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出来。”
“排名多少？”
“看来负责张贴的人员还没有来学校吧。”月野菜菜子叹了口气，“之后应该会很多人。”
“晨训完后可以来看。”月森莲向琴房的方向示意。
月野菜菜子转身：“你心里有排名吗？”
月森莲看向月野菜菜子，视线在对视后又克制地移开，反问道：“你呢？”
“如果我是第一当然是最好了。”月野菜菜子毫不客气道。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
“你心里对于其他人的排序。”月森莲目视前方。
“其他人的话，我没有特别进行过对比。”月野菜菜子思索起周五的演奏，“因为我也是参赛者，在我演奏之前和在我演奏之后的心绪是不一样的，我没有完全投入地听你的演奏。”
月森莲应了声。
“但我知道你演奏得非常棒，很难想象你是如何做到那样的走弓，而且你的泛音——”月野菜菜子说着，感慨地摇摇头，“真的令人发麻。”
“梁太郎君和柚木学长的话，我知道他们都很优秀，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将两人进行对比的尺度。”
“你呢？你的排序呢？”
“我不知道。”
“嗯？”
“都是不同的乐器，我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排序。”
“看来只有交给评委们去想办法了。”月野菜菜子走向预约琴房的记录簿，“你还是那个教室吗？”
“是的。”月森莲点头，顿了顿，补充道，“一天三次，明天后天也是这样。”
“好。”月野菜菜子将自己的名字签了后顺便写上月森莲的名字，“不过只能写到明天的，后天的预约你得等明天再写了。”
“嗯。”
对方没有反应。
月森莲等待着月野菜菜子写完记录簿，再次开口：“这一周我都会在琴房。”
月野菜菜子点头，转头看向重复着像是在提醒什么的月森莲。
“……《帕萨卡利亚舞曲》。”
月野菜菜子眨了下眼，盯着月森莲。
月森莲侧开视线：“曲子我已经熟悉了。”
月野菜菜子上前一步。
“月野？”
“我只是觉得，发出邀请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月野菜菜子歪些头，“你觉得呢？”
月森莲看着月野菜菜子的眼睛。
距离有些近。
月森莲缓缓咽了一下。
“我——”
月野菜菜子眨了下眼睛。
月森莲像是会被任何细微打断的警惕猫咪。
“你？”
月森莲停顿两秒，继续道：“我只是说，我准备好了。”
“如果你想要合奏的话，随时都可以。”
这倒是有些新奇的话。
一时间不确定算不算得上是邀请。
“随时都可以？”月野菜菜子看着月森莲。
比起随时都可以演奏，对方更是随时都会朝后退开离开的紧张模样。
“嗯。”
“现在呢？”
“可以。”月森莲抬起下巴，想要错开盯着自己的视线，又想到对方的话语低下头。
月野菜菜子看着月森莲的双眼。
放松的眉眼看着有些呆愣，眼珠在微微颤动，能看出有在刻意地进行压制，维持着对视。
无措的样子稀奇到月野菜菜子想要拍张照片。
在自己的尾巴翘起来前，月野菜菜子清了清嗓子：“那走吧。”
“嗯。”月森莲应声，在原地停留了两次呼吸，才迈步跟上。
第091章 你在期待吗
除了自己的琴房,月野菜菜子很少从别的位置朝外看过。
和望出去时一片绿意的自己惯用琴房不同，月森莲选择的位置是一片蓝色的湖泊。
颜色不深。
在早晨的阳光下看着像是月森莲的发色。
月野菜菜子回过头看向月森莲。
“怎么了？”月森莲拿出琴的手一顿。
“没什么。”
“你要谱吗？”
“我记得住——不，我想我需要一份琴谱。”比起用意识空间的演奏模式,月野菜菜子更想要通过自己演奏感受合奏中的变化。
但这样就会带来另一个问题，之前月森莲中断演奏的源头——
月野菜菜子没有背谱。
月森莲递过来一个平板：“会自动翻页。”
“应该能有所帮助。”
“非常有帮助。”月野菜菜子接过平板，“不愧是月森。”
