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你和它一点都不像。”
端木柔嘉顿了顿,轻声道:“是么。”
荀昳又道:“你母皇当年对你恨铁不成钢,说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但其实你把她也给骗了,你是披着羊皮的狼。”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她知道事到如今狡辩已是无用,就干脆用沉默来回答。
荀昳见她默认了,又抚摸了两下怀里的白兔:“这只兔子我怕是也养不下去了,我抱着它已经不觉得暖和了。”
端木柔嘉淡淡道:“父后如果不想养了,直接差人送到御膳房烤了就是,一只兔子而已,烤熟了就暖和了。”
荀昳一愣:“端木柔嘉,你……”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你作为一个男子,你的格局你的魄力确实是少有的,但朕作为能在储位之争中胜出的人,且在两个姐姐都是有手段有野心的情况之下。你却还觉得朕像你怀里那只兔子,你不免有些天真了吧?”
“你……”荀昳怔愣地说不出话。
端木柔嘉又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荀哥哥,我其实也没骗你什么,登基的前一日我就告诉过你,我已经不小了,我能守住这天下守住这盛世,不需要你垂帘听政。你确实是在母皇身边待过几年,她教会了你不少东西,可那又怎样?我是她女儿,爹爹过世后我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从小耳濡目染,从她那里学到的东西更多。况且我的身体里还流着一半她的血,该如何当好一个皇帝不需要你来指点。”
荀昳手里一松,白兔从他怀里摔落在了地上,又迅速跑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躲了起来。
“你……你……”
端木柔嘉握住荀昳的手:“别你你你了。荀哥哥,你如果未来想要当真正的掌权太后,我可以帮你,让你在那天到来之前变得更加合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荀昳抽出了自己的手,不再说一个字愤愤转身离开。
荀昳回到了千秋殿里就让所有的宫人全部下去,他想要一个人静静。
还没安静片刻,就有人扣了扣门。
他带着怒气道:“哀家不是说了么,谁也别来吵哀家!都给哀家滚!”
莞儿低声道:“太后,是荀夫人来了。”
荀昳走到门边打开门,惊讶道:“爹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也跟着离开皇城了。”
“你个没良心的!”
他还没骂完,荀昳冷冷打断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不爱听的,我立刻就把你轰出去,以后再不准你入宫。”
荀夫人顿了顿,放软了声音道:“你姨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她说,当今陛下比我们想象中更难以控制,只怕当初对她的判断全都错了。听闻她和你有些私交,你帮着想个办法,明晚让她孤身前往皇城南边的树林。”
第13章
荀昳并没有拒绝荀夫人给他带的话,可当夜晚上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过往端木柔嘉的种种,他在费劲地分辨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装的。
他想要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他并不想杀她,他的心里确实并不想让她去死。
如果她死了,换一个听话的小皇帝,他就可以大权独揽了,可……他仍旧不希望她去死。
荀昳一整夜几乎都没有睡着,次日起身面色并不好看。
他坐在梳妆镜前正由宫人梳妆,莞儿看着他精神不好,上前道:“太后可是昨夜没睡好?不妨再多休息会儿吧。”
“不睡了,今日还有事要做。”
荀昳说完这句话忽然清醒了许多,微微皱眉道:“莞儿,替我研磨。”
“是。”
荀昳走到了案桌边,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又拿出令牌给莞儿道:“你亲自替我去跑一趟,务必要将这封信交到了姨母手里。你告诉她,这就是我的选择。”
莞儿拿着信出了门,荀昳叹了一口气,靠着沉思了片刻,起身去了端木柔嘉的宫里。
荀昳过去时端木柔嘉不在,一问得知她去了钦天监,便回了自己的宫里。
钦天监里,端木柔嘉跟慕焱对坐着下棋,慕焱落下一子,抬眸看了眼端木柔嘉,问道;“陛下这是有心事?”
端木柔嘉一愣,随即笑道:“没有啊。”
慕焱轻声道:“你最近几次来钦天监,都是心里有事。”
“哪……你不会嫌烦吧?”
