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楚留香和陆小凤这样,见过众多美人的浪子,也在女人出现的那一瞬间目眩神迷。
不用说,这一定就是石观音。
只是很快,他们的目光便收了,变得很规矩。
船停在他们面前。
石观音眼眸垂下,赤足踏上马头,再踩上楚留香的大腿。
身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却轻若鸿毛似的,马儿闻着纱衣上的香风,并没有半点反应。
石观音微微俯身,食指挑起楚留香的下巴。
“你就是楚留香?”
竹枝枝眼睛微亮。
哦嚯。
某人被美人调戏的命运,始终还是躲不掉。
楚留香往后撤了半分,想要摸摸鼻子,却摸到了面具。
他笑着道:“不错,我就是楚留香,想必前辈就是石观音石夫人?”
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在笑着,心里却在思索,他已经戴上了面具,披上了黑袍,对方到底是怎么能将他认出来的。
石观音眼神一黯,道:“你为什么要躲开?你可是嫌弃我是个老婆子?”
“夫人多虑了。”楚留香道,“夫人这般容颜,说是十八也嫌弃大了。”
石观音直起身来,一挥袖,重新站上船头,赤足轻点。
“楚留香不愧是楚留香,果然很会说话。”石观音微微一笑,已令人移不开眼去。
“不敢,楚某只是很会说实话罢了。”楚留香话头一转,“听闻舍妹三人承蒙夫人厚爱,被请到了府上做客,多日叨扰,也不太好意思,不如夫人就让楚某将她们接回去?”
石观音道:“你的三个好妹妹,我已经差人安置在一个好地方,好好地招待着,至于什么时候她们能够回家,那就要看你的了。”
她摆了摆手,竹船往石林里面一折,竟消失不见了。
楚留香飞身而起,追了上去。
黑珍珠一跃起,紧随其后。
少女等人,却并没有追上去。
石观音要的是楚留香,可不是他们。
这点眼色,他们还是有的。
更何况对方费那么多心思将他们弄过来,绝不会就这样简单杀了了事。
楚留香此去,不会有危险。
“枝枝在想什么?”花满楼翻身下马,将手递给少女。
“我总有种……楚留香被驴了的感觉。”竹枝枝的手搭上君子掌心,利落下马。
花满楼失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竹枝枝琢磨道:“大概是……直觉?”
这个她可不好解释。
女生的第六感是玄术。
花满楼笑了一声,把缰绳一丢。
准备拴马的陆小凤瞪大了眼:“花满楼,你这是做什么?”
钱多了想要丢一点玩儿?
“既然地方已经到了,短时间也出不来,何必要让马儿挨几天风沙和饥饿。”花满楼笑着说道。
石观音这么大的阵仗而来,旁边跟着的人马,所带的东西也不算少,显然是要在这里过上很长一段时间。
陆小凤想了想,跟着笑了,将缰绳一丢。
他们笑着,也踏进了石林里面。
石林里别有洞天。
在顺着石壁上的枯枝指向,转了三十二个弯之后,面前就不再是高大的石块,而是一片开阔的荒漠。
荒漠上点起了两堆篝火,熊熊燃烧。
“真是奇怪。”竹枝枝看着荒漠上唯一的建筑,喃喃道,“那沙漠船呢?”
建筑也是石头造的,在火光下闪着诡魅的色泽,距离他们有两三里远。
远看整栋建筑,就像是一颗刚从地面冒出来的小竹笋。
花满楼解释道:“石林内有奇门遁甲之术,若非跟着枯枝走,只怕会在里面迷失方向。”
“幸亏我们是一群老实人。”陆小凤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胡子,却摸到了冰冷的面具。
浪子面具下的胡子,有些不适应地跳了跳。
少女朝着火光处快步走去。
她招手道:“老实人,我们先走了。”
老实的陆小凤,便只好跟上少女的脚步,往前走去。
万马堂三个大字,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晰。
然而。
他们来早了,守门人不肯开门放行。
“此门子时才会打开,你若是要现在进去,就只能钻旁边的狗洞。”守门人面无表情地指着旁边贴地的小洞。
那小洞只有巴掌高,是狗都嫌小的一个洞。
“难道我不钻洞,就不可以过去?”竹枝枝看向守门人。
守门人木讷点头。
少女思索道:“这里的主人,是不是吩咐你不到点就不许开门?”
守门人还是木讷点头。
少女继续道:“那我们若是不用你开门,就能进去,你是不是也不会管我们?”
