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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已经开窍,但怎么想现在也都没有机会了。
砂糖同学就坐在对面,她好像和五年前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但若是细看，又感觉什么都变了。
烤肉店的声音十分嘈杂，乱糟糟的谈话声与听不真切的音乐混合在一起,成为扰乱大脑神经的锯子。感受到桃井五月的视线,砂糖桔微微侧身,向她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实际上也就是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的那种浅笑。
就是那么一瞬间，周遭的所有都被停止,宛若变成了慢动作般，只有那抹笑是动态鲜活的存在。
“好久不见，砂糖桑。”
她几乎是喃喃自语般低声说出，真奇怪，明明很期待这次难得的聚会，为什么看见砂糖同学后会生出一股想要逃离的情绪呢？
“好久不见，桃井桑，你今天很漂亮。”砂糖同学应下她们之间的第一句开场词，语气中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怀念感，就像是她们只分别了一个雨天，在阳光晴朗的午后相遇，打了声招呼。
真好啊，所有人都在变，但在时光中始终存留着一个她，好像属于青春和过去的回忆完全没有消失，时针在见到她的一瞬开始不断向回转动，让桃井五月又想起了国中时期的大家，还有那个勇敢追爱的自己...好吧，即便现在的进度依旧是零。
紫色头发的巨型考拉懒洋洋扒拉在砂糖桔的身旁，用头蹭了蹭她的脖颈处，“砂糖妞，我要吃烤肉。”
这个家伙也完全没有变化嘛！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吃砂糖亲手包的烤肉。”
黄濑凉太高高举起手来，眼睛亮亮的，带着几分期盼，声音夹极了，让人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的那种程度。
“嘁。”青峰大辉翻了个白眼，“装模做样的家伙。”
他一把从面前抢过一块用菜叶子包好的烤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整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颤抖着胳膊狂喝几口水才缓过来。
究竟是哪个混蛋在里面放一堆芥末啊！
黑子哲也看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盘子眨了眨眼，既然这样就只好再做几份送给青峰君了，希望他不要介意。
其实在结束国中生活后大家就有约好一年聚餐一次，但这种约定大都做不了数，每次的聚会都不了了之。即便是今天，也依旧有两个人没有到齐，绿间和赤司。
桃井五月悄悄向砂糖桔询问绿间的事情，毕竟那家伙偷偷报考了和砂糖同学一样的高中，当时还是让他们惊讶了许久，但仔细想想也不算突兀。就连她都可以看出绿间当时浓烈的情感，最傲娇的人倒是最先认清自己。
“绿间吗？”砂糖桔烤肉的动作顿了顿，陷入几秒思考后缓缓说道：“他说要准备一些事情，最近会很忙。”
“欸？”
“那就先不管他啦。”桃井五月摆摆手，表情忽然变得深沉起来，拍桌站起来，对着篮球社的大家开口问道：“让我们聊一些成年人的话题吧。”
“什么啊......”
“你们毕业打算去哪里工作？有五险一金吗？目前有几个实习经历？打算继续上学还是考取公务员？一个个说吧。”
“......”
众人沉默，确实是好成年人的话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那种可怕话题。
黄濑凉太捂住自己的耳朵，疯狂摇头：“37度的嘴里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看着老实巴交的几人，桃井五月满意点点头，然后扭头和砂糖同学的目光对上了。
她抿了抿唇，“我打算明年回家，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
“桥豆麻袋——”
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不约而同地看向她，表情都惊讶极了。
砂糖桔点点头，“已经决定好了，所以想要和大家正式道别。”
说罢，她举起酒杯，认真看过所有的人的面庞后再次露出一个笑容，很灿烂，没有丝毫离别时的不舍。或许对于砂糖同学来说，告别不是让人悲伤的事情，只要好好道别了，就不会留下遗憾。
桃井五月同样举起酒杯，“祝你的旅途顺利，不过砂糖桑，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聚会，我们会一起去找你的。”
她wink一下，和砂糖碰杯，酒水在玻璃杯中微微荡漾，连带着许多人的心情也掀起几分涟漪。
这番话后，聚餐的氛围变了许多，一直到结束时都心不在焉。
砂糖桔是第一个离开的，她向在座的大家微微摆手后转身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在暮色中褪色消失，和从前的影子渐渐重合。
桃井五月这才恍惚间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有些害怕看见砂糖同学。每个人的青春乐章中都存在那么几个特殊的音符，记忆中的砂糖就是这样一个音符，在那样躁动的时光里，只有她是安静沉默的，她似乎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所有都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和规划，现在也依旧没有变，好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害怕看见她，因为世界在变她却没有变，这时候总会触及到心中隐秘的、喧嚣的回忆。
她低下头，糟糕，有点儿想流眼泪了。
“喂，不是说好以后都会再见的吗？”
十分不解风情的青峰大辉拍拍她的肩膀，不大明白她此时忽然的悲伤情绪，黄濑也附和着说：“需要我再来问小桃子几个成年人的问题吗？”
“砂糖妞给了我零食礼包，你们都没有。”已经炫耀半个小时的紫原敦抱着那袋“旺旺大礼包”，像是个复读机一样跟每个人炫耀，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怎么上的大学。
同样抱着一大袋狗狗玩具的黑子哲也没有说话，他怕里面的磨牙棒也被紫原抢走。
“真是的...你们真是一群神经大条的笨蛋们......”