“不会啊。务工间隙陛下亲自来陪我聊天解闷,我怎么会觉得烦呢?而且,你是真的把我当朋友才会这样。”
端木柔嘉一愣,随后笑了笑:“是啊,要是没有你,我现在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允和她有家庭了,我也不能太打扰她。”
“是,打扰我就无所谓,反正我也是独身一人。”
端木柔嘉笑了笑,凑过去玩笑道:“不对哦,我也不能过分打扰你,否则江御医和萧老板都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慕焱下意识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后一顿,立刻收回了手“陛下,我……”
端木柔嘉也顿了顿,随后正经坐好,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彻底适应这具身体了?挺好的。”
慕焱也笑了笑:“差不多吧。当初我本该在另一个世界死了,我明明没有给自己用过换魂咒,可不知怎么就来了这里。或许就是因为我来这里的方法不寻常,所以不能像韫玉允和那样,直接一切如常。当初我那些御医都弄不明白的症状,我猜测是灵魂与肉身相互排斥产生的反应,现在时间久了,就不排斥了,现在这具身体使用起来感觉还不错。”
端木柔嘉道:“按照我爹爹的说法,能穿越交换灵魂的,本就是前世今生,你的魂只是借用了你另一世的□□而已。归根结底都是你自己,所以也不用觉得别扭。”
“你爹爹的这种猜测,倒也确实是很有可能。”
门外有宫人扣了扣门,喊道:“陛下,太后差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端木柔嘉道:“拿过来吧。”
宫人把信交到了端木柔嘉手里,端木柔嘉打开来看,微微皱起了眉。
慕焱问道:“怎么了?”
端木柔嘉把信放在棋桌上并不遮掩,轻声道:“这确实是荀昳的字迹,他约我今晚出宫见面。语气还说得这般暧昧,这是在勾引我啊。”
慕焱读了一遍信也皱起了眉:“皇城南边的树林?你别急着决定去不去,我替你算一卦问问吉凶。”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不必了。你也说了,如今我和他之间的轨迹已经偏离了天道。本就是在逆天中,你还硬要问这个吉凶,恐怕会有反噬。”
“反噬就反噬,总之不能让你冒险。”
端木柔嘉苦笑了一声:“冒险?你为何会这么想?你也觉得他其实对我没有情谊,甚至可能想要害我吗?”
“陛下……”
端木柔嘉一拍桌子道:“今晚我就偏要一个人去,我就不信他真的能对我那么狠心。”
第14章
秋季的夜晚,天色渐暗后温度也降下了许多。今日穿得有些单薄的荀昳觉得冷了,刚想喊宫人关窗,偶然瞥到了窗外的月亮,就自己走到了窗边。
莞儿抱着一件披风上前给他披上,道:“太后,当心别着了凉。”
荀昳看向他问道:“我让你送的信,你送到了吗?”
“送到了,荀大人亲手接的。”
“她可有说什么?”
“她只说,知道了。”
“她当时是什么神情?”
莞儿想了想,道:“荀大人好像不是很高兴,但她也并未出言反驳,就说了声知道了,就把信纸收了起来。”
“好,你们都先下去吧。”
所有宫人都离开后,荀昳又靠着窗子看了会儿窗外,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转身想要喊人去端木柔嘉宫里看看她在做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荀昳一入承天宫,就喊过来了素日服侍端木柔嘉的大丫鬟,不等对方行完礼就直接道:“哀家要见陛下。”
她愣了愣,略有些支吾道:“陛下已经歇息了,吩咐过谁都不见。”
荀昳微微皱眉:“这么早就歇息了?”
她轻声道:“陛下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就歇息得早。”
荀昳皱紧了眉头:“怎么又不舒服?那别喊她起了,哀家进去看看她。”
丫鬟赶紧拦住荀昳:“太后,陛下没有大碍已经睡了,您明日再来吧。”
荀昳冷下了脸道:“让开。”
“太后……”
“哀家今晚必须要见到陛下。”荀昳说着推开她朝端木柔嘉的寝宫走去,推开门一看,寝宫里并没有人在。
荀昳转身拉住身边的丫鬟,问道:“陛下到底去哪儿了?”
“太后……”
荀昳大声喝道:“哀家问你陛下去哪儿了!”
她轻声道:“陛下出宫去了,至于陛下前往了何处,奴当真不知。”
与此同时,皇城南边的树林里,端木柔嘉只身一人穿着便服手里拿着信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树林她就感觉不太对,攥紧了手里的信纸。
她来之前原本是想把佩剑带着的,理智告诉她得带着防身,可她又不想承认自己心里真的怀疑荀昳可能想杀她,不想承认她的这段感情或许真的可笑至极。
她心心念念着他,为了护他周全愿意用命去搏,可他非但对她无情,甚至还想要杀她。
她自认不是个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可今日就是不信邪地冲动了。她就是要一个人过来,就是不带防身的武器,就是不相信他真的会想要对自己动手。
树林里安安静静,秋季的夜里本就已经没有蛙鸣虫叫,只有她踩在落叶上的声响。
忽然她感觉到了一抹兵器的冷光,侧目看过去,几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纷纷从树影的遮蔽下走了出来,拔出利剑对准了她。
那几道剑影晃得端木柔嘉感到了一阵眩晕,后退了半步勉强站住,攥着拳掐着自己却感觉不到疼,只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原来,在这一场感情中,她真的就是一个笑话。
她轻喘了两下,冷冷问道:“是荀昳让你们来的吗?”