守门人看了一眼高挑纤瘦的少女,说道:“不错。”
“那还不好办。”竹枝枝抱臂点头,走远了。
陆小凤小声问旁边悠然的花满楼:“她想要做什么?”
“不知。”花满楼摇头道。
陆小凤奇怪道:“不知你还这样淡定?你就不怕她惹出麻烦来?”
“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你惹出的麻烦大。”花满楼笑道,“我应该还受得住。”
陆小凤:“……”
嘿。
他怎么觉得花满楼比以前还要促狭了。
浪子无言,却忍不住失笑出声。
因为他发现花满楼说得对。
少女比他有分寸得多,绝不会惹出比他更大的麻烦来。
竹枝枝踱着步,估算好距离之后,助跑翻上了这座石头建筑上。
花满楼和陆小凤点脚借力,拔身而起。
少女身手敏捷利落,扣住缝隙就往上蹬去,不多时就找到了一个洞,跳了进去。
那洞跟直通管道似的,笔直不陡峭。
竹枝枝一路畅通无阻到底。
修长的腿在石台上轻轻一点,一个侧翻身,少女便落到了地上。
可随后落到她脖颈上的,还有一把钢刀。
钢刀上带着铁环,压在少女肩上。
第65章 关外的争夺(4)
花满楼和陆小凤随后也落到了地上。
脚尖一点,无声落地。
他们分开围堵在持刀人两边。
持刀人虽然把少女挟持,可他也被两人夹击着,没有办法轻举妄动。
对方也穿了一身黑衣,戴着同样的面具,光是看外在,根本没有办法认出来是谁。
幸好,花满楼认人,并不需要一双眼睛。
“傅兄,别来无恙。”花满楼温声朝持刀人说道。
持刀人将压在少女肩上的精钢刀一收,慢声道:“是你们。”
竹枝枝转头,看向转身离开的傅红雪。
对方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一事,慢慢地拖着自己的右腿,拿着抢来的钢刀,往外走去。
吱呀——
门被打开。
外面的庭院、屋顶,全是弓箭手。
弓箭对准这扇门。
傅红雪就像是没看见这些弓箭一样,眼神虚无地看着前方,迈出了门槛。
花满楼听到了弓弦拉开的声音。
他和陆小凤默契地向侧前方两步,严丝密封地将少女挡在身后。
叩。
傅红雪的右腿,撞上了门槛。
竹枝枝抬眼,打量着这个有意思的洞内封闭式庭院。
——这宅子的主人,肯定是个很能自欺欺人的家伙,要么就是个内心极度封闭的人。
少女这么想着。
她的眼神,半分也没有落在弓箭手上。
似是对方根本不重要。
四周的弓箭手,都穿着同他们身上如出一辙的黑袍,只不过脸上的面具是纯白的,只留下眼睛两个漆黑的洞,鼻孔那六个似乎用粗针戳出来的并排孔洞。
配合此间阴森的假山假树,屋顶下挂着的幽蓝^灯火,要是再将唢呐一吹,就十分阴间了。
庭院正中,倒是站了个和他们稍有区别的黑袍人。
他们身上的黑袍是粗制滥造的布料,对方身上的黑袍却是丝绒的。
一看,这身份肯定就不一样。
对方刚才一直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听到开门声之后,才慢慢转过身来。
竹枝枝看完顶上人工制造的星空,眼神落下,恰好越过花满楼和陆小凤的肩膀,和对面视线撞上。
少女顿了顿,琢磨着打招呼:“你好?”
对方这样看着她,不打招呼还怪不好意思的。
丝绒黑袍人:“……”
“诸位真是好胆量。”丝绒黑袍人开口,声音沉沉。
花满楼听音辩人,也能估摸出对方的年龄。
——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多岁,口音是太原一带,中气尚足,略有燥郁,要是现在没上火,估计也快要上火了。
竹枝枝惊奇道:“瞧你说的,没有胆量,哪里敢进来。”
陆小凤:“……噗——”
少女小声提醒他:“别笑那么大声,别人很没有面子的。”
看别人装了那么老半天,不就是要显示出自己的威风来。
他们要懂事点,给别人留一丢丢面子。
浪子:“噗——好。”
他尽量。
四周清净,听了个清楚的丝绒黑袍人:“……”
花满楼面具下的嘴角,往上翘。
他听到了对方默默深呼吸的声音。
——对方在隐忍?
