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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娘子往黄娘子手里塞：“小岚有陈苒和云起教着，用不上这些。”
黄娘子却是不愿。
两个推脱半响，最后还是陈苒发话道：“黄娘子，这书就当是我们暂时借给您的吧？等二狗用完以后再还给我们就是了。”
“反正都是旧书。”
“咱们家里留着没用，后头也是要卖了换钱的。”陈苒笑道，“现在卖了换成钱，和以后卖了换成钱，价格也差不多的，倒不如让二狗先用用。”
陈娘子笑道：“陈苒说得对。”
黄娘子听着，虽然觉得道理是有点但要她直接拿着，总归是不好意思的。黄娘子想了又想，忽然眼前一亮：“不如这样，就当是我问你们租来的吧？”
城里也有人租赁书籍的。
只不过书籍价格昂贵，出租书籍者通常会仔细审核租书人，免得丢失损坏书籍者无钱赔偿，像是黄娘子之类做小买卖又或是务农人家想要租用，那是得请人担保另外还要加收费用。
黄娘子想了想：“我曾去城里问过，一册书租一月是三十铜钱，这里五册书便是一百五十铜钱。”
一百五十钱？
陈娘子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肯收。两边又是一番争执，最后定下一百钱一月。
黄娘子心里欢喜，捧着书回去以后还是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她想了想，又将自家的腊肉割下来半条。黄娘子拎着腊肉，连带着半年的租用钱一起送到陈家，一股脑儿地塞进陈娘子手里：“闹，这是半年的租书钱，还有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腊肉！”
“哎呀……何必这么客气。”
“我才是占了你家便宜呢。”黄娘子摆摆手，又收敛了笑容：“对了，我先前忘了和你说件事。”
“外面都传疯了，说你将苒姐儿压在家里做活，就是不想让她嫁人，连陈二房给找的好婚事都要推拒掉！”
陈娘子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半响才憋出几个字：“这事，这事，着实算得上是家丑！”
正当黄娘子张了张嘴，心里迟疑的时候，陈苒出手了。她拉着黄娘子往屋里去，请黄娘子坐下，又为黄娘子倒了一杯水：“黄娘子，这件事由我来说道说道。”
“事实上。”
“我二婶子是为我介绍了门婚事。”
黄娘子蹙眉：“苒姐儿的二婶子……嗬！婚事是陈二娘介绍的啊？”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要说陈娘子还沉醉于一家和乐融融的梦境中，那黄娘子作为陈家的邻居，这些年背后没少嘀咕陈二房夫妇不干人事。
偏生陈娘子是个软弱的。
她身为邻里，顶多是阴阳怪气几句，又或是多看顾几眼，再多的也是没法子。
黄娘子听到陈二娘为陈苒寻了亲事，登时坐直身体，眉梢眼间流露出点警惕来。她面色微肃：“苒姐儿，你细细与我说一说。”
陈苒点了点头：“是。”
她三言两语将二婶子介绍的人家情况说了一遍。
黄娘子眉心紧紧锁着。
她没有像陈娘子那般乐天，而是重复了一遍：“苒姐儿，你确定你二婶子说的？那户人家家里有瓦房，田地，城里还有铺子？”
陈苒点了点头：“是。”
黄娘子眉心拧得更紧了：“我记得你堂妹两个也在相看人呢？隔壁村的赵媒婆闲聊时还说陈二郎是个有心的，说是家里清贫些也没关系，只要愿意上进的就行，能好读书那就是更好的了。”
“自家姑娘嫁清贫人家，反倒是给苒姐儿你介绍了门顶顶好的亲事？陈二娘是能把便宜送出去的人？”
黄娘子话音刚落，陈苒和陈云起齐刷刷地看向陈娘子。
看到没？看到没！
人家黄娘子一眼就发现其中问题了。
陈娘子坐立不安，搅着手指。
陈苒定了定神，说道：“黄娘子说的是，我也是有这个顾虑。但是。”
黄娘子听出陈苒话里意思，斜了陈娘子一眼：“你娘觉得是桩好婚事？”
陈娘子嘴唇蠕动：“我也没觉得是好婚事……这不拒绝了吗？”
陈苒反驳道：“可是您还觉得二婶子不会害咱们呢。”
黄娘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陈家母女，很快有了主意：“若是正经求聘的人家，在周遭几个媒婆那定然都有记录的！”
“那我去打听打听。”
“哪有未出嫁的姑娘自己去打听的？况且村头村尾流言蜚语正多呢，到时候事情闹得更厉害。”
黄娘子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胸膛：“我的苒姐儿，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这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了？我就说我娘家有人想找门好亲，陈单得很。”黄娘子挥了挥手，风风火火地跨出了大门。