为首的人摘下了面罩,端木柔嘉认出了她,她是荀昳同母异父的姐姐荀爽,之前见过两次。
荀爽冷笑了一声道:“遇到这种状况,如果是传闻中弱不禁风胆小如鼠的端木柔嘉,那应该要被吓得尿裤子了吧?可你却这么冷静,看来你果真是一直以来都在伪装。”
端木柔嘉转头看向她,冷冷质问道:“告诉我,是不是荀昳让你们来的?”
荀爽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提剑刺向了端木柔嘉。
第15章
晃动着的剑身在黑夜里闪着冷光,让端木柔嘉不得不重新冷静起来。她侧身避开了直直而来的一剑,因为身上并未携带武器,只好取下一根发簪,借着闪躲之势,在对方不备之时,簪子划伤了对方的大臂,手里的剑脱手而落。
端木柔嘉正准备把剑抢夺来,身后又有一剑袭来,她只好放弃了捡剑,再次闪躲。
见端木柔嘉身手不差,几个黑衣人一同上前围攻她。她赤手空拳只有一根发簪,勉强只能躲避,根本就不可能脱困。
端木柔嘉毕竟体弱又不常动武,在对方的车轮战之下开始体力不支,就在她几乎觉得今日真的要丧命于此之时,一把长剑横到了她的身前,帮她挡开了攻击。
她转头第一眼只看到月光下飘动着的紫红色轻纱,随后她才看清楚了持剑女子的脸,那张虽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出她当年定然绝代风华的脸,微微一怔:“萧老板?”
除了萧潇之外,还有四个穿着劲装的江湖人打扮的女子跟在她的身后。
萧潇拉住她的手腕,剑招狠辣地斩杀了几个黑衣人,带着端木柔嘉飞身离开。
萧潇直接带着端木柔嘉去了她的复来庄,端木柔嘉什么都没有问,默默跟着她进了屋,又觉得实在有些体力不支,就又默默地坐了下来。
萧潇见她呼吸一时难以平复,给她倒了杯水,问道:“你还好吗?”
端木柔嘉抬头看向她,反问道:“你为何会来帮我?”
萧潇似乎觉得她的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双手抱胸轻哼了一声,俯视着她道:“我乐意啊。”
端木柔嘉呼吸有些乱,低头抿了口热茶压了压,轻声道:“你今天救了我,不怕被那些人记恨上吗?我听说过你当初也是开国功臣之一,但你自己不想做官,只想当个自在的江湖人。既然如此,那今日为何又来插手皇权争斗?”
萧潇伸出食指勾住她的下巴,她并未反抗顺服地仰起了头。萧潇看着这张集合了她爹娘所有优点的标致面孔,视线变得幽深且忧伤了起来。也不知萧潇透过她究竟看到了谁,只是轻声道:“我乐意。”
端木柔嘉眼眶红了,轻笑了一声道:“想想真是好笑。那个人,当初我为了给他求情,命都差点没了,可他如今却想要杀我。而你,我们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交情,你却愿意不顾自身安危来救我。”
萧潇松开了抵着她下巴的食指,轻盈转身到她身边坐下道:“我是受人之托,不好意思拒绝,这才趟了浑水,可不是我自愿的呢。”
端木柔嘉一愣:“我今日出宫去了何处并无人知晓,你受谁之托?”
“慕焱啊,他算出来的。只不过算这一卦有了反噬,他无力亲自来保护你,就来找我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来找我而不是找韫玉。”萧潇啧了一声,皱眉道“莫非我在他心里由其的靠谱?真有眼光啊。”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他下意识来找你,莫非他在你和江枕月之间偏向你了?”
萧潇瞥了她一眼:“偏向我?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来,他心里偏向的人,是你啊。”
端木柔嘉怔了怔,见桌上有坛酒,拿来打开来就灌了几口。
萧潇急忙抢了下来:“这酒烈得很,我给你喝了吗你就喝?你要是心里难受,你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应该会好受些,酒还是别喝了。”
端木柔嘉推开她的手又灌了两口,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萧潇道:“我不太想聊我那些可笑的事,可以吗?”
萧潇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好,你不想说那就不说。”
端木柔嘉有些晕,撑着额头靠在桌上,看着萧潇轻声道:“我们聊聊你的事好吗?”
“我的什么事?”
端木柔嘉轻笑了一声:“对慕焱,你虽然在追他,但你只是喜欢他,并不是爱上他了,对吗?”
萧潇愣了愣:“你为什么这么问?”
端木柔嘉想了想,喃喃说道:“因为江枕月对他好的时候,你没有醋意,他对我好的时候,你也没有醋意。可江枕月不是,她真的爱慕焱,所以她会吃你的醋也会吃我的,有时候她吃我醋了,给我配的药都会格外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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