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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柔嘉冷冷看了她片刻, 忽然笑道：“姑姑别这么严肃嘛, 你办事柔嘉自然是信得过的, 姑姑辛苦了。”
张沐雨抬眸看了她一眼, 仍旧不苟言笑道：“为陛下分忧那是臣应尽的本分。”
端木柔嘉拿着名录站起了身，走到张沐雨面前道：“这都是姑姑查出来的, 至于如何处置朕也理应听从姑姑的安排，只是, 这谋逆案引出了朕的一件心事，想要请姑姑先帮柔嘉参谋参谋，之后再谈处置。”
“陛下有何心事，但说无妨。”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道：“朕也老大不小了，却还没有子嗣，江山后继无人，这才让一些牛鬼蛇神有了大逆不道的想法。朕与皇后成婚已有数年，皇后一直无所出，可我端木氏的江山还需要后继有人啊。”
张沐雨轻轻一笑：“陛下想要扩充后宫？那陛下心目中可有人选？”
端木柔嘉笑问道：“你觉得国师如何？”
“国师作为一个男子确实有才有貌，但他是钦天监监正，是陛下的朝臣。一个男子本事太大了就不会专心相妻教子了，故臣认为他并不合适。”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道：“我的母皇父后当年是何等恩爱姑姑也是知道的，这些柔嘉都是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的，而我与皇后脾性多有不合，再纳新人就想寻个自己喜欢的。”
“陛下喜欢的就只有慕焱吗？”
端木柔嘉眨眨眼睛，不解问道：“不然姑姑以为还有谁呢？”
张沐雨道：“臣本以为，陛下心里还惦记着在安国寺出家修行的荀昳，否则也不会多次出宫去看他了吧？”
端木柔嘉故作惊讶地掩嘴道：“姑姑，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以为我不会同意你与荀昳再有瓜葛？”
端木柔嘉轻轻点头：“不光是姑姑，若我对他还有心思，只怕是满朝的朝臣也是不会同意的。”
张沐雨笑了笑道：“荀昳如今毕竟只是个庶人，他与你母皇也并未生育过子嗣，你若是喜欢，纳娶他也不是不可。至于朝臣那边，姑姑能帮你。”
端木柔嘉笑道：“那可真是谢谢姑姑了。”
张沐雨看向了端木柔嘉手里的折子：“那这份名录……”
端木柔嘉道：“此事全权交由姑姑处理便是。”
张沐雨离开后端木柔嘉忽感一阵头晕，便撑着额头靠在软椅里闭目休息，直到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她才睁开了眼睛。
宋允和小声问道：“柔嘉，你还好吗？”
端木柔嘉打起精神笑了笑：“你来了啊，我没事。”
宋允和道：“我刚过来时，听到丞相在吩咐人去查抄几名朝臣的府邸，我知道其中一人对你是忠心不二的。”
端木柔嘉轻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可张沐雨要她死，我目前还没办法保下她。”
“你是皇帝，你要是坚持，张沐雨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端木柔嘉按了按额角，轻声道：“我和张沐雨做了个交易，她帮我摆平朝里那些老臣，我好把荀昳接回来，条件就是她想要除掉这几个异己。”
“你为了和荀昳在一起，让忠心你的人用命去换吗？”
端木柔嘉略带烦躁地提高了些音量道：“自然不光是为了情情爱爱。若是朕的枕边人，还有将来的朕的皇嗣都是出于士族，那几大士族不得踩在朕的头上了吗？到底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宋允和愣了愣，这是端木柔嘉第一次和她两个人时以朕自称。
“陛下，我……”
端木柔嘉听到她称呼陛下也愣了愣，转眸看向她，见她略显局促地站着，叹了口气：“允和，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心情有些不好。”
宋允和笑了笑，摇头道：“没关系的。”
端木柔嘉轻轻拉住她的手，又道：“对不起。”
宋允和靠过去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宋允和虽在安慰着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到那个忠心于她，但要被她当做筹码送给张沐雨处置的朝臣。
一直到这个时候，宋允和才真正地意识到端木柔嘉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已经成了帝王，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的帝王。
宋允和不愿再去多想，重起了个话题道：“柔嘉，你最近是不是都没去看过荀昳？张沐雨已经同意把他接回宫了，你是不是要准备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暂时不去了，再过段时日吧。”
“为何？”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张沐雨之所以能同意我接他回来，还不是以为他曾经跟过先皇，所以我就算喜欢他，哪怕他将来先生下皇嗣，他也不可能动摇得了冯锦的后位。若是我对他表现得太过在意，让他们感觉到了威胁，或许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对他不好。”
宋允和沉默了片刻，拉扯了一下端木柔嘉轻声道：“柔嘉，我也想尽我所能帮帮你。上回你说让我再好好考虑，我早就已经考虑好了，我愿意帮你的。”
端木柔嘉转眸看她，随后轻轻靠在她的身上，轻声道：“允和，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想要入朝为官，等我先打赢朝里的这一仗，成为了真正的皇帝再说吧，否则我怕护不好你。”
