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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满塘——末雨【完结】

时间:2025-02-24 17:11:28  作者:末雨【完结】
  月沉人静,秦攸从头细禀完,案前贵人良久不言。
  他也不敢抬头,口缝里漏出些许白雾,默看着脚底下接连滚过来的纸团,唯有额前不断外渗的汗映衬心思。
  元琅又临完一遍经文,满意地拿起来左右对看,心觉这回是总算有九成像了。
  “这些你之前都已说过,没有别的了?”
  “没了。”秦攸细思片刻,补充道,“但裴少卿许多事都只带卢湛随行,尤其是在沌阳与柴桑的各中细节,属下等不得而知。”
  “那去叫卢湛来。”
  月色被屏风切开,细如银针指着纸上未干的墨色。
  四下无人,元琅凝看半晌,眼底寒意渐生。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
  妄心二字,始终临得不像。
  北境捷报频频,益州却接连大败,战报抵京,一众朝臣在大殿吵了近两个时辰才草草结束。
  随行太子卫率中,唯卢湛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秦攸看在眼里,回了东宫后,单独将他拎到一旁。
  “昨天不是让你休息了吗?怎么歇一日回来,反倒像那去拉了一整天磨的老驴。”
  卢湛瘫坐在回廊横栏上,有气无力:“还不如去拉磨呢。”
  “干嘛去了?”
  “砍树……”
  “你吃饱了撑的?”
  秦攸笑着踢了他一脚,卢湛实在懒得动弹,耷拉着头说那日在山里,一时上头答应了桃儿帮她去砍树。
  昨日秦攸说替他的班给他补休,他便去了。
  城郊随便找了个山头,刚砍下五六棵,正锯着呢,来了个老农带着三五个青壮汉子,说他砍了自家先祖栽下的灵木,断人气运,如掘人祖坟。
  他想着是去砍树劈柴,没穿平日那些丝缎锦绸也没带刀。过去裴晏说得好,人靠衣装,他这五大三粗的,一脱下那身衣服,农户们便当他也是山野村夫,围上来就要打,拉拉扯扯地要将他和桃儿扭送见官。
  “最后桃儿给了钱,这才作罢。”卢湛说来便是气,那价钱比桃儿找那赵麻子买还贵,想来改日得去还她。
  “给什么钱,你就跟他们去呗,乡下人不识你这块金玉,平阴县衙那几个老狐狸总不会看走眼。”
  卢湛嘴角一扯,嘟囔着说桃儿一听见官就急得哭,而且那群刁民见他们是孤男寡女,嘴上不干不净,他也怕闹去了县衙桃儿难堪,便才同意花钱消灾。
  秦攸笑道:“你总算是聪明了。”
  卢湛没精神拌嘴,又说桃儿一哭就止不住,他也气不过,就挨边把那一圈都给砍秃了,必得煞得那狗屁祖坟寸草不生。锯完运回去又劈好,累得半死,手到现在都还有些抖。
  秦攸也有些意外,他虽也听说裴晏与裴氏族亲甚少往来,没想到是断得如此干净,名下竟无任何田产只吃俸禄。
  这哪儿够啊。
  他想了想,便教卢湛改日散值后去那些士族名下的私田转悠两圈,自然会有管事的来应承他,届时再给几吊钱私下问他们收地里那些晒干的麦秸。这时节,量大管饱,还不用自个儿装运,让他们送到指定地方便是。
  “大户人家用不上这个,但主家地里掉颗果子那也是主人家的,佃户若想拿回去烧,还得管这些家伙送银钱。”
  卢湛恍然:“这我知道,叔父家那徐伯就会收这种钱,我见过几回,还会甩脸色拿乔呢。”
  他想了想,又道:“几吊钱……不够吧?”
  “所以让你散值了去呢。”秦攸笑着敲了敲他身上的甲胄,“明白了?”
