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加快步伐,还没到目的地,耳边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喊:
“爷爷,爷爷我错了!我就是不小心爷爷,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你个蠢东西!十以内的加减法我教过你多少次了?还能做错?还能做错!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就是心思野了!非得我抽你几顿,你才能老老实实沉下心来好好学习!”
“呜哇――爷爷我再也不敢了,爷爷别打了好疼!爷爷……”
“呜呜黄叔,黄叔……”
沈青叶身形一顿,快步上前,绕过前面的树丛,就见汪庆海挥着一根粗壮的柳条,“啪”的一声,一下一下地抽在孩子身上,小孩那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浮现出一道鲜明的红痕。
汪智怀哭得声音都哑了,一窜一窜地绕在黄文强身边,拼命地往他怀钻,嘴里还不住叫着爷爷、黄叔。
黄文强也手忙脚乱,好声好气地试图阻止汪庆海。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有成见,冷声让他离开无果,索性扬起柳条,连他也一起抽!
场面一时混乱,沈青叶眉头紧锁,看得难受。刚要上前制止,余光却敏锐地发现黄文强的动作有些不对。
他似乎是有意识地在侧过身体,把左半边身子送到前面,右半边则往后缩去,动作间,对右边似乎颇有顾虑。
沈青叶神色一顿,右边有什么?
小石头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幽幽开口道:
“枪。”
“他右边的腰间,有枪。”
第41章 照片
“上次他杀那两个人的时候, 就是从腰间掏出的枪。”
小石头声音隐隐有些发抖,哪怕不是人类,对方也对它造成不了威胁, 可男人毫不留情开枪射杀两人的场面还是给它留下了些心理阴影。
沈青叶深吸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小石头话的影响, 她现在看着他右边的腰侧, 莫名觉得有些鼓鼓囊囊。
可实际上, 他穿的外套很长,还很宽松, 把腰部完全遮了起来,完全看不出端倪。
沈青叶唇瓣微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把枪随身带着。
是一贯如此,还是面对他们这些警察,心虚之下的防备?
她只想幸好, 幸好刚才没有打草惊蛇……
岳凌川察觉到她的异样,抬眸望去, 神色微动, 不知是不是也发现了异常。
两人对视一眼, 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岳凌川大步上前, 对着混乱的人群沉声喝了一句:“干什么呢?”
汪庆海闻言看来,看到来人的时候脸色一变, 神色缓了缓, 语气仍旧是有些僵硬:“警察同志,我教育自家孩子呢。”
岳凌川冷哼一声,抬起下巴示意旁边的黄文强:“教育自家孩子,那也是你家孩子?连人家也一块打?”
黄文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汪庆海脸色有些难看,嘴唇蠕动片刻,讪讪道:“我刚刚……那是不小心。”
罗开阳冷声道:“呵,不小心不小心,别以为你是孩子爷爷就能肆无忌惮打人了,孩子要真被你打出什么毛病来,你也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汪庆海被训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也只能把柳条扔到地上,道:“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不会随便打他了……”
岳凌川道:“行了,先把孩子带回去吧,关于本案,我们也有些问题想问你。”
“问我?”汪庆海一愣:“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警察同志?”
罗开阳硬邦邦地道:“案件调查,例行询问,还请配合。”
汪庆海慌不迭地点头,忙上前两步,在门前侧过身道:“行、行。那你们进来,赶紧进来吧!”
岳凌川跟上去之前,先回头交代了罗开阳两句什么,对方闻言一顿,随后快步朝着汪庆华家走去。
沈青叶看着他进入汪庆华家里,正欲收回目光,余光却见痕检组的小刘举着个相机,在周围拍照留证。
她眸光一闪,心念一动,跟岳凌川说了一声,小跑着过去。
岳凌川抬眸看去,见她和对方说了两句什么,又飞快地跑了回来,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黄文强,眼眸微垂,故意道:“干什么去了?”
沈青叶明白他的意思,音调微微抬高:“小刘哥刚来,我跟他说发现死者的粪缸附近说不定也留有痕迹,让他等会儿记得去那边看看。”
岳凌川嗯了一声,同沈青叶并肩往汪庆海家走去。
黄文强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脸上的笑意不变,一只手无意识地下垂,按了按腰间,片刻后,转身离开。
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不远处的镜头对准了他,留下了一张清晰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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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进院里,岳凌川目视前方,声音压低:“你发现了什么?”
沈青叶神情不变,唇瓣微抿:“我刚刚看到……他右边的腰里鼓鼓囊囊的。”其实是没有看到,只是沈青叶能肯定,那里有枪。
岳凌川心里也有些猜测,闻言眸光微沉:“确定吗?”
