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她的不是我,是你!”苏和嗤笑:“她可是虞雅柏的表妹,财务室的那个于建国,就是她亲爹。说起来于慕儿能组团出道,咱们闵氏上下员工可都是出了不少力的。”
都什么跟什么。
沈延干脆忽略掉他饱含私心的眼药,只抓重点:“虞雅柏的表妹?”
搞清楚这人物关系,什么都好说了。
沈延拿出车钥匙,大步走向跑车。“今天你早点下班吧,我得处理些私事。”
苏和当然不会拒绝。
……
警局里,做完笔录的沈继来到警务人员专门为他们三个孩子清理出来的休息室里。
于乐乐和连欢欢都是真正的五岁孩子,乐乐的表态能力稍强,可他也只能告诉警察自己为什么到了商场,又是为了什么上去舞台,之后到底发生什么,说实话他也没搞明白,因为他一直在安慰害怕的欢欢。
至于连欢欢,可怜小丫头从看到警察出现就一直大哭特哭,闹着要找妈妈,是警局两位年轻女警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
这时乐乐在玩着一名中年警察特地回家拿来的积木,欢欢则在女警怀中呼呼大睡,沈继见状,也装作疲惫的样子,来到角落里坐下。
假装闭目养神,实则在心中不断呼唤那前不久出现过的意识。
“沈继,你还在吗?”
他们一家三口都能跨越两千年的时光来到这里,取代了原本的闵静沈延,就说明曾经与他对话过的天道真的存在。
那原本的沈继仍有一抹意识留存,仔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可无论沈继如何呼唤,那抹意识都没有再出现。
“同志,我是沈继的妈妈,沈继呢?”
这时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继只能暂停下来,睁开眼睛。
不过片刻,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他亲妈闵静一脸担心地冲了进来,在看到他的刹那,眼底的担忧才稍稍缓解。
“继儿!”闵静冲了过来,仔细将他上下打量:“你没事吧,受伤没有?”
沈继心中略微一动,轻轻地摇了摇头。
此时又冲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王希月:“乐乐!”
另一个年轻女人却十分陌生,衣着朴素打扮普通,扑向熟睡的欢欢。
乐乐一脸欣喜:“妈妈!”
被惊醒的欢欢等看清面前之人时,小脸蛋又皱成委屈的模样,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妈妈……”
年轻女人心痛地回应:“唉,妈妈在,妈妈在呢。”
看来是连欢欢的素人亲妈了。
沈继看了会儿两对母慈子孝的样子便收回了视线,面对眼前亲妈的关怀,他感触不深,直到亲眼看到出现在休息室门口,一脸青紫红肿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还在跟警务人员呛声的于慕儿。
“我说了不是我,你们凭什么看我的手机,那是侵犯我的隐私懂吗?没有真凭实据你们凭什么把我当成犯人审问?我们国家的律法是让你们这么用的吗?怎么,她闵大小姐说我有罪我就有罪,敢情国法就是为她那种有钱人服务的对吗?”
“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听。”仗着警局里不会有人拍摄视频,于慕儿彻底卸掉伪装,露出她蛮横的本来面目:“我现在就要出去,你们没有权利软禁我一个本分守序的诚实公民!还有,我要起诉闵静,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打成这样,你们可都是目击者,是证人,我现在要立案起诉她,你们不会不帮我的吧?”
沈继心中一动,看向闵静,关心的却是——
“你打的她?”
闵静点头。
沈继嘴角微不可见地一勾。
怎么会有人天生一副火爆脾气,偏偏只喜欢在护犊子的时候显露?平日里嗲声嗲气,声音腻得跟什么似的,也不嫌累。结果一到护崽的时候就成了最凶恶的母老虎,恨不得亲自上手将人大卸八块。
真是个怪人。
话虽如此,心底里却有一股暖流划过。
【我可以,抱抱她吗?】
一个念头仿佛凭空出现。
第22章 可以让你的爸爸妈妈,做……
沈继来不及探究这股意念从何而来,门外又响起一道清朗男声:“于慕儿女士,我是沈延先生所聘请的律师秦朗,我的当事人正在指控一位名叫虞雅柏的女士贪墨公款,牵涉数额巨大,而根据资料显示,她用公款所购买的各种资产里,也包括位于寿隆小区的一栋别墅,而现在,这栋别墅已经被她用赠予的名义转到了你的名下。女士,我有必要提醒你,从现在起,您有权保持沉默,我们也会给您聘请专业律师作为辩护的时间,但请尽快。”
休息室外的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沈继不用看也知道于慕儿指定是被吓了个半死,这种女人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真死到临头,她骨头一定比谁都软。
事实也的确如此。
于慕儿控制不住地发颤,害怕地看着面前两个西装革履,通身上下都泛着精英气息的男人。
脑子里忽然响起曾经不当回事的老妈的叮嘱:“你赶紧和你表姐断绝关系,别让她把你给连累了……”
完了。
她想。
她终究是让表姐给连累了。
沈延请来的律师秦朗虽然年轻,却极其专业,在他与警务人员的合作之下,于慕儿很快放弃挣扎。
为求自保,她甚至主动将虞雅柏招供了出来。
说今天的事情全是虞雅柏一个人策划,那个带路的面罩男是虞雅柏安排的,商场舞台是虞雅柏找人布置的,观众和主持人也全是听虞雅柏的吩咐在做事。
而她自己只是充当了一个实时监控闵静母子俩动向的角色,对虞雅柏透露了节目流程,别的环节都跟她无关,包括那栋别墅,是虞雅柏想在亲戚面前显摆她攀上了高枝,每个跟她亲近的弟弟妹妹都有一套的,她不是特例。
于慕儿事无巨细地爆料着曾经视为亲姐的虞雅柏,逐条逐句说得又清晰又肯定,负责记录的文职小姐姐双手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
沈延双手插兜,静静地欣赏了一番于慕儿狼狈的模样,紧接着走到休息室的娘俩面前:“回家?”
