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鸢转头向镜面里看了一下。
没有她,只有跟踪狂哨兵自己。
她转回头,发现跟踪狂表哥也抬起眼在看镜子里的自己,他的眼底难得有了情绪,面对自己的镜像,终于开始羞愧,自我厌弃。
卿鸢点点头,很满意这个进度,又问了一遍:“你向我隐瞒了什么?”
跟踪狂表哥下颌线紧绷了一瞬,盯着镜子开口:“左边的墙壁,有个生物信息扫描器。”
卿鸢按照他的话,找到了那个扫描器,还在想怎么把跟踪狂表哥拖过来扫一下,却不想,她刚靠近,扫描器就自动读取了她的信息,并且……
通过了识别。
卿鸢皱起眉,她什么时候在这里输入她的生物信息了?
很快,她就看到了答案,在这面打开的墙后面,是慢慢一屋子关于她的物品,像照片,资料都是最普通的“收藏品”了,她在里面看到了很多她用过,丢掉的“垃圾”,都被她的跟踪狂表哥当做珍贵的藏品安置在透明的保险箱里。
她的生物信息应该就是从她用过的杯子,抽血管之类的东西上面提取来的。
啊啊啊他怎么这么恶心,这么变态啊?卿鸢转过身,看向哨兵,他收回看她的视线,看着他面前的镜面。
无狱第一次觉得他的精神体没那么好用。
比起镜面里照出的,他丑陋的嘴脸,更让他无法面对的是她看向他,带着厌恶的眼睛。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卿鸢走到不看她的哨兵面前,指着那一屋子的罪证。
哨兵又进入了不说话也不动的洋娃娃模式,但他身上有镜面制成的荆棘顺着他脚踝往上爬,刺破了他的衣服,让他的身体渗出鲜血。
卿鸢看向身后的镜子,镜子里的哨兵和镜子外面没什么区别,只是有一团阴影覆盖在他身上,暴露出他阴冷黑暗的真实属性。
哨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脚下很快积了一滩血,也没什么表情变化。
不够,卿鸢捏起哨兵的脸颊,让他看着她:“还有呢?你还隐瞒了什么?”
哨兵看着她眼里映出的自己,看了一会儿,轻轻闭上眼睛。
菱形镜片一个接一个地落向地面。
围绕着卿鸢和哨兵的镜面越来越多,从各个角度将哨兵照得清清楚楚,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镜子外的他被锁链和卿鸢的手控制着,无法做什么大的动作,而镜面里的他却在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很无耻的事情。
事情里还有她,卿鸢确定自己没跟这个变态有过那么多互动,这些镜像应该都是他病态的幻想。
卿鸢看了一圈,被气笑了。
这人天天居高临下地审视别人,结果自己一脑袋一般变态都想象不出来的肮脏东西。
卿鸢也懒得用鞭子了,凝聚起精神力反手抽向他。
其实不用她这么做,亮闪闪的镜面荆棘已经爬到哨兵的胸口,把他刺得鲜血淋漓的同时,还撕碎了他从不露出多余皮肤的笔挺制服。
哨兵睁开眼,眼底的痛苦不是来自生理上的痛感,而是在她眼里,被一点点剥开,从灵魂到身体。
再被他可以放大罪孽,不堪的镜面将每一寸,每一处他想隐蔽的细节都献给她的视网膜,祈求她的审判。
“还有吗?”卿鸢把手放在哨兵的脸上,感觉到他平静的外表下,泛起的,脆弱的涟漪,他其实没看起来那么无所谓。
他也在紧绷肌肉,也在颤抖。
哨兵还是不回答,也不需要他回答,镜子会给她答案,给不愿坦白的他惩罚。
镜面荆棘眨眼间就到了他的脖颈,尖锐的边缘抵在他的喉结那里,喉结一动,血就流下来。
可他没办法不动,他甚至在挣扎里,意识不清但凭本能地微微偏头,想要贴近她用精神力折磨他的手心,哪怕这样做会让荆棘尖端刺进他的咽喉。
卿鸢不希望他晕过去,这才刚刚开始,她加多了精神力,却让它们变得更柔和,轻轻地唤醒哨兵的意识:“你要清醒地承受我的审判。”
他迷迷糊糊地重复她的话,越说眼神越清明:“我要清醒地承受你的审判……”
卿鸢看他清醒过来,鼓励地抚过他被痛出来的生理眼泪润湿的脸颊,轻声哄诱:“让我看看你更罪恶的样子,所有的,不许再抵抗。”
哨兵不再说话,只按照她的话做。
菱形镜片又掉下来一些。
他的头顶,他的脚下,他的四周,一共八个镜面,齐齐对着他。
镜面里的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镜面外的他,他们的手放在衣领处的扣子上。
用他最熟悉不过的眼睛审判他自己。
只要他再不对她坦诚最行,他们就会在她面前暴露出他最银当,也真实的样子。
镜面荆棘没入他的喉咙,哨兵薄唇动了动,流着血吐字:“卿鸢表妹。”
卿鸢怔了一下,看向他:“你叫我什么?”
