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她在桂枝的搀扶下起床洗漱,直至坐在膳桌旁吃这一顿姗姗来迟的早膳时,才想起来问,“昨夜我喝醉之后,阿兄可有过来?”
“姑娘,”桂枝惊讶地看着她,“您都不记得了吗?”
“昨夜侯爷来时,您还一直嚷着要继续喝,后来是侯爷带您回寝室的。”
姜今也秀眉微蹙,费力回想着。
可却如何也想不起来昨夜喝醉之后的事情。
完了,她居然喝到什么也记不得了。
“那...”她心里有些没底,毕竟以前自己从未饮醉过,也不知道自己醉了之后是什么样子,“我可有做什么丢人的事情?”
“没有,”桂枝轻快地摇了摇头,“这个您放心,您顶多只是贪杯不舍得奴婢们把酒坛子和杯盏收走而已。”
至于后边侯爷陪着姑娘的事,她们自是不清楚的。
不过最后她和紫苏进来时,姑娘稳稳当当睡得正熟,想来也不是那种饮醉了会耍酒疯的人。
听到桂枝这样说,姜今也心里松了口气。
——
用过早膳,擎月从外头进来。
“姑娘,已经查到了。”
“查到了?”
姜今也眼底一亮,接过擎月递过来的信件。
打开一看,里边是笔墨铺子的掌柜在前几日还在帮助卢鸿宇的消息。
之前裴妄怀曾对卢鸿宇做过调查,他幼时确实在父母的影响下学习过如何修缮画作,但多年未用这项技能,早已经生疏。
姜今也一直对他如何能及时将李远仁的画作修好这件事感到奇怪。
思来想去,能够联系到的也只有笔墨铺子的掌柜了。
所以她让擎月去查了笔墨铺子的掌柜。
果然不出她所料。
姜今也捏着手里的信纸,站起身,“走,叫上赵嬷嬷,带上上次拿回来的账本,去笔墨铺子!”
今日就将这掌柜的给解决了,不能再留了。
“是!”桂枝一听她的语气便知她要做什么,底气十足地应了句后,转身去找赵嬷嬷。
一刻钟后,主仆几人坐上马车,往东市的笔墨铺子而去。
市集依旧热闹繁华,永定侯府的马车停在铺子门口时,正在前头柜台招待客人的掌柜明显一愣,随即赶紧迎了出来。
他做的那点事儿他心里清楚。
原本他是想着两边都不得罪,若卢鸿宇真能顺利入仕,那他自己往后就多了一个靠山,何乐而不为呢?
结果却没想到,等来等去只等到卢鸿宇被刑部抓拿归案的消息。
掌柜如遭晴天霹雳,可事情他已经做了,如今也没什么退路。
铺子二楼的临街位置,还是之前的那个包厢。
姜今也一身雪青色的织锦裙衫,身姿窈窕,五官出众,就这么低垂着眉眼品茗,衬得她像是个脾性温婉、极好说话的深闺贵女一般。
但实际上...
“掌柜的没什么要说的吗?”
她冷声开口,语气十分淡漠。
乍一听,这声音甚至与裴妄怀有些相似。
不算宽敞的一间厢房之中,此刻除了姜今也之外,其他五人皆是站着。
擎月始终握着刀柄站在姜今也身旁,一身杀气更重。
掌柜悄悄抬眸,就被她一记眼刀射了过来。
他连忙扑通跪了下来,“姜小姐饶命。”
“...饶命啊...”
“小的也是迫不得已,求您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姜今也捻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掌柜时眼底露出几分鄙夷。
“掌柜的,你的事可有不少,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迫不得已吗?”
除了最近几日与卢鸿宇里应外合修缮画作之外,之前的账册赵嬷嬷仔细查过,好几笔数字对不上。
这个掌柜问题很大,压根不能留。
今日他能在她和卢鸿宇之间摇摆不定,来日就会因为旁的原因再度背叛她。
“我...小的...”掌柜急得团团转,却说不出话。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姜今也究竟查到了什么。
他没想着据实相告,而是想着怎么瞒天过海。
“啪”的一声。
桌上的账册被姜今也一扫,全部掉落在地上。
“这些年掌柜的想来赚了不少钱。”
掌柜心头一抖,连忙求饶,“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姜小姐原谅小的这一回。”
但姜今也没有耐心再听他继续说下去。
她轻轻摆了摆手,一旁的擎月立刻会意,上前点住掌柜的哑穴。
一时之间,房间里安静了不少。
姜今也道,“把他拉下去,往后这笔墨铺子与他再无关系,若是叫我知道铺子里的伙计谁还在同他联系,那就两人一起收拾包袱离开。”
“是,”擎月一把拽住掌柜的后脖领,就这么把人提溜出门外。
“唔唔唔...”
