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五年,他们习惯了乡下的生活,会慢慢跟身边的农户比,而不是跟从前在南城的豪阔日子比,就会感激母亲今时今日的决定。
这世道的女人,一个个都如此柔弱,又这般坚韧。
徐白把冯苒带回来,母亲和妹妹都很高兴。
徐家落魄的时候,徐白人在国外,冯苒给过她们很多的安慰,还给徐皙买过衣裳鞋袜。
“你好好住下。”徐母说,“什么事都不用管,跟家里一样。”
欢迎与否,一眼分明。
冯苒宾至如归。
徐白二楼另一个房间,给冯苒用,只是需要慢慢布置,添置家私。
“我先送阿宝回去。”徐白说。
萧珠不太想回去。
“我就不能到你家上课吗?”萧珠问徐白,“我可以一周回家两次。我阿爸总不在家。”
徐白:“……得跟你阿爸商量。”
萧珠觉得,她阿爸肯定会同意的。如果不放心她,再往雨花巷这个宅子添一些人就好了。
离开她阿爸,跟着徐姐姐,她想得很美好。
回到同阳路的公馆,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徐白开车进去,直接把萧珠送到小楼门口。
小楼灯火通明,隐约瞧见三楼有人影走动。
萧令烜的心腹们在开会。
徐白送萧珠进去,只瞧见女佣,没看到石铖等人。
“我阿爸在楼上?”萧珠问。
女佣道是。
“去说一声。”萧珠吩咐。
女佣再次应是,转身去了。
萧珠瞧见旁边餐厅的桌子上,有个小盒子。
小盒子看着平平无奇,徐白都没留意到,但小孩子的注意力总用在犄角旮旯的地方。
“这装了什么?”萧珠好奇。
里面隐约有声音。
小盒子上了锁,萧珠从头上取下一个小发卡,捣鼓几下,锁就开了。
徐白刚想喝口水,就听到萧珠的尖叫声。
好几条小蛇,从盒子里爬了出来,有的奔向萧珠,有的向其他方向爬去。
徐白认识,这是剧毒的竹叶青蛇。
茶几上的果盘旁边,有一把水果刀,她抄起来毫不犹豫奔过去。
她手速特别快。
手起刀落,五条小蛇全部被她削去了脑袋,身躯还在不停扭曲滚动。
不过是瞬间的事。
她的刀快,且稳。
萧珠脸都吓白了,跌坐在地。
徐白扶起她:“怎样?有没有被咬到?”
萧珠最怕蛇,半晌眼睛都是直的。
徐白仔细看她的手背等地方,并没有被咬的痕迹,微微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抓了几条白唇竹叶青,谁准你给砍了?”旁边楼梯处,传来男人的声音。
徐白看过去,萧令烜和几名心腹站在那里,目光都投向餐厅的方向,表情各异。
开口的是萧令烜,他语调缓慢,目光却专注。
徐白:“……”
萧珠还呆呆的。
萧令烜看一眼徐白,又看一眼萧珠:“你俩一天不给我添堵,就闲得难受?”
第79章 找他做男朋友
萧珠吓懵了。
她打小是个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除了蛇。
尤其是绿色的蛇。
萧令烜把她抱到沙发上,好半晌她眼睛还是直愣愣的,有点不聚光。
徐白坐在旁边,轻轻拥着她,温柔中加一点力道,不轻不重拍着她后背,让她醒神。
萧令烜看着沙发里的两个人,再看看餐厅那些死蛇,没继续发脾气。
他看对自己心腹说:“都先回去。”
几个人叩靴行礼,这才退出去。
萧珠一口气透过来,哇地哭了:“好可怕!”
萧令烜:“下次还敢手欠吗?”
“谁知道你盒子里藏蛇?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死了。”她哭得声若洪钟。
徐白见她中气十足,放了心。
拿巾帕给她擦泪,徐白柔声安慰她。
“……那盒子上锁。”萧令烜没打算放过萧珠,“以前就告诉过你,我上锁的东西别碰。今天若不是蛇,而是炸药,现在这只手早炸没了。”
萧珠后怕,往徐白怀里缩了缩。
徐白搂得更紧:“没事,往后注意就行了。”
萧令烜见状,有点恼火:“别惯她。今晚别睡了,去扎两个钟头马步,长长记性。”
徐白:“……”
萧珠哭得更凶:“我快要吓死了,你还要惩罚我。我不跟你过了,我要去徐姐姐家!”