沈青叶笃定道:“确定。”
岳凌川只应了声好:“知道了。”
沈青叶心下了然,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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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后,汪庆海热切地倒了两杯水:“两位警官,都是自家普通的茶,将就着喝。”
沈青叶看着老人已染上霜华的头发,微微笑了笑,道:“您不用客气,我们就问几个问题,您老实回答就好。”
汪庆海搓着手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道:“配合配合,应该的。您有什么问题,只管问。”
岳凌川道:“汪智永失踪当天下午,你在哪儿?”
汪庆海道:“那天下午?我在地里啊。最近很长时间没下雨了,地里都干死了,我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抗旱浇水呢。”
沈青叶问:“那你中间有回来过吗?”
“回来?”汪庆海摇了摇头:“没啊,地里的活儿忙都忙不过来了,没事儿回来干什么?”
岳凌川紧紧地盯着他:“你确定吗?”
汪庆海一顿,讪笑道:“这……这能有什么确不确定的?我那天是没回来过啊……”
岳凌川目光沉沉:“是吗?那为什么有人说你那天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回来过一趟?”
汪庆海脸色微变:“有吗?谁说的?”
沈青叶道:“你不用管谁说的,你只需要回答,为什么你的说辞跟别人不一样。”
汪庆海神色停顿片刻,旋即一拍大腿,笑道:“哎呀!警察同志,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平时有什么事儿转过头就忘。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的确回来过,大概就是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吧?”
岳凌川狐疑道:“哦?地里那么忙,你回来是干什么?”
汪庆海呵呵笑道:“回来拿点水喝。那天实在是太累了,带的水又喝完了,我跟我家老婆子渴得受不了,就回来弄点水。你不信去问问我家老婆子,她记性比我好,应该还记得!”
沈青叶问:“回来带水?那应该挺快的吧?”
汪庆海笑道:“是是,我们家离地里近,走路不要十分钟就能到。”
岳凌川直截道:“那就说明,一来一回的话,用不了二十分钟吧?”
汪庆海点头道:“对对对,是这样的,要是年轻人脚程再快一点,十来分钟也能走一个来回。”
“那请问,你回来的那半个小时,是干什么了?”
汪庆海脸色一僵:“什么……半、半个小时?”
沈青叶偏着脑袋,奇怪地看着他:“你又忘了吗?你那天回来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啊。”
汪庆海喉咙微动,咕咚吞了一口口水,他眸光闪烁,勉强笑了出来:“噢噢噢噢,您说这个啊。那不是、那天我回来,刚好家里没水了,我又重新烧了一壶。
“再加上,呃、那天也的确太累了,路上走得慢了点,这才多费了点时间。”
他磕磕绊绊,勉强解释:“对对对,就是这样。”
沈青叶点了点头,好像真的被他的说词说服了,又道:“那既然如此,你听到汪智永的哭声了吗?”
汪庆海笑容微微一僵:“什么……哭声?”
沈青叶笑道:“那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有人在村子里听到了小孩的哭声。可能是睡醒了之后发现爷爷奶奶都不在吧,哭了有一会儿呢。”
“你回来的时候正好也是五点多,难道就一点也没听到吗?”
汪庆海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一脸诚恳道:“这我、我真没听到。”
他说:“我在家也就待了十分钟不到?许是错过了?还真没注意到有什么小孩哭。”
沈青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是吗?”
女孩面容姣好,神态可掬,看起来很是单纯漂亮,可汪庆海不知为何,透过她那双漆黑的眸子,总觉得莫名有些压迫感。
他扯了扯唇角:“我说警察同志,你们该不会怀疑是我杀了智永吧?
“这怎么可能?我跟汪庆华是同族兄弟,那汪智永也算是我孙子了,我怎么可能杀他?”
他神态颇有些激动,看起来似乎对别人冤枉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
岳凌川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作态,若是在这之前他对对方的怀疑只有百分之六十,那么现在,就有百分之百了。
这着急撇清关系的样子,实在太眼熟了。
岳凌川不知见过多少这样的罪犯。
但他非但没着急,反而把汪庆海的表演看完,等到对方脸色有些僵硬,才慢慢悠悠开口道:“别着急。”
“我们就只是例行调查,肯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汪庆海闻言非但没高兴,心下反而更加沉了几分,他勉强笑了笑:“是,是。我相信咱们警察的能力,肯定能找出真凶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着衣服,眼光四处游移,明显的心虚表现。
现在并没有明确的物证,沈青叶原本还担心他会拒不交代,但现在看来,他的心理素质或许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
那么事情就会好办许多了。
汪庆海不住吞咽着唾沫,正想着该再说些什么洗清自己的嫌疑,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方才见过的另一位警官快步走了进来:
“老大!”