掌柜还想求饶,可怎么也说不出话。
此前姜今也就让陈叔留意过佣肆那边的人,如今已经定下合适的人选,明日便可来笔墨铺子接任掌柜。
彻底处理好这件事,姜今也心情微松。
她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却听得楼下市集传来热闹的吆喝声。
是摊贩在卖香囊。
装有朱砂、雄黄和香药的香囊。
端午节快到了。
姜今也猛地又坐直起身。
端午快到了,也就意味着诚安郡主林远舒的生辰快到了。
生辰礼她得好好准备一下。
林远舒是裴妄怀的亲生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女,年过四十如今一人独居在郡主府。
想起林远舒,姜今也秀眉微蹙。
她知道,裴妄怀与林远舒的关系并不亲近,不似寻常母子那般。
只是并不清楚二人关系为何会成今日这般死局。
裴妄怀自幼进军营历练,十四岁就去了边境,带着她回到京城之后,凭军功获封永定侯,得陛下恩赐另开府邸。
她是裴妄怀带回来的,自然跟着住到了永定侯府。
但这十年来,林远舒对她极好,犹如亲生女儿一样。
即便她不愿意与裴妄怀有过多往来,却也时常寻理由往侯府给她送东西。
她是晚辈,于情于理,林远舒的生辰她都该去送礼祝贺。
只是阿兄那边...
姜今也想起这些年来,裴妄怀对林远舒的态度。
不冷不热,生疏淡漠,没有太多的情绪。
但往年诚安郡主的生辰,他也是会同她一起去郡主府的。
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一想到这儿,姜今也稍稍放心,眉心都跟着舒展了不少。
第二十二章 “姜今也,你何时能对我这……
端午过后,细雨不断。
林远舒如今深居简出,在郡主府中诚信礼佛,姜今也思前想后,最终去了千佛寺,为她求来一份圆方大师的手抄经书作为生辰礼。
从千佛寺回到永定侯府时,已是日落时分。
因为这几日接连不断的雨水,日头显得比平时昏暗了几分。
马车停在门口时,侯府已经四下掌灯。
因为求到经书,姜今也心情不错,小心翼翼捧着装着经书的木盒子,在紫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甫一踏上门前台阶,陈叔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
姜今也疑惑,“陈叔,怎么了?发生...”
“小也,舍得回来了。”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后边便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男人一身蓝底暗红的锦袍,背着院里的烛光,站在门口,面上是偏执冷戾的风雨欲来。
姜今也心头猛地一跳,“阿兄...”
裴时渊的目光落在她身前的木盒上,极尽嘲讽地冷笑了声,“小也去哪里了?”
姜今也抱着木盒的手下意识攥紧。
她忘了一件事。
裴时渊是因为卢鸿宇的事,才出现在她面前的,而往年林远舒的生辰宴,与她同去的都是裴妄怀。
她不知裴时渊对林远舒的态度。
但现下看来,好像不太妙。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小半步,可她就站在台阶上,能退到哪里去。
犹豫之间,半只脚已经悬空在台阶上。
“啊!”
她惊呼出声,整个人身子失去平衡地往旁边倒去。
姜今也下意识想要摆手保持平衡,可转瞬间又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给林远舒的经书。
她死死抱着盒子,没有半点要自保的意思。
阴沉的傍晚,雨还在继续下着。
侯府门前的台阶湿漉漉的,少女单薄的身子就这么倾斜得犹如一片落叶一般。
姜今也甚至已经认命地闭上了眼,等待摔倒那一瞬的痛感来袭。
可是并没有。
她没有摔倒,而是落入一个阴湿微凉的怀抱之中。
“你不要命了!”
裴时渊阴鸷森寒的声音自她发顶响起,“为了这个狗屁经书,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么!”
“我...”