徐白急忙去捂她的嘴。
再说下去,不仅仅是徐白惯的,还是她教唆的。
她明天就会被辞退。
萧珠呜呜两声,清醒了几分,去看萧令烜。
萧令烜脸色果然更难看。
徐白硬着头皮:“四爷,要不先放她睡吧?今天赶路很辛苦。明早起来,叫她扎四个钟的马步。”
萧珠:?
那她宁可不睡觉,只扎两个钟头的马步。
扎马步可累了,半条命都没了。
徐姐姐到底哪边的?
不对,她到底有没有扎过马步?
萧令烜神色一缓:“给你这个面子。明早四个钟,我叫副官数着。”
萧珠:“……”
她还不如被蛇咬一口。
看萧珠那几欲崩溃的模样,萧令烜觉得她应该受到了教训,就放过了她。
萧珠有气无力,上楼去睡觉了。
徐白准备离开。
萧令烜问她:“今天外出,可有遇到土匪?”
“没有。官道上挺安静,我们也没半道上停下来休息。”徐白说。
“你朋友家里如何?”
“家里挺好。她跟我回来了,暂时到我家小住。”徐白说。
萧令烜:“是那个口无遮拦的朋友吧?叫她往后少说点是非。”
徐白低头应是。
冯苒以前骂萧令烜,还被他听到了,一直耿耿于怀。
萧令烜没有再说什么,上楼去了。
徐白离开时,还在门口遇到了布置岗哨的石铖。
她打了个招呼。
依旧是副官石锋送她。
石铖叮嘱几句,叫石锋注意安全。
徐白走后,石铖便想起方才苏宏等人的交谈。
苏宏他们走出主楼,就低声议论。
尤其是苏宏,他总是忍不住要说话。
“徐小姐瞧着柔弱,竟有点能耐。刀法很不错。”苏宏说。
石铖:“她就是靠手速拿到差事的。大小姐佩服有本事的人,没点能耐镇不住她。”
“……可惜我那几条蛇。白唇竹叶青很难找。”另一个叫赵峥眀的人说。
“师座都没生气,你可惜什么?”一向话最少的何岩,也接了腔。
他如今替四爷管着帮派的事,为人最持重。平时他是懒得与他们聊琐事,今天也难得开了口。
“何止没生气?师座眉梢的笑都快压不住。”苏宏道,“师座很得意。他到底是找家庭教师,还是找女人?”
然后,苏宏开始长篇大论,分析萧令烜究竟多器重徐白。
比如说,准许徐白在同阳路的公馆进出。这地方很重要,不是心腹根本进不来。
徐白进来的时候,是萧珩的未婚妻,师座连这点都可以容忍,对她宽容过了头。
又比如说,把教官营的石锋给徐白做司机,大材小用。太大方了,福州教官营出来的人,放在哪里都是重武器,价值千金。
还比如说……
作为接替祁平的心腹,苏宏什么都知道。
萧令烜用人不疑。
只是什么都知道的人,说起来不缺话题。
他滔滔不绝,根本不需要旁人搭腔。
从主楼走到门口,有一段路,几个人都要出门才能开车。被迫听着,渐渐地全部心烦。
“你不能闭嘴?”赵峥眀问苏宏,“少说两句话,是犯天条吗?”
何岩则问石铖:“师座到底什么时候把祁平调回来?他自己耳朵不疼吗?”
石铖同样无语。
不过,祁平短时间内应该还会留在福州的教官营。
徐白这日回家,已经深夜。
冯苒还没有睡,坐在灯下听无线电,等着徐白。
徐白先去洗漱,换上睡衣。
两人躺下,冯苒一肚子话要问。
“……你跟萧珩最近怎样?”冯苒问,“大帅去世后,婚约应该作废了吧?”
徐白:“按说,应该是作废的。”
“大帅夫人是不是疯了?”冯苒又问。
徐白:“我没有去看她。宁可薄情一点,我也不想再沾染是非。”
她想离萧珩越远越好。
冯苒立马拍打她的手背:“胡说八道。你不去看她,情理之中。她看到你家落魄,就带着罗绮交际,逼你退婚。
说要给你钱财,一文没出,就动动嘴皮子。你爷爷当年可是救了萧珩,她毫不念旧,势利又寡恩,你跟她有什么情?”
徐白笑笑:“你说得对。”
在这个乱世,都应该先考虑自己,才能活下去。
大帅夫人给徐白的,大概是正月初九晚上赏的那支翡翠镯子。
镯子徐白收起来了,当做萧家给的补偿之一。
“你可以谈个男朋友,彻底把你和萧珩的关系在社交上断开。”冯苒出馊主意。
徐白:“等等看吧。处于下风的人,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交个男朋友,不是害了他吗?”