黄娘子是个热心肠的，有她帮忙也让陈苒松了口气。
很多情况下，自家人不信自家人说的话，反而是外人说的话一说一个信。
陈苒心情放松，端着腊肉左看右看：“黄娘子的手艺真好啊，这腊肉瞧着肉质紧实，熏香扑鼻，味道一定差不了。”
陈云起也拉着陈岚凑过来。
陈娘子前面还在惆怅呢，回头便看到三个孩子盯着腊肉垂涎欲滴，她浑身一激灵，伸手抢过腊肉：“瞧你们那馋嘴的模样？这腊肉得留着年节吃。”
“现在天气冷，吃这个整好。”
“等天气热了，腊肉会放坏的！”
“就是就是。”
“到时候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一块肉？”
“阿娘，咱们吃腊肉嘛！”
“就吃，就吃这么小一块！”
“刚好我们还有马兰头在，只要一小片就能做个焖饭来。”
“焖饭？那是什么啊？”
“就是先将腊肉和马兰头切得碎碎的，往里放点猪油，再和蒸熟的米饭一起炖一炖。”陈苒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味道香得嘞！”
陈苒、陈苒和陈岚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说着。他们越说越饿，明明刚还吃了一堆煎豆腐，现在又忍不住盯着陈娘子手里的腊肉，哧溜哧溜的直吞口水。
“今天忙了一天，好累啊……”
“小岚也忙了一天，肚子都饿得咕咕叫……”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陈娘子。三双乞食的眼睛如小狗般，雾蒙蒙水汪汪，可怜巴巴地瞅着陈娘子。
“这等好物，应当……”
陈娘子支支吾吾的不想用，肉价可不便宜，这腊肉攒着能用上好些日子，等到过节的时候也能撑一撑台面。
她越想越是这个理。
陈娘子咬咬牙，避开三个儿女的目光：“咱们家日子不好过，今儿个不是吃过煎豆腐了嘛，阿娘再给你们一人煎一个胡饼吃，好不好？”
胡饼哪有腊肉菜饭吸引人？
三人嘴上没说话，眼里的意思都明晃晃的出来了。他们相视一眼，紧接着陈云起先上。
“娘――”陈云起自觉是个大人，不能做撒娇卖萌的事，因此他决定与自己阿娘摆事实说道理：“黄娘子刚给了咱们半年的租书费，吃点肉也没啥……”
不会说就别说，你这个笨蛋！
陈苒怒目瞪着陈云起，果然下一秒陈娘子面容一肃：“那九百个铜钱哪里是能浪费的？咱们得攒着给你姐和你妹做嫁妆，给你攒去四门学的束和花销……”
陈娘子掰着手指头算着，越算越是严肃。她哪里还有用腊肉的心思，捧着腊肉就想回屋寻个地方藏好。
陈云起傻了眼。
陈苒白了他一眼，又推了推陈岚。
陈岚仗着年纪小，上去就缠着陈娘子的腿：“娘――吃一点嘛，就一点！咱们尝个味道。”
“对，对，就一点。”陈苒连连点头，她一手揽着陈娘子的胳膊，另一手轻轻比划了下：“这点就够了，咱们又不是一口气吃完。”
“这点就够了？”陈娘子看着女儿比划的宽度，心中微微一动。
“够了够了。”陈苒噙着笑，慎重点头的同时还不忘示意自家小妹继续卖萌。
“娘――”陈岚得了陈苒的眼色，抱着陈娘子的腿坐在地上：“就那么点，咱们尝尝味道嘛。”
“悖行吧行吧，是娘欠了你们的。”陈娘子最后还是松了口，她肉痛地将腊肉递到陈苒的手里，仔细叮嘱着：“说好了啊，就用那么点。”
陈苒笑道：“就弄那么点。”
她拎着腊肉到灶台，跟在后头的陈岚鬼鬼祟祟的：“阿姐，真的够吗？不如咱们多切点――”
“咳咳。”陈苒轻咳一声。
“……啊。”陈岚一转身，对上陈娘子。她讪笑一声，撒娇道：“娘――！”
陈娘子瞪了眼陈岚，盯着陈苒切成拇指指节那么厚的一块。紧接着她接过陈苒手里剩余的腊肉，赶紧往屋里走：“小岚，你不准进来，等我藏好了你再进来！”
陈岚：“是――”
等陈娘子合上门，她爬到板凳上，一边看着陈苒处理腊肉，一边附在陈苒耳边嘀咕：“阿姐，您说阿娘会藏在哪里？”
“唔……小岚觉得呢？”
“咱们屋子就那点大，阿娘能藏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陈岚一副小大人模样，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不是碗橱里，就是箱子里吧？”
陈苒笑道：“我觉得不是。”
陈岚登时来精神了，又仔仔细细想了想：“对哦？碗橱天天要翻的，放里面怕是半天就晓得了，那是箱子……也不对。腊肉气味重还有油，待会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污了。”
陈岚认真思考片刻，很快有了想法：“啊，我知道了！”
陈苒笑道：“哦？”
陈岚嘿嘿笑：“阿姐，我们一起说？”
两姐妹异口同声：“米袋里！”
话音落下，两人乐不可支地笑出声。
正巧陈娘子也打开门来，她狐疑地看看两个女儿：“你们说什么呢？”
“我们说阿娘一定将腊肉藏在米袋里。”陈岚蹦下凳子，蹦蹦跳跳往屋子去：“阿娘，是不是啊？”
陈娘子瞪着眼，不吱声。
陈岚咯咯笑着，绕过陈娘子便往屋里钻。