  卢湛茅塞顿开,咧嘴笑道:“明白了。”
  两人稍坐片刻,刚一起身便遇上穆弘和王骧。
  益州战事吃紧,元琅有意想从穆太尉手中的虎贲军里选调一支精兵驰援,近来对其侄穆弘颇为热忱,王骧素来见风使舵,东宫里遇上,没少奉承。
  穆弘看不上秦攸的出身,走到跟前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朝卢湛打招呼。秦攸习以为常不作计较,照常与二人拜礼,卢湛平日还有耐性做做样子,今天实在累得慌,一口气没咽下,翻了个白眼就拉着秦攸走了。
  穆弘吃了瘪,脸色涨得难看,王骧安慰道:“卢湛年纪小,性情率直,殿下就是喜欢他这点,穆右率莫与他计较。”
  “殿下喜欢的是范阳卢氏。”穆弘并不领情,他早就不服元琅喜欢用那些寒门,尤其是秦攸,算个什么东西,竟压他半个头。
  “不过就是降得早一些的南蛮子,先帝让他们入朝为官,已是客气了,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矜贵玩意了。”
  穆弘一时上了头,忘记眼前这位王丞相的族亲也算是他口中的南蛮子之一。
  王骧面不改色,只语调微扬:“穆右率,妄听则惑,妄言则乱啊。”
  穆弘转头蔑扫他几眼,嗤笑一声拂袖而去。
  人影在回廊尽头消失,王骧嘴角微微一抽,眸色阴沉,一改往日的弥勒相,翻脸变似夜叉鬼。
  “不识好歹。”
  裴晏早上空手进城,黄昏归来时细雨如毛,衣袖上沾满了白珠。
  一进门刚拍了两下,照顾李嬷嬷的侍女便迎上来说想请他过去一趟。
  裴晏见她分明早就候在门口等他,心想是上回教桃儿如何拿乔的事有了后文,虽宽慰那笨脑子总算教会了,但又头疼自己搬的石头终究要砸自己脚上。
  谁知进房一坐下,李嬷嬷便让那两个侍女退了出去,从他幼时在河东老宅的旧事讲起,说到剜心处不免长吁短叹,老泪纵横。
  往昔种种,他每每想起也心乱难眠,总少不得彻夜抄经。
  裴晏耐着性子听了大半个时辰,实在忍不住打断道:“嬷嬷从小照顾我,早已是我至亲家人,若有什么事,可但说无妨,我来想办法。”
  李嬷嬷哽了哽,抹着眼泪欲言又止:“公子听了可莫要冲动,都是那女郎自甘下贱,与公子无关。”
  裴晏眉间一紧:“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嬷嬷迟疑难定,又磨了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他不在家的时候,桃儿似乎仗着那半边院子没旁人,与不知哪儿来的野男人幽会。
  “十几天前那奸夫送她回来,光天化日的,在门口就摸上脸了,假惺惺地运了几大车柴火进了后院一个多时辰才走。最近又来了几回,一来便把人叫出去了。这要是在外头给人看见了,公子的脸要往哪儿搁?”
  裴晏二十有六,既不娶妻也不纳妾,身边一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李嬷嬷也替故主心急,初一十五祭拜时没少念叨。难得裴晏带回来个丫头还让管家,她虽觉得粗鄙不上台面,但若能生个一儿半女,比没有强,她再过些年也能安心入土了。
  可那丫头竟然敢做出这等腌臜事。
  她早就想说了,但又怕自家公子这把年纪才情窦初开,一时接受不了,这才忍了又忍,还不动声色地提点了桃儿几回,但人家压根不听。她担心这么下去终有一日裴晏会从别人那儿知道,男人哪忍得了这个,只得硬着头皮如实相告。
  裴晏只觉头痛欲裂,听李嬷嬷一番描述,他大抵也猜到那“奸夫”是谁了。
  “桃儿不是我的通房。”他沉声解释。
  李嬷嬷见他脸色难看,以为是拂了脸面不想认,忙递台阶:“那是老身误会了。但即便不是,如此不安于室也不成体统,公子还是早些将她打发走,省得惹出些闲话来。”
  “她不能走。”
  裴晏下意识接道,见李嬷嬷面色一顿,不好细说,又补充道:“此事嬷嬷别管了,我心里有数,我会处理的。”
  回房雨已经停了,裴晏左右没见着桃儿便寻到后院去,只见两个灶台一边烧水一边蒸米糕,砧板上躺着条刚剖开肚子的鱼,桃儿满手鱼鳞,血水顺着手腕往下淌。
  裴晏甚少来后厨,桃儿以为是来催她的,赶忙在水缸里洗了洗手。
  “大人,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备水!”
