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天空开始泛上落日的渐变红,晚风吹过她的身边,虽有些燥热,但让人感到还算是舒服的。
结束了短暂的放空,未做过久的停留,谈夏准备起身往桥下走。
“嘭……”
刚转身,还没来得及将视线放向前方,谈夏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撞了一下。
遇到这种事,她一般不会有什么过度的反应,她反倒是会下意识的说一句不好意思。
说完那句“不好意思”后,谈夏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前方。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她甚至还在想,那位撞到他的人是不是没有听见她的话。
然而她想错了。
声音虽足够轻,但也足以能够落入到那个人的耳朵里。
那个人停留下了脚步。
谈夏的视线碰上他的背影。
周围是落日的颜色,两人的影子开始在不经意之间,在落日的余晖下开始重叠。周遭的人依旧在路过着,路过着。桥下的车也是。
但在那一刻,他们像是被抽离出来了一样,短暂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频率。
谈夏的心跳开始变得愈发的猛烈起来。她取下一只耳机,音乐瞬间消失在脑海,车流声和路人交谈的声音,开始落入到耳中。
“林屿谦?”谈夏说。
时间的速度开始变得正常,两人从被抽离的频率中脱离,回到了落日经过的天桥上,车流声和路人交谈夹杂的声音继续出现在耳边。
谈夏没看错,和她方才撞在一起的人就是林屿谦。
林屿谦收了收手中的袋子。袋子里装满了药,他不想让她看到。用微小的动作把药放进口袋里了之后,他转身看向了天桥的中间。
他笑了笑,不顾眼前晃眼的落日光线,朝她走了过去。
等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天桥上便传来了异口同声的一句:“你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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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约一个小时前,运动员诊疗室。
“治疗失眠的药物吃了一段时间之后,感觉怎么样?”
坐在小沙发上,林屿谦点了点头,“好多了。”
“你之前说是在比赛扭伤事件发生后出现失眠的症状,总是会感觉手臂隐隐作痛而睡不着。近期还有这种现象吗?”
“还好,偶尔会有手臂酸痛的情况。”说着,林屿谦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我觉得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因为那次……比赛失利。”
运动员医生点了点头,“可能会有这种情况,不否认心里作用的结果。不过你还是找时间还是要去看看受伤的位置,拍个片子或者是挂骨科的号去看看。”医生结束病例书写,“今天我们先到这,后面有不舒服或者是其他状况,可以再和我交流。”
“谢谢医生。”
离开运动员诊疗室,林屿谦先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晚整晚的睡不着,逐渐开始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段主要频率。
失眠的开端,也许是在那天。
那天他进了医院,急诊。江厦的夏天比长宜的温度还要高,燥热的温度让人感到无尽的心烦意乱。树上不知休止的夏蝉读不懂人们的思绪,只顾着自己的旋律。
在场上意外摔倒后,难耐的疼痛席卷了林屿谦的身体,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天空中的烈日还刺弄了他的视线。
他第一次觉得夏蝉的声音是那么的尖锐,嘶鸣声在不停地灌入他的思绪,好像随时都要戳破他的心脏一样。
从场上下来的那一个瞬间开始,他就在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试着让自己在诊断结果出来之前就接受最坏的结果。
最后的结果比他料想中的还要差,至少需要休息十个月,不能比赛和训练。在他的设想中,他觉得休息半年已经够久了。“休息至少十个月”的这个消息不是医生和教练告诉他的。来通知他这个消息的人,是他的父亲林海山。
林海山话里有话,他的意思是建议林屿谦直接放弃羽毛球,修养好了之后直接出国。林海山甚至都计划好了,他知道林屿谦英语还不错,想让他趁着这休养的时日里好好把语言课给学了。休养结束了之后直接送出去,不耽误一点时间。
林屿谦的失眠,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修养的日子,他最喜欢坐在房间里的落地窗旁,望着一天中那短暂的落日时刻。
那天休养时看见落日的那个瞬间,林屿谦就想好了,等他回到长宜,他一定要和谈夏一起去看一场落日。那种颜色实在是太美了,他想着他必须分享给她。
林屿谦很喜欢蓝色,尤其是落日结束后的深蓝,这一点,和他的发小谈夏一样。他当然不知道谈夏喜欢深蓝色的原因是什么,从小到大,他都没刻意去找机会问为什么。
喜欢还要问为什么吗?不需要刻意去找原因吧。毕竟“喜欢”这种情感是源自自己内心深处的最真实的感受,不一定需要具体的原因,在这个词之下,情绪是主导因素。