月森莲有些的眼神有些奇怪,上前示意平板上的按键：“曲目已经选好了,速度是按照曲目的速度设置的。”
“按了开始键在倒计时五秒钟后开始。”
“像是那种歌词栏一样的上滑吗？”
“嗯。”
“好方便。”
在之后自己会将重心偏向现实的演奏，有一个能够即时的谱子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意识空间的演奏真的很便利,也太过便利,让现实中显得有些麻烦。
“一会我把这个小程序发给你。”
“谢谢。”月野菜菜子拿着平板,“这个也是放在谱架上吗？”
“是。”
“我再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合奏了。”
“好。”月森莲应着。
将自己的小提琴拿出来调音。
《帕萨卡利亚舞曲》。
距离上一次演奏已经有段时间。
月野菜菜子还记得合宿时,是把想要说什么的月森莲抓住进行的合奏。
月野菜菜子拨弦调整着，好奇地问出口：“你那个时候是想要说什么？”
“嗯？”月森莲看向月野菜菜子。
月野菜菜子对上对方的视线。
不太喜欢说话，更愿意通过眼神或者言简意赅的回复来进行对话。
可是对视的时间稍微长一会，又会自己打断对视。
“在我们上次合奏的时候,你是想要说什么？”月野菜菜子阐明,拿起放在一旁的琴弓。
对方眨了下眼,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是在思索。
“如果想不起来了也没关系。”
“我当时是来告诉你，中午可以在琴房里面练习。”月森莲语气平淡。
似乎是随便想起来的语气。
月野菜菜子轻笑了一声。
月森莲抿些唇，不明白对方在笑什么。
想要弄明白，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
月野菜菜子将琴凳拉出来一些，坐下调整好了位置。
今天的琴音感觉不错，调音很快便顺利完成。
“那我们开始吧？”
“好。”
将琴弓放在弓底,月野菜菜子抬眼看向月森莲。
两人都做出一个抬手的动作，然后落弓。
声音在同一拍响起。
大提琴是一段长弓,而小提琴进行着短音的变化。
小提琴的声音凝实，和大提琴在不同的音域引发出属于弦乐的共振。
比起上次，有种明显的“热情”。
像是汽水的气泡在嗓子眼里作用，沁人的那种挑动。
月野菜菜子维持着长弓，看向月森莲。
微微垂些眼，注意力落在小提琴上。
手指按在琴弦上的手法利落，手型漂亮。
月野菜菜子收回视线，看向琴谱进入下一段大提琴的主奏。
小提琴的长弓稳定。
在每一弓开始时强，又渐渐弱下去，在回弓时再慢慢加强。
像是触碰。
在触碰松开手后，又再次贴合的紧握。
月野菜菜子将整段进行加强后减弱的处理，顺着乐曲的呼吸过渡到下一个片段。
久别重逢的相拥，伴随着轻声互诉的想念。
小提琴的声音在大提琴奏响时变得清亮，一声声的像是话语里的笑意。
拨弦。
靠近耳边的喃语紧凑地诉说着一个又一个秘密。
月野菜菜子看着琴谱上的音符，将眼中看见的音符演奏出来，不由在持续中紧张了些。
小提琴的快速跳跃，像是与拨弦应和的欢快。
接着是大提琴加重力道的拉响，小提琴同样回升应和。
仿佛在悄悄话后，眼中只有彼此的两人再度热情地缠绵。
不再使用拨弦，而是低沉而厚实地表达出思念。
不再采用跳弓，藕断丝连的停顿是无法撤离的相接。
月野菜菜子跟着乐曲中的情绪上扬，快节奏中手指落下得过急，与右手错开地闷下了半个音。
立即调整了回来。
连续的波浪般的音节落在最后响亮的拨弦上。
像是两人统一的气口。
很难在听见另一个人的演奏下不被影响。
交错的琴声让月野菜菜子还需要分出一些心思稳定自己的节奏。
其实也不用怎么特别稳定，跟随着合奏的感觉，像是分流后会在会在下一节点融汇的两条河流。
有着超乎节奏的韵律，却让下一个音有些难以捕捉。
月野菜菜子硬着头皮接下。
好在没有出现问题。
对方的拨弦再次变成落重的琴音。
似乎每一次的接触都不足够，都需要更加确定的声音，更加直接的肯定。
月野菜菜子晃了些神慢下，又在月森莲拔高的琴音里回过神来。