闵静白了他一眼,蹲下身摸着儿子的头:“继儿,气顺了没有?”
沈继却说:“我累了。”
“那咱们赶紧回家,好好休息。”闵静哄着说。
沈继没吭声,径自走在前头,闵静紧随其后。
唯独沈延被留在最后,看着都对他爱答不理的母子,心烦意乱地扯了扯领带。
他又做错什么了?
直至来到跑车前,看着前排仅有的两个位置,他底气不足:“咱们打车走。”
一旁的李洁找到机会:“我们送你们回去吧?车上的儿童安全座椅都是现成的。”
“行啊。”闵静笑睨着她,说出来的话却很不留情面:“不过要麻烦李女士先把车上的摄像头都拆了,从这会儿开始,就不用录节目了。”
李洁肉眼可见地慌了:“可是闵小姐,您方才也听到了,这是冲您们一家来的私怨,咱们节目组才是被牵连的无辜者。”
“无不无辜的,调查了才知道。”闵静语调依旧温温柔柔的:“调查清楚之前,我拒绝录制。毕竟我孩子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李洁哑口无言。
不过她没有就此放弃,转身将自己和摄像的车子让了出来,借给闵静,并认真说道:“闵小姐,今天孩子受了惊吓不方便多说,你们先带孩子回去休息,等过两天孩子情绪稳定了,我们再仔细详谈您看好吗?”
这周到又得体的言行不由得让闵静高看她一眼,心说这人倒也不是根朽木,或可一用。
“成,改日再说。”她矜持地应下,算是回对方一个面子。
沈延开车,闵静在后座陪着孩子,沈继脸色难看地上了安全座椅,等车子发动后便闭目假寐,将闵静担忧的目光完全隔绝。
也许是今天这番动静对一个孩子来说过于复杂,沈继确实感到一股难言喻的疲累,再加上车子的颠簸,他几乎是瞬间就沉入梦乡。
真实的梦乡。
他梦到自己只身来到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空中四处悬挂着一副又一副的巨大相片,上面都是他的过去。
相片是一分为二的,右边画面是刚出生不久的他被稳婆裹在襁褓之中,满脸喜悦地送到产房外父亲沈延手中。
沈延身着王袍,却浑身皱皱巴巴,头上王冠也是歪歪曲曲的,看他出来,脸上又惊又喜。
左边则是产房中,费劲浑身力气将他生下,满脸汗水,虚脱的母亲。
相片很清晰,就连母亲眼底交杂着的疲惫与喜悦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继在这幅相片前驻足了很久。
第二幅是他满月,被父王带上议政厅,被当众赐名为继。
继者,续也,谓之不绝。
与他父王的延字意义相同。
相片上,他还是个屁事不懂的肉团子,可他爹却神色骄傲,仿佛手中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沈继于是想起了后来读史书时看到的趣事:
在他满月宴上,他那本就让列国畏之如虎的父王酒后撂下豪言壮志:他迟早要一统天下,好送儿子一个立于诸王诸侯之上的至尊之位。
“寡人的儿子,当然要像寡人,寡人有的,他都要有。可他不能只像寡人,他要超越寡人。所以寡人没有的,他也要有!”
“王天下者,谓之帝也,我的继儿不止要做王,还要称帝!”