——隐忍什么?
——又是为何隐忍?
君子默然思索。
“石窟灵洞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方,不知诸位客人的邀请函,可在?”丝绒黑袍人吐出一口浊气,沉声说道。
他们将邀请函摸出,向前递去。
站在右侧的黑袍人放下弓箭,将邀请函收了。
丝绒黑袍人打开,一一看过。
“既然是贵客,那就请随我来。”丝绒黑袍人将邀请函收起来,转身带路。
庭院虽然是假的庭院,但是穿过曲折的长廊,越过假花假树点缀的假山池沼,便到了一处大堂。
“这树上的叶子是青蝉翼做的,花朵是云雾绡、软烟罗、浮光锦。”花满楼将落在花叶上的手收回来,笑道,“这石窟灵洞的主人,可真是大手笔。”
竹枝枝听不懂那些好听的名字是什么,可这并不妨碍她的精准理解。
——石窟灵洞的主人,是个有钱人。
再看那大堂朱红大门,铜环沉沉,上面的铆钉还上了一层金漆。
金光在火光下流动。
朱红大门被两个黑袍人缓缓推开,竹枝枝他们成了第一批到来的客人。
大堂很大。
——像个四千米的大操场。
少女不甚浪漫地想到这个朴素的比喻。
大堂门口铺了红地毯,直通上座。
上座的那把椅子金光闪闪,位于高出底下坐席九个台阶的地方。
红地毯两边,高高架起的铜盆里烧着灼灼的火。
火光跳动。
“你们在山洞里面烧火……”竹枝枝真切地担忧道,“不会把我们全部都闷死吧?”
氧气被消耗殆尽,最终一氧化碳中毒,悲催死在多人山洞什么的。
想想就觉得死得不值得。
“……”丝绒黑袍人又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我们自有通风的办法,不劳费心。”
“当真?”少女求证,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我可不想和你们死在一起。”
过分的诚恳,容易演变成嫌弃。
丝绒黑袍人就感受到了嫌弃,他几乎要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自然。”
竹枝枝拖着长长的音道:“哦——那就好。”
一副终于放心的模样。
未免久待被气死,丝绒黑袍人让他们自己按着邀请函上的数字,自己找位置坐好,他就不奉陪了。
“一定要按数字落座吗?”竹枝枝问道。
丝绒黑袍人阴森森笑道:“贵客可以试试不按。”
“哦。”少女摇头,真诚道,“不了,我是个有礼貌的客人,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丝绒黑袍人想要摔门而去。
他觉得这!位!贵!客!对“礼貌”二字,似乎有所误解。
可惜,凭他一己之力,没办法做出摔门的气势。
丝绒黑袍人只好一甩袍子,大步离去。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沉不住气。”竹枝枝抱臂摇头,深深叹息。
她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想当年,她都是被丢下这句话的人。
陆小凤:“……我看他可比你年长得多。”
少女从善如流地改口,重新配上莫可奈何的叹气声:“现在的老人家,可真是不沉稳,还不如我们年轻人。”
花满楼无声浅笑。
“我觉得我眼光不行。”陆小凤找到数字,大马金刀地坐下。
花满楼配合接话:“哦?怎么说?”
“从前我觉得花满楼是个纯纯的君子,后来发现竟然不全是;初初与枝枝姑娘相识,我又认为枝枝姑娘是个老实可爱得过分的小姑娘,结果仍旧发现不是。”陆小凤叹气。
浪子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说,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差?”
竹枝枝坐下,伸了个懒腰,转着自己的脑袋。
她的眼睛虚虚眯着,像是有些困倦。
视线无意扫了一圈似的。
“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陆小凤你也不必太过在怀。”花满楼温声安慰道,“反正我们两人,也不会是你最后一个看错的人。”
少女:“噗呲——”
这一次,忍不住笑的就是她了。
“花满楼……”陆小凤幽怨地酌酒,“你学坏了。”
“嗯。”君子也认,“毕竟近段时间,与你朝夕相对,也是难免的。过段日子,事情结束就好了。”
竹枝枝:“……”
军校生不善掩饰情绪,当即拍着桌子大笑。
笑死。
团欺陆小鸡。
果然名不虚传。
陆小凤:“……小姑娘家家的,你能不能笑得收敛点。”
少女笑得厉害,勉强抽空回答,果断道:“不能。”
笑死个人。
她要是能收敛,会锤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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