哨兵不想把他最珍视,也最不堪的秘密说出口,但镜子里的“他”不允许他有半点迟疑,有的咬着手指,露出奇怪的表情;有的撕开领口,抚摸着自己的锁骨……
不能让她看到这个样子的他,虽然,她已经看了够多的了。
哨兵没有再停顿,看向向导,逼着自己面对她眼里最清澈也最让他害怕的镜子:“卿鸢表妹,我很早就认出你了。”镜子里的“他”又做了丑陋的表情,张开的嘴巴露出拉着银丝的舌尖,无狱静了片刻,纠正,“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一直都在窥视你。”
“一直?”卿鸢问,“我来军区之前……”
“那时我会让自己离你很远,而且没有现在这么频繁,尽可能地不去收集你的资料和物品。”哨兵的气息在镜面荆棘的折磨下变得微弱,但吐字依旧很清楚,“我一直都……很想很想……你……”
卿鸢没想到自己从哨兵身上拷问出来的是这么个“秘密”。
他想她?
荆棘和镜面里的身影都在逼着哨兵走向罪孽的悬崖,让他把自己彻底地,完全地抛出去,他忍不住喘息了一下,轻声说:“我想做表妹的狗,从小时候就是这样。”
殊途同归。
卿鸢脑海里冒出这么四个大字,这些哨兵不管怎么转,最后都会切题到“主人与狗”上面。
就连这个看起来很不会做小狗,也不可能做小狗的哨兵也没逃得了这个宿命,哦,不对,他反而比其他哨兵更早地进入了这个赛道,只是他的跑道要比别人更长一些。
从小时候就这样了,那他……卿鸢想到了什么,拨开哨兵手腕处破碎的衣料,他的纹身露出来。
小狗,再次点题。
哨兵不能停下坦白的声音,看到她在看什么,轻声自白:“这是你画的,也是我从你那里偷的第一样东西,嗯……”他闷哼了一声,荆棘都要从他的后颈穿透了,镜子里的“他”也将上衣脱掉,哨兵难堪到了极点,闭着眼纠正自己的谎言,“如果不算被表妹丢掉的垃圾,比如用过的纸巾,纱布……它确实是第一个。”
不是,他怎么从小就爱捡垃圾啊?
用过的纸巾,纱布……卿鸢想想都觉得无法接受。
不过,她的脑海里描绘出一条用力咬着大大的垃圾袋,阴暗小心地跟在她身后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偷偷收垃圾的勤奋小狗,她对哨兵也没那么气了。
狗塑救了他。
“你说这是你从我这里偷的。”卿鸢稍微靠近他的手腕,仔细看他的纹身,“那时什么意思?”
无狱每根神经都滚烫剧痛,可还是能敏锐地捕捉到她轻轻扑打在他手上的气息,注意力都被她的气息吸引。
看着她研究他纹身的侧脸,慢慢地说:“这是你画的,但不是给我画的,是给无泽,我很想要,所以就偷过来了。”
卿鸢看向这位伤痕累累的审讯官,想要就偷,他自己听听,该不该被审判和制裁。
跟踪狂表哥看着她,眼珠稍微错动,想要躲避她的目光,但又舍不得移开。
他担心他把一切都告诉她,告诉她他从很小,从被公认最天真无邪的年纪就对她有阴暗的想法,她会无以复加地厌恶他,从此不再让他看到她。
卿鸢并没有因此更反感哨兵,只是若有所思地轻声说:“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她看向哨兵,发现镜片荆棘爬到了一声不吭的哨兵脸上,把他的眼镜都割裂了,眼镜掉到地上,而荆棘的尖端则向他的眼窝里刺去。
卿鸢抬起手,想要按住镜面荆棘。
尖锐都快抵在眼球表面上的哨兵却是看着她,提醒她:“别碰它,会割破你的手。”
“停下来。”卿鸢收回手,但给了哨兵中止审判的指令。
哨兵确实做了很多她无法理解,而且很反感的事情,但……
可能是她的潜意识里仍然记得和他还有无泽前辈儿时相处的时光,听到他说这些,她的心里还是有触动的。
“不能停下来。”无狱微微摇头,“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卿鸢看荆棘都已经将他的眼尾刺破了,放出精神力,化作局部屏障,帮他挡了一下:“审判你的人是我,要听我的,不是吗?”踮起脚,靠近哨兵,小心地看了看荆棘尖端,思考能不能把它掰下来。
哨兵眼前是模糊的血色,鼻尖是她越发清晰的香气。
镜面里的影像开始移动,卿鸢余光扫到,侧头看了一下,每个镜子里都有一个哨兵,虽然看不到她,但能从哨兵微微仰头,垂眸往下看的姿势看出她的存在。
至此,哨兵的动作是一样的,但下一秒,每个镜面里的哨兵都做出了不同的反应,好像是不同时空里的同一个人在为同一件事做出不一样的反应。
有的在潮红着脸喘息,有的则张着唇祈求索取着什么,有的更为直接,整个人都洇出了湿气和水意……
“不要看。”她面前,真实的哨兵轻声恳求她,“向导已经知道我是个罪大恶极的人,知道我有多恶心多下贱,可以直接惩罚我,不要看……”
卿鸢收回目光,看向哨兵,他的眉眼还是冷淡的,但她现在知道,他应该就是天生的面瘫脸,其实反应很丰富。
八个镜子里有八个他,每个对她靠近他后的反应都不同。
这还只是靠近他,卿鸢不敢想要是真的轻轻亲他一下,他会怎么样。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镜面,又抬头看看上面的镜面。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镜子,把哨兵最不想让人看到的地方反应都映射出来,还很“贴心”地把那些放大,恨不得怼在她的眼睛里,让她不要错过。
怪不得有的变态喜欢对着镜子让别人露出羞耻的样子,还让他自己看着。
她这个变态也有点喜欢。
她抬起哨兵的下颌,让他也往下看,看下面的镜面,哨兵毫无波澜的眉眼都泛起了水痕,耳朵也红得想要烧起来,很不想,也不敢那么做,但还是迫着自己一点点低下眼。
“好了。”卿鸢也不打算这么欺负她的变态小狗表哥。
而且她也没那么多时间,确定变态表哥对她没有别的恶意,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向军区出卖她就可以了。
她还要他帮她做事呢。
卿鸢看向镜面:“你的镜子为什么照不出我的身影?”