姜今也想要解释,可话刚说出口,她整个人就已经被一股大力狠拽着拉入侯府。
“我倒是要看看,这经书究竟有何重要。”
裴时渊身上的衣袍微湿,想来是着急要出府寻她,连伞都没来得及撑。
一张俊脸阴鸷得吓人,眸色森然,狠厉的压迫感压得众人不敢上前。
旁边的陈叔欲言又止,紫苏亦有些担心自家姑娘,可还未等两人开口,一道阴冷的声音飘来。
“谁也不准跟过来。”
“阿兄...”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打湿了蜿蜒的廊道。
灯笼光影四处晃动,却照不亮阴影处。
“嘭——”的一声。
门打开又被大力掼上,震得桌案上的烛蕊都跟着一抖。
这是此刻书房里唯一的光源,微弱阑珊,有大片阴影散落在那一圈光亮四周。
男人线条冷硬凌厉的脸就隐在这昏暗之中,姜今也能感受到他强势的视线。
偏执而又危险。
她肩膀下意识一缩,抱着木盒的手却是握得更紧。
声音很低,“阿兄,你听我说。”
“说什么?”
“说你是如何投其所好准备生辰礼的么?”
“呵,”裴时渊嗤笑一声,高大的身躯压过来,双手掐着她的肩膀,犹如她重生那夜在小院落里一般,隐隐失控。
“就这么一个劳什子生辰宴,值得你冒雨去千佛寺为她求经书?值得你宁愿摔倒也要护住这个盒子?”
“姜今也,你何时能对我这么上心?”
男人握住她肩头的双手用力掐紧,那支簪在她发髻上的步摇便跟着轻颤。
珠翠亮光折射,照亮了他眼底的偏执。
姜今也压根不知道他的怒气为何而来,甚至来不及反应...
原来裴时渊对林远舒的偏见这么大。
她想要解释,“阿兄,舒姨她对我很好,我为她准备生辰礼是应当的。”
这是她作为晚辈的一点心意罢了。
“若是阿兄想要,我也可以再去千佛寺为你求一份。”
“林远舒,她配吗?”
裴时渊眉眼已经被郁气锁笼罩,怒意夹杂着醋意,彻底爆发。
“你又何时为我这般准备过生辰礼!”
“我...”
姜今也欲言又止。
她想说往年她为他下过厨,为他求过平安符...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如鲠在喉,完全说不出口。
因为这一些,她都是为裴妄怀做的。
而裴时渊,确实从未得到过她亲手奉上的生辰礼。
一次也没有。
她下意识握住裴时渊的手臂,眼睫微闪,想要开口,可对上那双郁沉漆黑的眸子,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兄...”
裴时渊定定看着她,目光下移,紧紧凝视着她的唇。
他多么希望她说出来,说她会为他裴时渊单独准备礼物,会是林远舒和裴妄怀从来都没有过的。
可他盯至双眸猩红,也没能等来他想要的话。
“小也。”
他倏地轻笑出声,原本扶在她肩头的手缓缓下移,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阿兄重新打条链子,给你带上好不好?”
男人声音森寒,可语气却十分温柔。
在这潮湿的雨夜之中,犹如毒蛇的信子一般,黏腻地缠上她。
紧紧揪住不放。
姜今也小心翼翼咽了咽口水,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本能地想要挣扎。
可刚一动,手中一直拿着的木盒子就被他夺了过去。
“阿兄!”
她伸手想要拿回来,却被他一只手轻而易举制住。
裴时渊冷冷看了她一眼,就这么单手将盒子打开。
是一本再简单不过的誊抄出来的经书,但因为是圆方大师的笔迹,而显得格外珍贵。
她求来这一本,应当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经书整整齐齐放着,页角平整,若是静心而嗅,彷佛还能嗅到淡淡的梵香。
可眼下的两人,皆难以静心。
姜今也担忧地望着他,“阿兄,你往后想要什么生辰礼,我都给你准备。”
“好不好?”
“只给你裴时渊一人的。”
少女的声音极轻极低,明显是在讨好诱哄。
裴时渊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眸底漆黑的深渊似是要将她吸纳而入。
他再度轻笑了声,缓缓道,“晚了。”
话音一落,他右手运力,直接一掌将经书击了个粉碎。
书房的窗牖没有阖紧,雨水裹着夜风,飘飘拂入内。
碎纸犹如漫天的花瓣一般,轻扬飞舞。
掠过姜今也的脸颊,飞出窗外,被雨水打湿,重重落在地面上,又被冲走。
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姜今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能...”
她虽不像林远舒那样是虔诚的佛教信徒,可既是从千佛寺求回来的经书,就这般损毁...
佛祖在上,是否会怪罪于阿兄。
可这样的眼神落入裴时渊眼中,便是在责怪他毁了林远舒的生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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