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燃烧着,偶尔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羂索就这么坐在房间正中央,他感受着那股推拒着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显然,三筱力竭了。
油灯的光照亮僧人温和的眉眼,僧人看向自己的掌心,口中喃喃。
新世界就要降临了。
一旁,一个幼小的、形状怪异的咒灵浮现于他的身侧,它像是包裹在咒胎中尚未出生,诡异的形态犹如一盆浆糊,在羂索的注视下搏动了一下。
“真人。”
羂索抚摸了一下还未成型的咒胎,充满恶趣味地将这个称呼赋予眼前的咒胎。
然后,在他的抚摸下,咒胎搏动的速度增快,不过几分钟,一直手冲破桎梏,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
然后是头部、身子、双腿。
新生的咒灵匍匐在他的脚边,用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羂索的脸色苍白了几许,脸上却带着笑意,“你好。”
诞生于人心诅咒的咒灵在羂索的催熟下,快速成型。
“你可以唤我父亲。”
羂索慈爱地抚摸了一下“真人”的头。
身上还沾着不明液体的咒灵颤颤巍巍地支棱起来,对所谓的父亲投去好奇却又充满恶意的目光。
“你要成长。”
说话间,羂索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脆弱,他张开手,看向自己的掌心,仿佛能透过皮肉看到其下跳动的血脉。
以整个源氏家族的生命力为代价,羂索掌握了时间,能够将某一个人或事物的时间维度缩短或增长,为获得这样的能力,羂索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不知道沾了多少性命。
找寻的源氏后嗣躯体也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更加自如地掌握这份力量。
羂索为了这份能力,探索了许久。
他甚至去探索过影山那个女人,那个他先前从未听过的【因果论】,怎么就这么巧,在一切即将圆满的现世出现?
不管是【时钟管理者】,还是那个喜欢地下偶像的宅男,都无法将过去这一维度上的影山再现。
这个女人果然蹊跷。
她来自另一个时间线。
在这个世界没有她的过去,所以想要探寻她过去的方法都失败了。
努力去查出来的情报也只是假消息,经不起推销。
在明白这些之后,羂索果断地放弃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对方很有可能早就知晓了。
但没关系,他还没输。
*
接到源辉发来的求助信息时,明加还想了一会才认出这是谁。
事情太多,源辉这个相处时间颇短,又几乎与咒术界没有什么渊源的人没有占据明加大脑多少空间。
她最近和五条悟商量了一堆关于他被封印之后的保险手段,负责一旁记录的伊地知虽然觉得影山这个被封印的前提很奇怪,但是看到五条悟也讨论得很投入的样子,就没有多嘴。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五条悟怎么可能会输?
被封印之后的保险手段是一环,避免被封印又是一环。
明加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私心,她优先想考虑的是五条悟的安危。
时节已经入秋,离涉谷事变的日期越来越近,东京大大小小爆发的咒灵事件也多了起来,咒术师们都忙于解决各地的诅咒。
源辉发来的消息明加是过了大半天才看到的。
不止是她,源氏已经向咒术高层发了邮件,大意就是讲近期源氏遇到的一些古怪的事情,凭他们的经验无法解决。
源氏再次指名了需要五条悟前去,与之伴随的当然是一笔无法估计的报酬。
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处理的事物非常多,夏油杰已经为挚友的恋爱牺牲,飞往全国各处执行任务,就连学生们也各有各的忙碌。
五条悟询问了明加的意见,问她是否需要去看往源氏。
但怎么说呢……明加的心中始终有股不详的预感。
源辉给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海鸥学院那,能够操控时间的时钟管理者们,会和羂索有关系吗?
她想起【过去】被莫名其妙投以手指,会不会有一种可能,羂索其实很早就在探索触动时间的可能性了?