她记得他的镜子连陈向导被无名菌污染的真实样子都能照出来,她也想用他的镜子照照自己。
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潜伏着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罪恶。
哨兵又不说话了,卿鸢转身看他,知道用疼痛无法撬开这位审讯官的嘴巴,所以她提起了他勉强还能遮住身体的衣料:“让它们照出我的身影,不然,我会让刚刚在镜子里呈现出来的,你失态的样子都在镜子外变成现实。罪恶会叠加生长的,等到那时,镜子里应该会映出你更不堪的样子,我会继续把它们落实在你身上,一步步追赶你罪恶的脚步,直到你无可救药,永远被留在罪孽的深渊里。”
她靠近他,轻轻抚过他混着眼泪和血液的眼角:“在那样的深渊里,表哥可永远没办法做我的小狗了。”
哨兵看着她,分不清她在引诱他继续犯罪,还是想要劝他迷途知返。
一直在他心中无比清晰的,罪恶和正义的界限,因为她变得模糊。
他看了她一会儿,镜面发生变化,卿鸢奖励一样地拍拍他的脸,转身去看镜面。
镜面有一瞬还是哨兵自己,因为她像拍小狗一样拍他的脸颊而有的恶念,这样的画面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她的身影。
八个镜面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为第九个,也是最后一个镜面挪出了空间。
罪孽越深,镜面数量越多。
哨兵一共只有九个镜面,现在都对着她。
卿鸢并不畏惧面对自己的罪孽,更不怕接受审判,她迈开脚步,走近她面前的镜片,抬起手,和镜子里的她手心相贴。
镜子里的是有罪的她吗?
可她为什么觉得触摸到“她”的时候,身心都非常痛快舒畅呢?
她的罪孽到底是什么?卿鸢看着镜面,“她”和她几乎没有不同。
她看到了,一道光从她的身后溢出来,流淌着星河的时空在她脚下铺开,光线里有许多人影,他们通过她穿行,来往于两个不可能在同一个维度,哪怕是时空系技能也无法将它们连接的世界里。
果然,卿鸢轻轻叹了口气。
她就是那个“门”。
那个让高纬度生物跑到这个世界祸害人的罪魁祸首。
不过,大狮子说,“门”只是她的一部分,现在在污染区,不在她身上。
他指的是什么呢?
是她的哪个部位?卿鸢看着她被强光打得透明,跟照X光似的的镜像,心肝脾胃肾,都在啊。
甚至还能看到精神空间,等等。
卿鸢目光顿住,在精神空间旁边的是什么?
怎么那么像哨兵的精神巢?哦,不是像,它就是。
她有精神巢,她怎么都不知道?卿鸢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看到镜面里,在她身体里的精神巢,被一团光裹着飞了出去。
卿鸢悟了,“门”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她身体里存在过的精神巢。
啊,她想到了什么,发出恍然的轻呼。
她的小水珠具有像哨兵精神体一样的攻击性,她的精神力能够像哨兵一样外放出来,这些是不是都是她曾有过精神巢的认证?
可她都被剥离了精神巢,怎么还能活着?
而且,同时有精神巢和精神空间……初始版本的她得多强大啊。
敢情她在军区天天不是怕这个怕那个,到头来,最值得让人敬畏的,原来是她自己。
她还在那找是什么让这个世界变成这样,找了一圈,哈哈,造成现在这个糟糕的局面的万恶之源也是她。
卿鸢看着镜面,以为它在显现出她的罪孽后,会对她进行审判和惩罚,可镜面就此停止变化,没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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