陈娘子红着脸，赶紧将陈岚往外赶。她转身又往屋里走，急急忙忙将门又合上了：“去去去！我还没藏好呢！”
这样荒郊野外，这样美味到巅峰的享受，白芷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莫非她遇见的是狐仙？
这两老一少，莫非都是狐狸变的？而她口中这残存的绝世美味，莫非就是狐狸用幻术变出来的？
依依不舍地吞咽下去，又打了一瓶水，被闺蜜拉着离开的时候，白芷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还回头呢，别看了！”
一直回到家，白芷还有点魂不守舍地。
白庆从剧组回来，看见女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点担心地问她。
“怎么了？出去玩累着了？爸今天回来得早，你要吃啥，我给你做。”
“想吃鸡胗炒肚片……”
白芷分不清鸡胗还是鸭胗，也不知道这道菜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油爆双脆。
她有点激动地比划着双手给亲爹形容：“那个肚片，本来只有小小的，结果拉一下能拉这么大！跟渔网一样！爸，你能给我炒一盘吗？你不是说美食家都是半个厨子吗？”
狠狠喝了一口水，白芷带着点梦幻的神色回忆那道菜的口感：“实在是太好吃了……我都怀疑我遇见狐狸了……”
形容了半天，白芷看了一眼亲爹，看他还愣在原地。
“爸！你不是说你给我做吗？”
白庆叹了口气，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开一个群打字：“这菜你上京城大馆子点，都没有几个能做出来的……你遇见的这可不是狐狸啊。”
那是陈苒！
第99章
打开群，在发出消息的前一刻，白庆又有点犹豫。
上次的观光列车他都没赶上！
那可是黄金蛋炒饭啊，哪个美食家对黄金蛋炒饭这种东西没有点执着？
王钊山足足写了三篇食评，他倒好，一篇也没赶上。
白芷伸头过去看亲爹把打出来的几行字默默删掉，忍不住开口。
“爸，你认得那个狐狸厨师？”
白庆还在犹豫要不要在粉丝群里通知，浑然没察觉女儿的声音已经有点异样。
他带着点得意地讲述：“你去网上搜搜就行了，搜陈苒，草字头加个冉冉升起的冉。你爹我吃过她的三套鸭和清炖狮子头，好吃得……”
最后一句还没说完，白庆就被亲闺女从后面勒住了脖子。
“嘿，这苏记还有主厨呢？”王磊的朋友看见苏记门口放着的那块黑板调侃道。
王磊刚开始看见那块黑板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听见朋友的调侃后，她笑着说：“你可不要小看了苏记，这里的厨师厨艺那可真没得说。”
她指了指黑板：“尤其是这道凉拌麻辣鸡丝。”
王磊的朋友脸上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笑容。
“我跟你们说，这苏记的菜那绝对是这个。”王磊一边说一边竖大拇指，“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凉菜。”
“真的假的，凉菜能有多好吃？咱们还是吃点热乎的吧！”王磊的朋友说道。
“凉的热的，都得试，吃了以后，包你回味无穷。”王磊非常肯定地说。
王磊和两个朋友到餐桌边坐定，陈苒正好从后厨出来。
“王哥，你来啦？”陈苒高兴地上前打招呼，对于这个刚认识就能及时点醒她的朋友，她觉得很亲切。
要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能像王磊那样不怕得罪人敢说真话的人，那是少之又少的。
如果不是真心希望陈苒能够越来越好，谁稀罕给她提意见，看不过眼就直接走人了。
虽然，陈苒也知道自己因为有系统的帮助，做的菜的确很好吃，但还不至于能把人迷得找不着北。
如果没有王磊的提醒，她继续只卖凉菜，不管客人的要求，保不准哪天就被人传上网去，口碑一旦臭了，菜做得再好吃也没用。
“对啊，今天我带了两个朋友过来尝一尝你做的菜。”王磊笑着说。
“那太好了，我保证今天一定给你们做上一桌香喷喷的热菜。”陈苒笑着说。
“不止热菜，凉菜也要，我昨天还没吃过瘾呢！”王磊说道。
“这就是苏记的‘主厨’？”王磊的朋友特意把‘主厨’两个字咬得很重，显然，她对于陈苒的厨艺心生质疑。
本来，她在店门口看到那块‘主厨推荐菜’的黑板时，就有些想笑了。现在看到陈苒这么年轻，她就更觉得好笑了。
“王磊，这苏记的主厨就是这位……”王磊的朋友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顿了一下，大概是考虑到王磊在场，语气还是放软了，“这位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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