  说完便一左一右拿起湿帕子将烧水的大锅端了起来,裴晏怕她一急给烫着,只好退出去等着,想着洗完再说也不迟。
  身子坐在浴桶里,热气推着血气往上涌,后枕涨得更厉害些了。
  李嬷嬷肯定是没信的,毕竟他方才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
  可谁让她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公子对她这般好,她还贪婪无餍,要去勾搭野汉子,又说纵是贩夫走卒也忍不下这等事,若是传出去,实在有辱门楣,公子往后该如何面对同僚。
  膝上的伤留了一道疤,凸起的肉芽摸着总是膈应,像是长了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皮肉。
  是啊,他对她那么好,她还是要弃他而去。
  他甚至都默认让她继续见她那两个男人。
  陆三是求而不得,那那个会易容的男人呢?她那一声声平哥可叫得亲昵,眉眼乖顺,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寒风拨动窗棂,屏风上挂着的脏衣服掉下来,浸了一半进水里,斑驳的墨印甚是扎眼。
  水声沥沥,勾出记忆里那些旖旎画面。
  裴晏叹了声,往下缩进热汤里。
  有什么好想的。
  他就是枚弃子。
  海浪荡起船身,一波又一波地撞在码头上。
  船一靠岸,周围等着的妇人们便纷纷围上去找寻自家男人。云英虽是偶尔才来码头这儿坐着,周边两三个村子的女人们倒也认得差不多。
  海上不比河道,说不准哪次便回不来了,这些娘子有的年纪比她还小些,却已经死过五六个男人了。夫妻纷纷把家还,最后剩些娶不上媳妇的鳏夫慢悠悠地搬着货。
  云英也是待了段日子才知道,原来在扬州,海寇已然猖獗到成了一门人尽皆知的生路。
  定海县、鄮县还有吴郡的盐官县,这些沿海而居的地方,男人若是缺钱,还可以求人引荐去做海寇,只要对方相得中,比起老实种地打渔赚的钱可多多了。海寇也不是一拨人,东海上近百个小岛,这些人占山为王,时有争斗。
  朝廷也会时不时地剿剿匪,除了银钱,也得交些人头上去。这些招来的农夫便是这人头,如同炖汤的萝卜,熬化了再募一批新的。
  陆三和程七自然不去当这萝卜,两人便跟着货船往返钱唐,虽挣得不多,但也算是个正当营生,还能帮妙音带些药材回来。
  说了是今日回来,但她等了一整天,五六艘船都不见人。
  云英坐在码头边上,撩起裤腿双足泡在海水里,觉得自己就快发霉了。
  这日子她可过得相当难受。
  妙音喜静,一针一线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一整天时间,她不行。宋平在后山上垦了几块地,带着宋朗忙得很。她本也想跟陆三他们一道去钱唐,可人家说就算是卖皮肉的婊子,也得在船下头做生意,免得晦气。
  若是过去,她得把这狗东西那了不起的二两肉剜下来,再捅出个窟窿来,让他也当当这晦气的娘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从良了,得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她让陆三不准再杀人,她自己也得洗干净上岸。
  云英脚一挑,洒出一片水珠子。
  等了这么些年的好日子,原来就是这般无聊,这不能那不能,还不如小时候跟着平哥和陆三联手仙人跳有意思。
  那时她至少还是有用的,不像现在,哪儿都不要她。
  村里别的娘子嫁汉生娃忙活得很,她不想嫁人也生不出孩子,活该这么无聊。
  船上跳下来个坡脚汉子朝她吹起了哨,云英一回头,那人便顶着胯朝她吐舌头,她看了看天色,薄暮已笼下一半,冬天的夜,黑得可快了。
  “小娘子等了这么久,你家夫君怕是回不来了,要不跟我先快活快活?”不要命的家伙凑上来。
  云英眉眼弯弯,纤指在胸前一抹,衣襟松散,春色影影绰绰。
  “我怕你没命享这福。”
  坡脚男人淫笑着扑过来要抱她,身后一道灰影闪过,脚下一绊,美娇娘没挨着,头朝下栽进了水里。
  陆三一把扛起她便往家走,身后那坡脚男人大声叱骂他狗娘养的,陆三心情好,笑着回骂道:“老子救你一命,少他妈嚷嚷!”