自己对羽毛球,也是这样的,好像他天生就喜欢羽毛球。很小的时候,他第一次去到球场,看见羽毛球在屋顶的灯影下飞速而过。
那只他人生中见到的第一个羽毛球在他眼里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坠入到了他的人生频率里,精准的停留在了界内。
如果不出意外,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放下自己手上的球拍。仅仅是因为这次的场上受伤,让他在羽毛球前停下脚步,或是将羽毛球从他的人生轨迹中给删去,在他看来,无论如何都是没有条件成立的。他甚至觉得有些许荒唐,林海山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对他说出了这个事情。
他和林海山发去了信息,说要找他聊聊这件事。一开始,林海山答应的好好的,日期时间地点都应声了下来,林海山还说,林屿谦的母亲张蕴也会去。
林屿谦还记得那天他请了两节晚自习的假,提前离开了学校。他慢慢走到江厦执礼附中门口的一家小店里,等林海山和张蕴。可直到两节晚自习结束,直到iPad里面的那部《分手的决心》结束,林屿谦都没有等到林海山和张蕴。
正当他想打电话问问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张蕴把电话打了过来。电话那头特别的安静,林屿谦猜不到张蕴他们在哪。
电话中的安静空气未曾停留很久,张蕴先开口说:“屿谦,我和你爸需要去国外开个会,消息挺临时的,今晚别等我们了。”
“嗯。”
林屿谦只回答了这么个简简单单的字。
毕竟这不是什么稀有的事情。从林屿谦小时候开始,张蕴和林海山就经常不在家跑到国外去开会。
“你爸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事情,他说你继续打球吧,他上次和你提的事情,暂且先不说了。”
“嗯。”林屿谦说,“那就先不说了。”
他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先前准备好的措辞,在此刻被瞬间清空。
其实他应该早料到,从他小时候开始就没有什么时间,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林海山和张蕴应该这次也很难赶到学校。林屿谦初三那年,要不是靠着打比赛的奖金,他还有几天差点吃不上饭。那几天,林海山和张蕴在国外,没给林屿谦打过一通电话问他怎么样。那时候林屿谦关于自己一个人住的记忆,大概有了四五年之久……
“同学,本店要打烊了。”
听到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今晚在这家小店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接近十二点,窗外的街道即将变得寂静。
收拾好了书包,林屿谦推开了小店的门往外走。离开之前,他戴上了一个从包里拿出来的深蓝色帽子。濒临深夜的街道一言不发,流浪的小狗正在找寻今夜的安身之处,它静悄悄的路过了林屿谦。
林屿谦注意到了小狗的经过,他回头,将视线顺着小狗的方向看了过去。小狗路过了一个路灯,他也一样。头顶上传来了光束,他收回了自己看向身后的视线。
他站定在了路灯之下,抬头看向了路灯灯光传来的方向。那束光被他那个深色色帽子的帽沿给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并未直面路灯昏黄颜色的打扰。
也许是帽子的原因,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直到第不知道多少滴雨开始落在他的肩膀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下雨了。那时他早已离开了路灯下,走进了回家的一条小巷里。其实也有大路可走,不知怎么回事,今天走着走着就走进了这条路里。
小巷的唯一好处就是有屋檐,可以避雨。这条小巷的居民楼饱含江厦的海边风味,像个小渔村。夜幕笼罩下的小巷,完全看不出墙上绘画的浅蓝。林屿谦没想到身旁的浅蓝色,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没料到的,当他走到小巷尽头的时候,雨越下越大了。
他拿出了手机,拨打了收藏夹里唯一的号码。那是谈夏的电话号码,通话记录显示,距离上一次的来电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无暇把电话拨打给她。他在赛场上意外受伤,他在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小心一点。他在同林海山做着暗中的对抗,他在等待伤口的愈合,忍着手臂时不时会泛上的酸痛感,等待着那个不失眠夜晚的来临。
…………
-
落日还在继续。
说完那句异口同声的问句之后,两人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谁也没说话。
他们站在天桥中间的栏杆前,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天边的落日即将消逝在世界,直到今天的蓝调时刻即将上演的时候,林屿谦才找了句开启话题的话。
“你在听歌?”
一句极其稀松平常的聊天开头。
“嗯。”谈夏从口袋里拿出了另外一只耳机,给林屿谦递了过去,“要一起听吗?”
