕自己是否做了多余的事……每个人都会这样想吧。”
【又不是谈恋爱,为什么要这么纠结啊?】
“这种事问你自己好吗。”他又不是女孩子= =
“两位前辈的感情真好啊。”檎奈转开话题。
“所以你也要接受别人好意啊,”南瞪了她一眼,“今天断腿明天截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拉拉队活动有多危险。”
“南前辈真的好像妈妈喔。”
“不-要-再-拐-着-弯-说-我-老!”
相册随着南的动作抖了抖,掉下一张素描,是对梵蒂冈大教堂壁画的钢笔临摹。线条流畅,笔画精美,细节都精致得像艺术品一样。画的背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几行字:灯里,十岁,圣玛利亚女子教会学校,三年A班。
【圣玛利亚女子教会学校……】
檎奈再次眨了眨眼,这回她比较用力了。【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幸村难得颔首,“我好像也听过。”
回忆的鱼尾在名为记忆的浩瀚海洋中一闪而过。不等两人回忆,南已经将那张素描捡起,“居然在这里。”她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前辈以前是在教会女校就读?”檎奈插话,“就是那种有晨礼暮会,有修女作为老师,高年级喜欢认低年级当妹妹的学校?”
“并没有最后一点好吗?而且我后面转学了。”
“我对教会学校的认知仅来自于《圣○在上》嘛。”檎奈无辜地眨眨眼,“那前辈也会唱圣歌的,对吧?”
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清唱的女声动听清婉,白日里的气焰都消失殆尽,窗外月光宁静地将夜空照亮,唯有无形的音色如精灵般轻灵纯澈,消散在透明的空气里,化为夜色中唯一的光。
“这是舒伯特的《Ave Maria(圣母颂)》。”
“有时候也要接受别人好意。”
“你就像兔子,而兔子会因为寂寞而死的。”
“大小姐死掉什么的,我可不想看见啊。”
檎奈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打湿了柔软的丝绸枕套,被黑暗笼罩的夜色将她拉回了寂静的现实。初秋的夜风将屋外的花香一共带入偌大的客房,床幔与纱帘随着空气流动轻轻飞舞,月光如丝绸般流淌。
她盯了一会儿黑暗里华丽的蕾丝床幔,慢慢地离开床,走到窗边坐下。那里早就坐了一个人,白日里实体的影像被月光照耀,显得虚幻而不真切。
“你做噩梦了?”
檎奈不答反问:“为什么你不会发光?”
顿了一会,她又说,“不不不,你还是不要发光好了。真可怕。”
幽灵没理她。“和你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突然问别人会不会发光的家伙没资格说这句话!——这是吐槽役才会说的台词。幸村冷静地说明原因,“你听到南说新年时,心跳与呼吸节奏都改变了。”
“真可怕啊,主上。”檎奈喃喃自语,“你要是网球打不下去,可以转职杀手。”
“我并没有打算和你从事同样的职业。”
“我要是杀手我早就发财了好吧。”
“实际上,我很意外。”幸村说,“我没想到你会想听圣歌。”
“太不像我了,对吗?”檎奈说。“告诉你一个更惊喜的,我也会唱。”
她趴在窗边,顺口哼了几句。声音很小,幽灵却听得很清晰。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Was blind, but now I see.”
风吹散了音符,像一朵未盛开就落叶的花。
“这是那个人教我的。”
“嗯。”饱含对世界温柔与慈爱的乐曲,想都能想到。
“但是他没有和我在一起多久。”檎奈撑着脸,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圣母雕像,仿佛在看着清唱圣歌时的南。白裙黑发的女孩清丽而脱俗,仿佛辉夜姬一般,“母亲很喜欢他,但是我不喜欢。”
月光与夜风相拥,记忆隔着人生的浪潮肆意翻涌,吞没在冰冷的海水中。
“母亲失踪后,那个人带我来到了千叶。”
“为什么是千叶?”
“因为那里有海。”
记忆中模糊的火车上,戴着渔夫帽的男人摸了摸女孩的头。“对啦。就算没钱也能活下去。这就是海,古时候的人,都是吃山与海活下来的啊。”
她低下头,已经没有短发的脸塞进臂弯,毛绒绒的绿色发丝鼓成一团,仿佛在躲避被沙滩上的贝壳刺出的淋漓鲜血。“然后,他也失踪了。”
“原来是这样。”
幸村轻声说,“你也是曾经在别人家里过新年的人啊。”
“但总麻烦人家不好,井伊的家庭问题也不比任何人少,所以只去了两次。”檎奈抬起头,唉声叹气,“如果我的幼驯染是个生活更健康的人,也许就能年年吃到龙虾了。”
“不会给你吃的好吗。”千叶再靠海龙虾也很贵的好不好。
“那年糕汤总有吧。”
“你不能自己去自动贩售机买吗?”
“自动贩售机的和亲手煮的怎么能一样啊,从配料,到熬制时间,还有参杂在里面的心意……”檎奈突然停下,双手悲痛地捂住脸,“我饿了,怎么办。”
“去死一次。”幸村面带微笑,“还有,刚刚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
“《Amazing Grace(奇异恩典)》是民谣,《Ave Maria》是赞美诗。”不管从逼格还是唱法,两个都完全是不一样的产物。
“……成功装逼的喜悦就是这么短暂。”
“不过啊。”檎奈转过头,隔着窗台上的橘色花枝,她正面对向幽灵,“别在意了。”明绿色眼眸在黑暗中依旧反射月色的光芒,“我的事不是你该关心的对象。”
幸村同样看着她。他背对着窗户,即使月光下的皮肤白得如几乎透明,也没有任何光线照进紫罗兰的瞳孔。那里深邃如绝渊,无论多少眼,也看不见底。
“你说过,”他说,“我是依靠你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
“那是现在。”檎奈说,“而我的过去,你的未来,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你说得对。”
幸村轻声说,“但以前的我也不可能想到未来会认识一个叫绫濑川檎奈的人。”
“不要太温柔了,幸村精市。”
檎奈跳下窗台。她站在阴影和光线的集合点里,穿着南的白色睡裙,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从唇角到眼睑,从指尖到小腿,从手臂到小腹,她的每一段线条都笔直而利落,毫不动摇,挣扎于过去的女孩消失了,此刻的她,是一个一往无前的战士。
“你肯定知道吊桥效应的存在。”
人在出于与平时所不同的危险情境里时,常常会错觉以为和身边同样存在于此的人相知相通。在危险的吊桥钢索上行走的人,会在看向对方时,认为彼此都是此生唯一,命运相赐的维纳斯。
“感情不是我愿意骗取的对象。我只热爱金钱。”她说,“别忘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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