不过这样看来，其实大家都没有变嘛，希望长大能来的再晚一点。
日落时的风吹散身上的油烟味，带来几分清爽，也是时候结束这次的聚会了，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到齐该是什么时候。
与其同时，慢慢散步在回家路上的砂糖桔在转角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同时也是今天的缺席者之一。
他站在路灯下，柔和光晕将浑身锐利的气质冲淡一半，皱着眉头，浑身围绕疲惫，穿着的西装在衣角处有些许褶皱，看样子是刚刚结束某项会议后匆匆赶来。脚步声停下，他抬起头，看见了她。
两人都没有开口，她从口袋里拿出几块黑巧递过去，“下班快乐，赤司君。”
他接过巧克力，上面还有些余温。
一同漫步在布满落叶的长路，挑去不小心飘落到肩头的枯叶，虽没有说话，但气氛倒还算是融洽。在大学时因为父亲那边的工作来往，砂糖桔经常会和赤司碰面，她并没有意愿继续在霓虹呆下去，也不想再和父亲有任何牵扯，所以从不感到有所谓的家族负担。
赤司君就不大一样了，她在那时见到一个更为成熟，也更加疲惫的赤司君。不过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成年后早已没有所谓的梦想和爱好，也自然少了朋友这一称呼。
“你不打算再回来了吗？”
在最后一个路口，红灯亮起，他终于停下脚步，嘶哑的嗓音打破了这一瞬的寂静。
滴，滴，红灯一秒一秒闪过，
她在第十秒时点头回答，第十三秒时说出自己的计划，第三十秒时祝福他的未来，在最后第37秒告别挥手，第四十秒转身离开。
啪嗒，绿灯亮了，车流驶过，他咽下喉中微苦的黑巧，抚平衣服上的细微褶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离开，拖延了这么久的故事结局在这里结束也差不多。
很多事情，从最开始就知道根本没有可能，留下一点点念想也足够回忆。
“摩西摩西？”
“没错，不打算再回来了，并没有任何非走不可的理由。”
“会想念五条君的，也会想念惠，不过这里并不适合我，总会回去的。”
“因为，那是家。”
她推开别墅的门，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夏油君在一个月前解开了自己的枷锁，成为小精灵飞走了。五只萨摩耶睡在狗窝中，已经有些走不动路，最多还有一年的寿命。花园里的花因为几年前的一次极端天气，全都枯败，怎么也救不回来，那最旺盛的紫藤花也只剩下枯枝。
砂糖桔蹲在狗窝前摸了摸每只大狗的耳朵，依旧得到热情的贴贴，不过可以很清晰的从它们身上感到衰老。
坐在秋千上，她抬起头，望向空中的云朵，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以前会哼的歌谣。
嘎吱嘎吱的声响有些刺耳，她坐了一整个下午。
第85章 【番外完】
绿间真太郎,B型血，生日7月7日，星座为巨蟹座,目前十四岁，身高178cm，就读于帝光中学二年A班，最喜欢晨间占卜，爱好将棋和古典音乐,座右铭是“尽人事听天命”。
按照计划,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去秀德高中完成学业，考入名古屋大学法学部,在大学期间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养育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从事法律工作直到退休，最后死亡。
这份完美的计划被自己妹妹评价为——“充满无趣人生的老头子”。
他倒不怎么在乎偷偷看他日记的妹妹怎么说，并坚信自己的人生绝对会按照这个计划走下去,这世上不可能有可以扰乱这份计划的人存在。虽然后来发生的一切偏离都证明他错得离谱,但至少目前的绿间真太郎拥有绝对的自信。
至于绿间为什么会如此痴迷做计划,那源于小时候父母工作的经常变动，他从那时开始讨厌起生活中所有的不确定性。
他准备了一个写满日程和未来的计划本，打算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不偏不倚。可还有那么一点儿事物难以掌控,那便是幸运值。如果当天不够幸运的话,那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打断,让他难以忍受的痛苦。
有什么可以改变这种玄而又玄的幸运吗？
在第一次接触到晨间占卜后,他便对此深信不疑。每天都热衷于寻找各种幸运物来保证自己当天的幸运值，最开始只是那么一点儿微弱的心灵寄托,毕竟这种方式确实很有效，可以把所有的意外都归咎于没有佩戴幸运物。
久而久之，他已经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幸运物本身带来的好运，还是他给自己的洗脑。
赤司曾向他说过：“你很清楚自己是否需要那些东西，即便那已经快成为你血肉的一部分。”
近乎有些病态的追求占卜和幸运物是否对他带来了影响？绿间隐隐能感受到一些，可他是个接受后就难以割舍的人。有些东西一旦成为习惯，再难以改变，更别提本就固执的他。