沈继同样将这张相片的图看了又看,才恋恋不舍地走到下一幅。
第三幅,他在母亲怀中安然躺卧,母亲眉眼间是他记事后再没有过的温柔。
沈继微笑。
第四幅,他一日日长大,能跑能跳,在楚王宫撵猫逗狗,还学它们在泥潭打滚,于是母亲手中多了藤条……
沈继面露尴尬之色。
第五幅,因他过份顽劣,父母决定趁早为他启蒙,相国苏和成了他的先生,从此他日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沈继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母亲身上。
她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背影。
沈继抿了抿嘴,他很清楚地记得读书时的所有痛苦记忆,却不记得当年母亲到底有没有这样在窗外看过自己。
第六幅、第七幅乃至第十幅,都是他在楚王宫里的点点滴滴。
烦躁的难过的委屈的记忆也随之蜂拥而来。
直到第十一幅。
一架马车正在驶离咸阳城,车里坐着垂泪不止的母亲和情绪低落的他。
这是他十岁时,他的父王为求娶魏国公主,下令将他和母亲送往魏国为质的时候。
看了一会儿,沈继的目光直接落在马车之后,城墙上站着的人影上。
沈延负手而立,眼也不眨地看着马车,脸上满是痛苦和不舍。
可饶是如此。
直到他们一路走出楚国,进入魏国,他一直硬着心,不曾宣他们娘儿俩回程。
沈继心里轻叹着补充道。
他继续往下看去。
第十二到第十五幅,是他和母亲在魏国为质时受过的苦难。
气候变化引起的病痛、寄人篱下的冷眼与恶待、山穷水尽时的窘迫以及,遭人追杀算计的惊险。
第十六幅,他和母亲终于回到楚国,他作了王,却因年幼无法服众,母亲代为理政。
第十七幅。
沈继眼神微动,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一幕。
相片上,他娘闵静手持匕首,狠狠刺入一名少年胸膛,眼神毒辣。
他在身后一脸惊恐又不可置信。
母亲和先生苏和都忙于政事无暇顾及他,他觉着宫中烦闷,便与堂叔家与他同龄的沈绮一同玩耍,一日,沈绮邀他赴宴,说是发现了件新奇玩意要与他共享,他兴致勃勃地赴宴,结果宴席过半,他娘匆匆赶到,几十名护卫将宴客厅围得水泄不通。
原来那日沈绮的父亲决意杀他,取他而代之。
酒水里下了毒,弓箭手埋伏在了屋外,若非母亲赶到及时,那晚他必见阎王。
他不敢相信平日里那么好的玩伴和兄弟会这么对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娘已经拿了匕首,狠狠刺入沈绮胸膛。
她很忙,还要应付南边代国来的使臣。
所以杀完人后,她只冷漠地告诫他:“你记住,王室之内,断无亲情!”
便扬长而去。
……
沈继没有再往前走:“够了,出来。”
语气中已经带了点恼火。
“别生气。”一道身影自他背后出现,沈继回头,对那副面孔再熟悉不过了。“你拥有了我的记忆,我也看了你的,这很公平。”
稚气的脸蛋上带着老成的气质。
“要是有得选,我并不想拥有你的记忆。”沈继说:“我可以把这具身体还给你。”
五岁的小屁孩,他当够了。
岂料对面的孩子摇头:“我也不喜欢这个人间,我再也不想回去啦。”
沈继一哽,心中不由自主地抽痛,看向孩子的目光便带了一抹心疼。
‘沈继’则完全不当一回事,走到第十七幅照片面前,高仰起头看着上头的闵静,语带羡慕地开口:“你有个好妈妈,她真的每一次都会及时出现在你身边,保护你。”
沈继心里一动。
‘沈继’又说:
“哥哥,我很快就要消失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你以后绝对不会再被我的情绪拖累了。所以在那之前,你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看着面前将自己的病情都说成是对别人的拖累,仿佛比起自己的不幸,更抱歉给别人造成麻烦的懂事小孩,沈继愈发心软。
“你说。”
‘沈继’笑出两颗可爱虎牙:“哥哥,可以让你的爸爸妈妈带我去一天游乐场,做我一天的爸爸妈妈吗?”
第23章 “娃儿不能听那么脏的话……
沈继一口答应下来。
如同这孩子所言,他们俩的记忆应当是彼此共享了,后世的沈继看到了他所有的过往,他也同样知道这孩子的一切。
而且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看到了。
这小小的孩子,其实是个神童,还是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童。
生而知之、过目不忘。
几个月大时便能清晰地感受到近身之人的善恶之念。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得父母的疼爱。
父亲会永远用冷漠的目光看向他,借口大男人抱不动孩子,一直吝啬于给他哪怕一次拥抱。
母亲会偶尔来逗弄他,但是拒绝给他哺乳,只因害怕身材会走形,导致丈夫不喜。
哪怕他饿得头昏眼花,哭泣声渐渐虚弱,也不能唤醒那女人一丝一毫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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