罗开阳大步跨入室内,目光落在那额带冷汗脸色有些苍白的老人身上,心下一顿,又凑到了岳凌川耳边,低声道:
“你刚交代的事我问了,汪庆华说,出事之后,村里大多数人都来慰问过。但其中来的比较频繁的有三家。其中两家平时跟他们关系都比较好,另外一家,就是汪庆海。”
第42章 逮捕
岳凌川闻言眸光微动, 道了声:“知道了。”
罗开阳站直身体,垂眸看着神色紧张手上小动作不断的汪庆海,双手环胸, 神色笃定。
见他这幅作态, 他已经确定对方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再加上现在各方证词都指向了他, 罗开阳都在等着队长一声令下就抓人了, 却不料岳凌川看了他半晌,只是问了句:“你能保证刚刚说的话, 全部属实吗?”
汪庆海一愣,随后拼命点头:“能能能!我能保证!肯定属实,肯定属实!”
岳凌川站起身来:“好,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是真是假,我们自会验证。这段时间还请你不要擅自离开, 局里随时可能会传唤。”
此话一出,罗开阳神色一变, 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他:“老大――?”
岳凌川立刻回头扫了他一眼, 眸色凌厉, 暗含警告。罗开阳神色一顿, 立刻噤声,不再多言。
汪庆海却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辩解起了作用, 打消了警察的怀疑, 心下大喜,狠狠松了一口气。面上却还强装淡定,不住道:“是是是,我家这就在这儿呢, 能去哪儿啊?警官放心,我肯定配合调查!”
岳凌川嗯了一声,起身要走。汪庆海见状,连忙去送:“警察同志慢点,慢点,小心脚下!外面天气干,要不要喝点水再走?”
岳凌川摇了摇头:“不劳您费心了。”
汪庆海呵呵笑道:“不费心不费心,警察同志为民服务,您辛苦才是。”
岳凌川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道:“说得好不如做得好。教孩子要耐心,成天不是打就是骂,孩子倒是怕你了,可以后养成个懦弱的性格,你哭都来不及。”
沈青叶闻言也忍不住道:“教育要讲究科学。有的孩子开悟比较早,有的孩子就是比较晚,也不能凭借早晚去区分人家聪不聪明啊?再说了,他才五岁,这个年纪大脑各方面都没发育完全,你对他那么高的要求怎么行?
“要是五岁的孩子都能完全掌握那些小学才要求掌握知识,国家又为什么要求小孩六七岁才能上一年级?”
汪庆海一顿,旋即讪讪一笑:“警察同志说的是,我以后肯定改!再也不随便打他了!不会了不会了……”
沈青叶见他嘴上说得好听,神色却不以为然,没有丝毫后悔的意思,也不由暗叹一声。这个孩子生在这么个人家,真是造孽了。
对方摆明了没听到心里去,岳凌川也不多说。他只是随口问道:“对了,说起孩子,刚看你家孩子跟隔壁那年轻人好像挺玩得来的?那是你们亲戚?”
“哦,他啊,不是。”汪庆海撇了撇嘴,否认道:“那年轻人外地来的,到平江打工的。”
“是吗?”岳凌川一脸惊奇:“打工不进厂?怎么在这儿住?”
“嗨。”汪庆海摆了摆手:“那厂房附近的房子一个月租金多贵啊,咱们这儿里厂区也不远,一个月才不到一百块钱呢!”
“那小子家里条件也不好,当然是能省则省了。”
岳凌川又问:“哦,那他来多久了?”
汪庆海想了想:“差不多……有大半个月了吧?”
岳凌川问:“来这儿大半个月了,还没找到工作?”
汪庆海道:“过两天不是清明假期了嘛,各大厂里都不好找工作,估计得等到节后再看看。”
他又问:“那他来的这段时间,天天都在村里吗?”
“哪儿能啊?”汪庆海道:“他经常出去找工作,留在村里的时间才少呢。有时候去的地方远点,要么是晚上不回来,在外面随便对付一晚,毕竟来回公交车也要钱不是?就是回来也回来得晚,可能是坐班车到镇上,再直接走回来。”
岳凌川点头了然:“原来如此。”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院外,岳凌川回过头:“行了,不用送了。记得这段时间别乱跑,也好好哄哄孩子。”
汪庆海笑着应好,等看到几人背影远去,脸上的笑容才沉了下来:
“我呸!”
他砰的一下关上了门,回头却见小孩趴在门边,怯怯地看着他。
汪庆海眉头一竖,当即骂道:“我让你写作业写作业,又在这儿趴着干什么呢?刚没打疼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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