宋允和心里一暖，小声问道：“那假如，今日张沐雨是想要用我来交换接荀昳回宫，你怎么办？”
“那她就是在找死，朕亲自去杀了她。”端木柔嘉感觉到自己靠着的宋允和身体僵了僵，直起腰抬头看向她，见她脸上有不解的惊愣，就笑了笑道“说笑呢，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安国寺的禅房里，荀昳关上了门窗，脱下了宽松的僧袍走到了铜镜边，抬手覆盖上小腹，已经能看到微微的隆起了。
自那日第一次干呕后，他的胃口就越来越差了。起初只是吃不下东西，每餐饭还能少量吃一点，后面就开始吐，吃过东西后总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全部吐出来。
他怕被人看出端倪，每餐饭总是强忍着勉强吃下去，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吐个干净。
不过吐了一个月之后就好很多了，虽然有时还是会恶心反胃，但不至于每吃一点东西都会吐出来。
他一直没有去找大夫看过，原本是准备等端木柔嘉过来，告诉了她自己的猜测，再一起去寺外找大夫诊脉，可是她一直没有来。
原本荀昳还不能完全确定到底是不是有孕，他也想过或许自己只是生病了才会有那些身体的不适，可如今肚子都开始大了，那应该是毫无疑问有孕了吧？
他想到先前他和端木柔嘉都是满心期待着能怀个孩子，想要孩子时好几个月没动静，端木柔嘉都开始失望了，后来不想了顺其自然了，居然真的就来了。只是当初是两个人一起期待，如今知道有孩子了高兴的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不禁在想着，端木柔嘉不来看他，不会是因为和他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吧？又或者是，她发现她自己真正喜欢的是慕焱，或者是其他的他还不知道的谁，总之以后就不准备再来找他了……
若是如此，那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这一日端木柔嘉刚下早朝，刚回到承天宫就有宫人上前，手里拿着一封一看就来自于宫外的信纸。
那宫人道：“陛下，这是安国寺里给您的信。”
安国寺里自然就是荀昳写的，他可从未给她带过信。
端木柔嘉不由有些紧张，想着他忽然托人送信过来，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就赶紧道：“把信拿过来。”
宫人上前把信给了端木柔嘉，她打开来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诗。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端木柔嘉勾起了唇角，道：“朕要出宫一趟。”
第36章
收到信后端木柔嘉未有耽搁直接赶去了安国寺, 推开禅房的门问道：“荀哥哥，你想我了？”
荀昳转身看向她，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柔嘉，你……”
端木柔嘉走上前道：“我一收到你的信, 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荀昳明明心里是欢喜的, 但想到她这么久都不来, 这些时日心里攒的那一口气还是难消，此时再见她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涌上心头，竟一开口就哽咽了起来：“我还以为陛下早就已经将我忘记了，不会再来了。”
端木柔嘉见他哭愣住了，上前帮他擦掉眼泪，拉住他的手道：“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在想法子接你回宫啊。只是, 最近出了些事, 我确实有些繁忙，这才没有顾上来你这儿。”
荀昳心里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推开她的手道：“人不来就算了, 连一封信件都没有, 怕是早就将我忘了。”
端木柔嘉垂头叹了口气道：“荀哥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荀昳见她真的是心情不好的模样，轻声问道：“最近出什么事了？”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都解决了, 也没有再说一遍让你一道心烦的必要了。”
“可我想知道你这段时日都做了些什么。”
端木柔嘉拉住他的手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不重要, 往后我的人生里都将有你的参与, 这才是最重要的。荀哥哥,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荀昳见她此时眼睛闪闪亮亮地带着笑意，看来是真的有好事, 就道：“其实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那你先说吧。”
“还是你先说吧。”
端木柔嘉不再谦让，笑着道：“荀哥哥, 我们马上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啦！高不高兴？”
荀昳愣了愣：“你知道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端木柔嘉也愣住了：“我知道什么了？”
荀昳脸上微微一红，轻声道：“孩子啊。”
端木柔嘉又一愣：“什么？你说什么？孩子？”
“你不知吗？”
端木柔嘉拉住他的手不确定地问道：“荀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荀昳微红着脸拉着她的手贴向自己的小腹，看到端木柔嘉被掌下微微的隆起惊得倒吸了一口气，低头笑道：“前两个月一吃东西就想吐，当时还不确定，直到这段时日身子开始看得见变化了，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