并且从长期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处。
他这么想着，在脑海中自然而然忽略掉这件事。
计划最开始的偏差产生于中学二年的开学第一日，有位转校生来到他们班，在这个入学条件颇有些苛刻的帝光中学，转校生的存在还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连带着他也提起几分好奇。
倒不是好奇别的什么，而是赤司在前几天偶然和他的谈话，那位转校生的分班成绩称得上耀眼，入学后可能万年老二的排名就不属于他了。至于第一，当然还是赤司的。
上课铃声打响，班里的讨论声依旧不减，等到那个转校生跟在老师身后出现时变得更加沸腾。
绿间真太郎停下手中不停转笔的动作，也抬头瞥了一眼。
不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记忆的自动美化。他和这位转校生在班级中对视了一眼，可以清晰看见她紫色眸子里的点点星光，她眨了眨眼，然后挪开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
老师简单介绍了她的名字，“这位是砂糖桔同学，将来要和你们成为同班同学。”
砂糖...桔？奇怪的名字，竟然真的会有人用水果来当名字吗，但莫名和她很配。绿间这么想着。
她缓缓走向自己，然后坐在他的后桌，这让他感到几分不适应，可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感到奇怪。
要去搭话吗，毕竟是要相处一年的后桌...可是用什么来搭话呢？如果是自己主动搭话，会不会显得有些冒失？今天的星座运势排行很后，还是算了吧。紧抿着唇的绿间在脑海里快速飞过无数想法，最后只是戳了戳自己课桌上摆着的熊猫玩偶，一句也说不出来。
直到班长偶然的一句：“说起来，绿间同学的生日是7月7日，和砂糖同学只差一天呢。”
竟然是同一个星座吗。
回过头，看见她胸前别着的熊猫徽章，绿间心中猛的一跳，他好像知道该用什么话题来开口了。
嗓子有些哑，他斟酌着想到了许多关于星座的话题，这算是他最为擅长的。不过也不知怎么的，开口的话变成了考题：“巨蟹座今天的幸运物？”
他后知后觉感到自己语气和词语排列的问题，怎么听都觉得带着几分不善。早知道就不开口了，直接点头示意倒也不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绿间看见她眼中的迷惑，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熊猫。”
算是一个好的开头吗？应该算是吧。这时候就要自我介绍了，他扶了扶眼镜，说出自己的名字，内心还紧绷着，只是面上依旧冷淡。
“砂糖桔，请多指教。”
她露出礼貌性的社交微笑，笑容很浅，是否出自真心他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同样忍不住勾起唇角，那是种很准的直觉，这个人有些特别，具体特别在哪里他说不出来，只是感到很舒服。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确实很准，在接下来相处的短短一个月内，绿间总是下意识去关注她的一言一行：
学习成绩优异、十分刻苦认真、涉及兴趣爱好广泛、田径社的王牌预备役选手、与每一位同学都相处很好、最喜欢的零食是黑巧、喜欢收集小众书籍、对待任何请求和麻烦都会答应、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若是主动问她，那么就可以得到相当独特的见解。
优秀，是那种不论世俗意义上，还是从不同刁钻古怪角度切入上都无可置疑的优秀。
绿间有段时间会在社团活动结束后看见她独自在操场上跑步的身影，那时候也已接近落日时分，地上昨日的积水倒影出晚霞的色彩。
他静静站在一棵大树后看着，没有开口打扰到对方。
虽然有过一段时间的简单相处，但他依旧觉得砂糖同学完美到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类，即便是赤司也会有情绪的外露，而她却丝毫没有，脸上始终挂着很淡的浅笑，但他看得出那份隔绝于外的冷漠。
没过一会儿，她停下了奔跑。双手撑着膝盖调匀呼吸，汗水顺着脸颊掉落在地。
滴答，落进积水坑中，溅起一丝涟漪。
她蹲下身，看着水面倒影着的天空晚霞，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水面，掉落的树叶也随之摆动。忽地吹来一阵大风，无数细碎的叶片飘落，又化作水面倒影里轻飘飘的色彩。她向水面吹了口气，然后噗呲一下笑出声，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那种无比明媚的笑。
绿间站在原地，默默等到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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