看出明加的纠结,五条悟还是选择去往源氏一趟,毕竟那是让明加这位知悉未来的人都觉得不安的地方,还是去看一次比较好。
“后续的事情我都交代了,也嘱咐杰快点回来坐镇东京了,不要紧张。”
五条悟安抚明加。
他用平稳的嗓音说,“因为明加,我们这边的人手可是很齐全的哦?诅咒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啦。”
“至于羂索。”
他的语调又微微上扬,像是看到什么弱小的动物一般高兴,“会赢的啦。”
*
源氏主家。
主院内,所有驱魔师的表情都很肃穆,即使源氏历史悠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依旧束手无策。
源辉说这很有可能是一种束缚,这个概念来源于咒术界,源氏只能在思量一番之后发出求助。
源辉的弟弟源光也受到了影响。
像是生命力被剥夺,躺在床踏上的弟弟变得虚弱不堪,连他送到唇边的水都难以喝下去。
旁人很难想象源辉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待咒术师的到来的。
这位年轻且风华绝代的驱魔师后裔,手腕上戴着一串数珠,表情平静到可怕。
明加和五条悟到达目的地时,便是源辉出门迎接。
即使是家里遭受如此变故,他的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仿佛一切都未发生,将明加和五条悟引了进去。
源氏不少年轻的后嗣都莫名其妙地变虚弱了,情况最糟糕的甚至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只能靠药水维持生命体征。
两人落地后进入工作状态,等讨论完出来的时候,明加已经很疲惫了。
明加捏了捏眉心,源辉负责将他们送到客房休息。
五条悟去查看中招的年轻人时,明加也跟着。她看到了源辉的弟弟。
和这位驱魔师长相极为相似,躺在床上的时候无力地向他们投来眼神,看得出来他和源辉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即使虚弱到抬起手都费劲,源光依旧朝他们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源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不曾变化。
“五条先生,您认为这是什么情况?”
直至客房门前,源辉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口。
五条悟好像对源辉的问题并不觉得意外,他说,“具体的情况刚才讨论的时候都说过了,确实是【束缚】的原因,有人以你们一族生命力为代价做了些什么,做出束缚的人应该是你们内部的族人。”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残忍的事,“很抱歉,即使是我,也无法直接触动束缚。”
源辉眼睛都没眨,“意思是,源氏中有叛徒?”
“不,”明加在一旁接话,“能将驱魔师和咒术关联在一起,其实我们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那家伙是超过千年的存在,很麻烦。”
源辉:“……”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晦暗不明,未知的敌人确实让他有些无力。
明加的眼神冷了下来,“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家伙的。”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牺牲他人性命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明加有所预感,他们很快就要直面上了。
源辉的语气也很冰冷,“请务必算上我。”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彬彬有礼,源辉依旧是那个一肚子黑水的人。
家族被未知的敌人整得凋零,源辉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们接下来要待上几天。”
五条悟说。
他倚靠在墙上,源辉看不到他眼罩后的表情,只觉得彼此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压抑。
“我确实无法直接触动束缚,但也许她可以。为此需要你们的全力配合。”
良久,五条悟的声音传来。
他的手搭上明加的肩膀,语气缓慢。
“相信她啦。”
第99章
“以东京塔为中心出现生得领域,共三百一十名普通人被拉入生得领域中,现已派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前往解决。”
“浅草寺出现大量变异人,无差别攻击所有生物,已派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冥冥前去解决。”
“体育场……”
几乎是在五条悟离开的第二天,东京和京都爆发大规模的咒灵暴乱事件。
夏油杰作为坐镇的特级,被派去处理各式各样的事情。
今年的秋天,充满了混乱与无序。
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咒术师都被派出去,才能堪堪控制住场面。
但是很快,所有人发现,咒灵活动的范围正在逐步扩大,由东京和京都向其他市区漫布,像是培养皿中霉菌的生长,正顺着路线逐步感染多个区域。
咒术师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但咒灵的数量同样使人疑惑,在有特级的坐镇下,诅咒是怎么爆发的?
*
夏油杰进入了生得领域。
非常混乱和湿冷,无序的内部像是咒灵的血肉,无论身置何方都有被盯住的感觉。
夏油杰沉默地行走着。
敌人一次性抓了三百多个人质,自己以往的暴力推翻此刻并不适用,他要保证人质的安全。
夏油杰觉得很棘手。
倒不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夏油杰看得出来这是刚生成不久的领域,从某种程度来说,他面对的敌人很可能还是个宝宝。
宝宝?