端木柔嘉的神情从惊转喜：“我们有孩子了吗？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荀昳见她这般惊讶，问道：“你不知吗？方才你说我能回宫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知晓了。”
端木柔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低头轻声道：“我要早些知道你有孕了那该多好，我不该这么久都不来看你的。”
荀昳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怎么了？我又没真的怪你。”
端木柔嘉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不管怎么说，终于有孩子了我高兴。对了，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荀昳摇头道：“我本想着等你来了，和你一同出去看大夫的。我毕竟在这儿带发修行，私自出寺总是不好的。若是让寺里的人帮我请大夫，弄得满寺皆知就更不好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夫看看吧。”
荀昳疑似有孕了，那自然不能骑马出行，端木柔嘉就差人找了一辆马车来。
坐在马车里，荀昳问道：“既然你不知孩子的事，你刚才说我能回宫了，是何意啊？”
端木柔嘉安静了阵子，才慢慢道：“冯锦多年无所出，为了江山社稷，我再娶别人是天经地义之事。我让陆颜雨去冯锦那边走动走动，说服他，若我要再纳娶别人来生育皇嗣，你对他的威胁是最小的。他娘家与张沐雨走得近，那些话告诉了他自然就会传到张沐雨的耳朵里。”
荀昳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只坏兔子。”
端木柔嘉笑了笑：“要是不坏，怎么降得住你？你这般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一个没本事的女人？”
荀昳又问道：“若我能有孕，照道理冯锦跟你也几年了，怎么还无所出？你先前那么肯定说不能让他生下你的孩子，你莫非是做了什么？”
端木柔嘉淡淡道：“你或许不知，江枕月在开始行医前是专门使毒的。”
荀昳一愣：“你给他下毒了？”
“是啊，很奇怪吗？若是他生下了我的女儿，那以姑姑为首的门阀士族定要日日催促着立储，一旦立了门阀之后为储君，那士族的地位将再度巩固。照此发展往后看，将来就是权贵与平民间差距越来越悬殊，平民就越发的贱如泥。”
荀昳想了想，轻声道：“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那些世族大家手握重权，凭你一己之力想要完全改变，只怕是难啊。”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可总要有人第一个去做不是吗？只有我去做了，才能告诉后人还能如此行，后人或许就会效仿我。就算我不成功，将来也总有人能成功。况且就算不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只为了我自己能当个真正的皇帝，不再像如今这般受制于人，我也会去做这些事。”
荀昳握住她的手道：“你母皇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会很欣慰的。”
端木柔嘉轻叹了一口气：“母皇会怎么想我不知，但我知道这些事我爹爹一定希望我去做。”
“为何？”
端木柔嘉笑道：“我爹爹说他来自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那里大家是平等的，不管出生贫寒富贵，也不管是男是女，都能一样的读书科考。若是家境实在贫苦，还会有朝廷出资援助，人人都可以读书科考。”
荀昳笑问道：“还有那样的地方？男子也能科考当官？”
端木柔嘉点头道：“能啊。听我爹爹说，他们那边反倒是男子重仕途女子重家庭，所以他初到此处时还很不习惯呢。”
荀昳好奇又问道：“是么，那难不成他们那里还有男子当皇帝的？”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怎么？当皇后太后你还不够，这是又觊觎朕的皇位了？”
荀昳玩笑道：“是啊，你会怕我造反吗？”
端木柔嘉笑道：“想杀我啊？你可以试试，反正大伙应该都觉得我挺容易死的。”
荀昳一把捂住她的嘴，有些生气道：“你不要胡说！”
端木柔嘉笑着求饶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到了。”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端木柔嘉先下了马车，转身扶了荀昳一把。荀昳推开她的手，自己走了下来。
端木柔嘉不满地噘嘴小声道：“荀哥哥你干嘛啦，人家难得想献个殷勤。”
荀昳轻哼了一声：“我自带发修行开始，度过的多数时光都是没有你的。我若那么娇气，早就活不下去了。”
“你还在生气对不对？还是怪我这么久没来看你？”
“没生气。”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我也很后悔，真的很后悔。”
荀昳见她面上是真的颇为自责，就也叹了口气，轻声道：“好了，我们进去吧，希望别是空欢喜一场。”
医馆里的大夫还记得这对姿容及其出众的夫妇，一见他们来了就上前道：“是你们二位啊，我还记得你们。大约半年以前吧，你们曾来诊过脉，我还记得当初这位小姐是急着想当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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