乐声再次放轻。
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一次休息。
快节奏的和鸣。
像是不用再压抑什么，不用再控制什么。
只需要将音符拉响。
毫无分差的配合。
这种严丝合缝的琴声共奏，刺激着大脑源源不断地产生着能让演奏变得更为愉悦的神经物质。
这里应该放轻的。
让两人的琴声短暂分离开。
月森莲收敛了一些，却又在应该接着放轻的部分稳住了琴声。
伴随着低声的琴音迈入不停歇的狂欢。
本该弱下的琴声再次扬起，像是在一个顶点后进入另一段高潮。
在琴音即将突破曲目和谐时停了下来。
接着是绵长的音，放缓了节奏，将一切感官拉长。
月野菜菜子放松了右手的重量看向月森莲。
有些好笑地发现两人上弓和下弓正好相反，回弓的节奏却同步着。
月森莲垂着的眼抬起来一些。
窗外已经完全放亮。
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光源般的存在。
背光而坐的月野菜菜子身上像是有一层柔和的光芒。
莫名让视线像是恍惚般看不清晰。
身体微微前倾着做出暗示，月森莲在下一弓加些重量。
果然听到大提琴同样响亮起来的低音。
贴合心意。
明明只是第二次演奏这首曲子，却将每一次轻重都表现得合拍，似乎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同步。
小提琴拨弦和大提琴的跳弓。
两人技法互换。
只是维系了两节后，月野菜菜子跟着选择了拨弦的处理。
更加轻快。
同样的处理方式增强了同步性，也在放弱后，能够更加明晰地进入乐曲最快的部分。
这种选择一旦开始，便只有进行下去或者直接中断两条路。
快节奏下，错位的音符是没有办法进行调整的。
月野菜菜子深吸一口气。
好在这一节的合奏中，自己有缓下来“调整”的长拍，小提琴需要保持着持续的快节奏。
琴声响起。
是在同一拍。
月野菜菜子略微放松些，看着移动的琴谱手指因为精神的松懈滑了四分之一个音。
还好很快就来到自己能够调整的四个慢弓。
琴谱似乎跳了一段。
和自己在意识空间中完成的演奏不同。
同步的泛音后，直接落回了曲目的重音。
大开大合的演奏将一切情绪再次推向顶端。
抛弓后是一段加速。
契合的节拍再次让合奏变成一种颤栗的享受。
缓下来的长音。
回弓。
扬手。
月野菜菜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仅仅是曲目的难度，这种跟随着琴谱进行演奏的感觉很紧张。
特别是，合奏的对象还是月森莲。
但紧张情绪让肾上腺素飙升，在完成演奏后将压抑的情绪整个释放出来。
感觉不太一样，应该是感觉很不一样。
这种有始有终的合奏带来的完整性让精神上获得澎湃的满足。
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合奏像是水天相接。
各自有各自的音域，却能融合成一色。
很适合合奏。
也合奏得很适合。
月野菜菜子抬头，正对上月森莲的视线：“我觉得很棒。”
“嗯。”月森莲应着。
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呆住了一般，直愣愣地看着。
似乎又是想要通过眼神传递什么，月野菜菜子盯着月森莲的眼睛，歪些头用眼神催促。
“……很棒。”不仅仅是很棒。
心下的情绪堆积，冒出一股想要拥抱对方的冲动。
月森莲不敢再多看月野菜菜子，转开头望向自己的小提琴。
“不过这次是我不太熟悉，发挥得不太好。”月野菜菜子叹了口气。
其中还有不少差错，虽然自己补得快问题也不算明显，但月森莲应该能听得出来，也难怪对方此刻的兴致不高。
乐曲的感知，应该是同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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