最近怎么冒出来这么多新生的咒灵。
他召唤出了咒灵随行,在湿冷的地面行走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脚下的土地似乎是软的,正在有规律地搏动着,仿佛他正踩在什么什么生物上。
夏油杰听到了什么东西爆破的声音。
他快步向黑暗中走去,一点红光突兀地在黑暗中升起,夏油杰眯了一下眼,下一刻,他看见。
一道身影快速地凌空而起,像是忽视了重力,诡异地朝正上方的咒灵踢去。
那一击很重,发出沉闷的响声,被击中的咒灵哀嚎着向后退去,身体撞在领域的壁上。
夏油杰听到那道人影发出的一声咋舌,他注意到在那个角落缩着许多不明真相的普通人,他们通通抱头,紧挨着彼此,身体在发抖。
然后那红光更盛大了一些,几乎能照亮这样昏暗的环境。
夏油杰看到一头褚色的头发。
*
松下晴子一如既往地崩溃着。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将她围住,菜菜子和美美子都进入戒备状态,看着围过来的敌人。
松下晴子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变成这样。
本来进入秋天工作就已经很忙碌了,现在不知道是哪个反派出力了,东京和京都又陷入一团乱。
这都是什么事?
松下晴子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一个在咒术界打工的小透明,能拿到普世意义上的高薪对她来说已经很幸运了。
但架不住咒术界破事一堆啊。
在混乱爆发后,辅助监督被第一时间安排在市区各地,以协助咒术师共同祓除咒灵。
这不仅仅是咒灵的狂欢,还是诅咒师们伺机而动的时刻,他们像是有预谋般选择对辅助监督逐个击破,没有他们构造的情报网,能给咒术师的工作带来不少的麻烦。
松下晴子就是被诅咒师围剿的倒霉蛋。
但她又没那么倒霉,被她抚养成人的女孩们是出色的咒术师,在京都校接受着教育,此刻都自发地将松下晴子围起来保护,对周围的敌人露出尖锐的獠牙。
松下晴子不知道对方的战力如何,但比起自己的安危,她更希望自己看护着长大的女孩们能安然无恙。
也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来临……松下晴子此刻有些悲观,有能力的咒术师都被派去处理咒灵了,恐怕没有人会注意到小小的辅助监督的死亡。
她小声对女孩们说,“如果发生冲突你们就先跑,不用管我。”
未成年不该面对这样的场景。
但两姐妹并没有听她的话,反而凑得更紧密了些,将松下晴子护住。
为首的一个诅咒师是男性,他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眼中散发着狩猎的光。
咒术师阵营的混乱,他们已经等待了许久。
有五条悟和夏油杰坐镇,诅咒师们根本不敢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哪怕京都和东京相隔甚远。
但那两位的最强就是有如此大的威慑力,他们的名字光是摆出来,都是对诅咒无声的震慑。
但如今咒术师自顾不暇,诅咒阵营的力量大涨,各种强大的咒灵横空出世,胜利的天平似乎向他们倾斜了。
所有诅咒师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这点。
这是属于诅咒的狂欢。
松下晴子没什么战斗能力,那两个小孩看起来好像很吓人,但落在诅咒师眼里,就是还没断奶的小猫。
只是,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孩举起了手机对准他。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骤然颠倒,他看到另一个女孩拧了拧自己手中的绳子,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冰冷的水泥路面。
和自己伫立在原地的,没有头颅的身躯。
浅发的女孩眉宇间满是怒意,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将自己养大的松下晴子。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动手使场面一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其他人看向两个孩子的眼神不再轻蔑,松下晴子紧张地绞紧衣服,她在飞快思考要如何将求助信息传播出去。
她在脑海中构筑着同伴的方位,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没有战斗能力的她不添乱就可以了。
“砰!”
正逢此时,在所有人精神都紧绷到极点的时候,一道破空之声传来。
一颗子/弹扎入诅咒师的胸膛,在他的身上绽放出热烈的血花,诅咒师身体一颤,倒了下去。
第二个诅咒师阵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
建筑的拐角,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太宰,”织田作之助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看向身旁的青年,“这就是你说的必须要赶过来的场合吗?”
被称作太宰的男人脸上缠着绷带,让松下晴子一瞬有了不正经的吐槽欲,但她很快收敛了起来。
“毕竟东京此刻太混乱了,我们没有咒力很有可能会有危险。所以还是来京都吧,起码,在这里也能帮助到她。”
脸色苍白的青年低下头轻声地笑了一下,鲜红的围巾看起来异常刺目。
片刻后,他抬起头,朝松下晴子的方向轻轻一笑。
“初次见面,松下小姐。”
“我叫太宰治,是影山小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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