萧珩如今手握重兵,又能在军政府内部与萧令烜一较高下。
徐白除非找萧令烜做男朋友,否则此路不通,只是把无辜的人拉入局。
“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冯苒说。
徐白心头一跳。
她很想堵住冯苒的嘴。
萧令烜那边的事,她想都不敢想。稍有差池,她死无葬身之地。
冯苒还是说了:“你可以和滕禹谈。他是滕勇的儿子,萧珩现在靠着滕家。”
徐白:“……”
第80章 四爷的怒火
徐白要上工,妹妹要上学,有些事需要人帮衬母亲去办,冯苒成了徐家最好的帮手。
比如说,徐白要装一部电话。
此事交给母亲去办,她会一头雾水,以前家里的电话是管事去装的。
冯苒却知道门路。
“……这是三十大洋,给你的零花钱。”徐白临出门的时候,给冯苒一个纸包。
冯苒没有推辞,只是搂着她,贴了贴她的脸:“岁岁,往后你是我的活菩萨。”
徐白心中暖融融的:“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到了同阳路的公馆,萧珠还在扎马步。
她起很早“受罚”,为了不耽误上午的功课。
她满头大汗。
萧珠的腿上功夫厉害,竟是不折不扣四个钟熬了下来。
结束时,她走不了路,浑身都软,汗把衣裳湿透了。
缓了大半个小时,又在浴缸里泡了半个钟,她才起来吃饭。
徐白没跟着下楼,她整理萧珠今天要学习的内容,萧珠一个人去了餐厅。
萧令烜也起晚了,坐在餐桌前等着。
“我说话算数。”萧珠对他道,“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许为难徐姐姐。”
——五条白唇竹叶青,算在萧珠头上,不能找徐白的麻烦。
萧令烜神色慵懒,不愿搭理她:“吃饭。”
萧珠:“这件事过去了?”
“你受了教训,此事才算完。”萧令烜冷冷道。
萧珠:“我记住了。”
萧令烜不再说什么。
萧珠不怕死,试探着看他脸色:“阿爸,我可以换个地方上课吗?”
萧令烜看过去,眸色深,目光意味不明:“换到哪里去?”
萧珠:“雨花巷。徐姐姐家里有很多的宅子,我想去那边上课。”
萧令烜的脸沉了下去:“你上课还要去旁人家?你干脆去学校算了。”
“怎么叫旁人家?”萧珠不满,“那不是你的宅子吗?你只是借给了徐姐姐住。”
萧令烜冷冷睨着:“跟我咬文嚼字,没用。”
又问,“这是谁提出来的?她不想来这里上课?”
“当然不是。”萧珠道,“是我想去雨花巷,她家里热闹。又好玩。”
萧令烜眼眸阴冷:“念书是念书,本就很枯燥乏味。好玩能念出什么德行?”
他很生气。
他一生气,萧珠就怂了,埋头吃饭。
午饭前,萧令烜把徐白叫到三楼。
“……让你教书,不是带她玩。能带她玩的人很多,用不着专门请你。”萧令烜说。
徐白很久没受过这样的训斥。
她以为,萧珠如此天真的想法,萧令烜最多是拒绝她,或者说她两句。
却没想到,他盛怒,连同徐白也要挨训。
徐白有时候觉得,萧令烜其实就是想让萧珠认识几个字,并没有特别重视她的教育。
他对萧珠,比较放养。
可此刻,徐白又觉得,他其实寄予厚望。
哪怕萧珠萌生一点“边学边玩”的念头,他都要及时遏制。
“对不起四爷。此事我欠考虑,阿宝跟我提的时候,我才没有立马纠正她。”徐白态度诚恳认错。
萧令烜:“你的确欠考虑!”
他眼神冰冷,语气比眼神更冷。
似乎他还有很多的话要说。不过,他终究忍住了。
“先去吃饭。”他道。
徐白应是,立马下楼了。
她和萧珠吃饭,萧令烜没来;饭桌上,萧珠给她使眼色,又给她夹菜,却没说话。
吃了饭上楼,关上房门,萧珠才偷偷问她:“我阿爸骂了你?”
“谈不上骂。只是沟通教学问题,这算是很友好的交流。”徐白说。
作为长官、学生的家长,萧令烜这样的脾气,徐白是可以理解的。
“他不准我去雨花巷。”萧珠撇撇嘴,“老古板。”
“四爷考虑很对。念书和玩乐要分开。若是心玩野了,就念不进去了。”徐白说。
萧珠:“念不进去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用考状元。他本来就说,认识几个字就行。”
徐白:“……”
萧令烜之前那么想,是萧珠的启蒙非常不顺利,导致他破罐子破摔;如今,萧珠念书上开了窍,自然又是另一番标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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