  云英倒趴在他身上,一颠一颠地胸口压得难受。
  “你放我下来。”
  “不放,船工上了岸,都是这么抱媳妇的。”
  “你放屁,我等了好几天了,人家都是好好走的。我看是你在钱唐上了岸,跟他们去女闾馆嫖娘子了吧?”
  “我只睡自家媳妇。”陆三抿嘴笑着,忍不住手臂弯得更紧了。
  “那我明天就去找赵婆婆给你相个媳妇。”
  陆三脚步一顿,将她放下来,板起了脸:“你敢。”
  云英笑踩了他一脚,转身就跑,陆三追上来,在沙滩上将她扑倒,一道浪打过来,将两人冲了个透,已近冬至,海风一吹,云英鼻头痒痒地打了个喷嚏。
  “不闹了,赶紧回去换衣服。”云英起身拧了拧水,冬日里穿得多,浸过水湿重难受,她恨不得全脱了。
  “嗯。”
  陆三说完又一把扛起她,大步流星地往家跑。
  云英抬起头,月色在薄暮中若隐若现,湿冷的身子贴着滚烫的身子,心里一荡一荡地起了水花。
  明天还是得去找赵婆婆。
  她得给自己找些事做,又或者……找个男人打发时间。
第七十一章 暗生嫌隙
  酉时城门已关,四通市却正是热闹的时候,连街角搭在外头的茶摊都挤满了没本事进酒肆嫖娘子的粗人。
  残霞晚照,往来行人皆映得脸颊澄红,观之平添暖意。
  不远处连着好几座青漆小楼,雕花灯笼坠玉络,风里裹着的酒香都带着胭脂味。
  店家皱着眉看向角落独坐一桌的素衣男子,茶摊就这么三五张矮桌,从来都是拼着坐的,互不相识便当交个朋友。但这郎君一看就非富即贵,他往这儿一坐,旁人都不肯过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赶了不少客。
  店家踢了脚上酒的丫头,从篓里拿出一壶青梅酒,指了指裴晏:“让他拿回家喝去。”
  丫头刚被酒客占了便宜,正委屈着,涨红了脸泪汪汪地将酒壶端到裴晏面前。
  裴晏一愣:“这不是我的。”
  丫头怯生生瞄了一眼店家,低声道:“大伯说送给郎君拿回家温着喝。”
  裴晏侧目觑视左右,明白是要赶他走。
  “不必了,我这就走。”他从袖口摸出半吊钱递过去,“你可知前边那间食肆为何关门了?我昨日来还开着的。”
  丫头急着让他走,也没多想,抓过钱便顺口答说:“我也不知,听说是回乡去,铺子都卖掉了。”
  “这么急,能沽着好价钱?”
  “这我哪知道……”
  丫头收了钱,顺手又将那壶酒拿回去,裴晏起身掸了掸衣袖,颓然往正街上去。
  霞光染出半身丹彤,心却越走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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