林屿谦“嗯”了一句,接过了那只左边的耳机,戴在了耳朵上。
“你还没回答我那个问题。”谈夏看向前边即将不见的落日,“我还以为你在学校训练。”
林屿谦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治手疼的药,清了下嗓子说:“刚去了趟队医那复查,前阵子不是在场上摔了一下吗。”
“好点了没?”谈夏用着一副关切的语气询问道,她边问还边朝林屿谦靠近了些许,似乎是要看看他的手还有没有事。
“好多了。”林屿谦朝谈夏笑了笑,“马上又能继续去比赛了。”
听完林屿谦的话,谈夏继续看向了前面的落日天空。
“关心我啊?”林屿谦抱着一副试探性的语气问。
“当然。”谈夏回答的很快,接着,她用着一副八卦好奇打趣的语气继续说,“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啊。除非……你在外地有了女朋友,她倒是可以关心你。”
“什么和什么啊?”林屿谦一脸疑惑地看向谈夏,用着一种受到污蔑之后的委屈语气说,“我哪有女朋友。”
后半句话,林屿谦还特意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像是在对谈夏展现因为她瞎说话的“愤怒”。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林屿谦抓到了能够转移话题的点,“你怎么在这?”
“我来散心。”谈夏回答说,“对完答案感觉这次考得一般,心情有点不太好。”
“啊。”林屿谦说,“不好意思啊,我不在学校,要是我在的话,我就能陪你来散步了。”
“没事的。”谈夏说,“正好给我一段一个人的时间,独处有利于思考。”
“这样吧。今晚不要训练,我们一起看电影怎么样?”
“好。”谈夏立即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和她心中的想法有点不谋而合。
她在学校就想好了,今晚回去在房间里看部电影,经历一种不同的人生,换换心情。
走下天桥,天差不多已经暗下来了。
深蓝色上演在天边,混着霓虹的灯光一起,渲染出晚夜降临前的像画一样的瞬间。
“那边有家花店。”林屿谦带着谈夏一起停下了脚步,“你等我一下。”
谈夏心里大概明白他要去做什么。
没过多久,她就看见林屿谦从花店里走了出来。
他不是空手而归,他手里捧着一大束花。
谈夏清楚,那是洋桔梗。以前,她总会在他比赛结束之后,为他送上一束新买的洋桔梗。而他,总是会在接过洋桔梗之后,把一整束洋桔梗分成两份,将半束洋桔梗给她递回去,说是回礼。
半束的洋桔梗,就像是暗号一样,存在在两人的中间。
风在此刻吹了起来,路过了谈夏的身边。
林屿谦走上前,站在谈夏的面前轻声说:“洋桔梗。”
他把花递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笑着问:“现在还喜欢吗?”
第6章
入学联考的成绩是在考完结束的第二天里出来的。
谈夏从英语老师那面批完英语作文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放学了。谈夏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李禾风就把数学试卷给拿了出来,摆在了她的面前。
“夏夏,昨晚上有道题目,我和吴川讨论了好久,我们俩都没有算得出来,帮我们看看。”
闻言,吴川从座位上起身,绕到了李禾风的旁边,一起看着那张数学题纸。
谈夏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她立即就拿着手上的笔,开始了读题。
她昨天刚好做过这道题,思路过程和答案都还记得。谈夏拿了张草稿纸,进行了计算复盘之后,便开始了讲解:“这道‘圆曲’用平移构造齐次化方程来解,可能会稍微快一点。当然,这题如果是用普通的方法,直接联立方程去解的话,也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过程会复杂一点,数据难算一点。”
站在李禾风旁边的吴川恍然大悟般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句。
谈夏和李禾风转头齐看向吴川。
“夏夏。”李禾风给吴川翻了个白眼之后继续说,“能再讲一遍那个什么齐次化吗,我不太记得了。”
“好。”谈夏在草稿纸上找了一块空白的地方开始边讲边写,“首先,圆锥曲线平移构造齐次化方程适用于存在‘kpm+kpn=λ’或‘kpm・kpn=λ’的条件的题目中。”
谈夏转头看了一眼李禾风,李禾风嗯了一句,谈夏继续说:“符合这种条件的,找到其中的定点p并将其平移到坐标系的原点……”
吴川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上学期期末考的时候,老郑讲过这类型的题目。”
谈夏点头,“是。”
给吴川和李禾风讲完题,时候也不早了,两人还要上数学一对二,匆匆和谈夏说了再见就离开了教室。谈夏打算在教室里写会题再走,不知道林屿谦今晚还要不要训练。于是在做题前,谈夏拨通了林屿谦的电话。
对面几乎算是秒接,“你下课了?”
谈夏玩着手上的笔,在本子上随便涂涂画画,“早下课了,刚刚在讨论题目,所以没有打电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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