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望着离开的背影,是如此绝望。
十年前,宁希看了那么多次。
沈淮启生出一种难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宁希。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站在同样地位置。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事全都是为她好,可现在才发现,每一件都是在伤害她。
而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自我感动。
……
张特助胆战心惊地从后视镜中望着面色不虞的男人。
他是五年前入职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沈总就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他能沉默冰冷地处理公司各种事务,也会在面对追求者的暗示时冷漠拒绝。
他一直以为身处高位的人就是如此。
直到宁希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有的认知。
沈淮启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他会看着手机笑,会时刻惦记在公寓中的人。宁希在家的时候他从不加班,甚至期待下班。
以及现在,后座的人明明看着与平时没什么差别,可他清楚,他的眼睛里透着看不懂的情绪,有悲伤有悔意更有不知所措。
有些眼泪不是从眼睛里流出,而是从心底,是旁人看不见的苦涩。
张特助轻声开口,打断走神的沈淮启:“沈总,是送您回公寓吗?”
LED灯透过车窗落在脸上忽明忽暗,后座的人一直未回应,他降低速度,没有催促。
许久之后,后座传来沙哑的声音,沈淮启说:“去老宅。”
张特助:“好的。”
从溪市到湘城,现在又马不停蹄地开往老宅。沈淮启没有惊动老宅的任何人,独自一人去到祠堂。
祠堂没有灯,只有桌子上点燃的蜡烛左右摇晃。
沈淮启跪在蒲团上,压抑的情绪就此释放,浑身透着低落。
他是沈家长孙,从出生开始有些事情没有选择权,比如接下沈氏集团重任。在他小的时候,沈氏开始走向低迷,沈宸年和云欢臻整日忙碌,甚至连退休的沈老爷子都开始频繁走动。
而他被送到宁家。
那时候文一涟怀有身孕,宁柯崎不管多忙都会回家。
沈淮启坐在文一涟身边晒太阳,文一涟本就是个跳脱的人,只不过怀有身孕让她寸步难行。宁柯崎不想让她吃冰的,辣的,但她忍不住,每次都开口问:“淮启,你想不想吃冰淇淋?”他压根不用回答,文一涟会自己说好的,我知道你想吃。
偏偏每一次都会被宁柯崎发现,文一涟一脸无辜:“不是我吃的啊。”
沈淮启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宁柯崎明明不允许文一涟吃,冰箱里却还是会准备她喜欢的口味。文一涟笑着回答:“淮启宝贝,我逗他玩呢。”
“你来,我在给妹妹起名字,你觉得哪个更好?”
沈淮启还没明白过来,被这个更具有吸引力的吸走目光,桌子上的字他都认识,却读得很慢细细品,最后在‘希’字上停下。
他指着这个:“希望。”
文一涟连起来读:“宁希,好听,就这个了。”
“啊?”沈淮启没想到文一涟纠结了那么久的名字居然被他定下。
宁希就是在这种鸡飞狗跳,却又欢乐充满爱意的包围下降生。小小的一个,沈淮启不知道怎么抱,不敢用力又怕她掉下去。
小姑娘完全继承了文一涟的跳脱,有她在的地方从来不会缺少欢笑。
她和沈淮启完全不一样,她身上没有家族的压力,只用开心快乐就可以。沈淮启心想,还好宁希不用像他一样。
沈淮启从小就知道自己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比他大的人见到他也会虚情假意的夸赞讨好。他讨厌这些,却又不得不恭维。
因为他使用的金钱,地位都是沈家给的,不能即想要,又不做。
可他庆幸,还好他的家庭和睦,不管是谁都是为了整个家好。
放学路上,他碰到一条受伤的小狗,沈淮启本以为家里会像往常一样纵容他收养,可他万万没想到,爷爷冷漠的摇头。
沈淮启不理解,生气的躲在房间里。
沈宸年知道后,叹了口气:“淮启,你是家里的长孙,以后要继承沈家的。商场如战场,不能有软肋。和你爷爷道歉,知道了吗?”
沈淮启不情不愿,沈老爷子也叹气道:“淮启不要怪我心狠,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你所拥有的东西早晚会离你而去。”
你没有护住他的能力。
别人都劝他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有宁希跑到他面前:“哥哥,你不要难过,以后我的全都给你。”
沈淮启失笑。
别人都在催着沈家长孙长大,只有在宁希这里沈淮启才是他自己。
在接宁希去往沈家的路上,沈淮启暗自发誓,要一辈子对宁希好,不会再让她流眼泪。
到头来居然还是自己让宁希流泪最多。
这份感情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沈淮启自己也不清楚。
在他和宁希之间,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直在对方身边。
宁希第一次换牙是沈淮启将之埋在树下;宁希每次开学是沈淮启牵着她的手送到学校;宁希被请家长是他站在身前,还有宁希来例假也是他买的卫生巾。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说不清诉不明的亲密事,早就模糊了情感的界限。
他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要。
沈淮启比任何人都在乎宁希,比谁都想独占宁希。
他压抑着那份不属于兄长的占有欲,不敢泄露半分,一字字写下不能不可以。他能够忍受这条路上的艰辛,但他不想让宁希经历。
他以为他能够接受宁希走向别人,一直在暗处默默守候。
直到她的转身。
沈淮启不能再欺骗自己,他根本无法接受,根本不想放她走。
蜡烛熄灭,身后逐渐传来光亮,黑暗无所遁形,他显露在日出中。
沈淮启在沈家祠堂跪了一整夜,所求不过是一个宁希。
十年了,他不想再挂着兄长的名头动着不该动的心。如今,沈家根基平稳,没有人敢虎视眈眈,他在与不在,都能运行。
现在他有足够的能力,他站在了山顶,只想要追求一个人。如果还是不行,那他愿意舍弃所有。
沈淮启站起身,忍着疼痛,走出祠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
天亮了。
第六十九章 沈淮启再次生出一种后悔的……
元旦前的半个月, 工程异常忙碌,刘总大发慈悲趁着元旦给他们放三天假,来回的机票报销。他这么说, 所有人开始欢呼。
“刘总你不走吗?”
刘总摆摆手:“你们走了, 工地总要留人看着。”
陈潇潇感叹:“刘总你也太好了吧。”
宁希同连兴几人一同回湘城, 路上还多了一个秦恺州。这次回来她没有告诉沈淮启, 也没打算回公寓,直接回到了沈家。
云欢臻见到她, 一脸惊喜:“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元旦放假, 趁这个时间回来陪你呀。”一旁阿姨接过宁希的行李箱, 她挽着云欢臻的手臂。
“那好呀,还是我们慢慢乖。”云欢臻‘啧’了声, “哪像你哥, 就跟没这个家一样, 也不说回来看看。”
要是以往,宁希还会哄着说哥哥忙, 现在她只是听着不做声。
第二天沈淮启才知道宁希回来了, 下了班第一时间回到家中,却在看到宁希后欲言又止。
宁希脸上挂着礼貌疏离的笑, 不走心:“哥。”
他‘嗯’了声,张了张口:“回来怎么没让我去接你?”
“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
沈淮启点头,只能说:“嗯,好。”
宁希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起身上楼。刚走到房间, 秦恺州打来电话问明天有没有时间,她走到阳台上:“做什么?”
“一起去看烟花怎么样?据说这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一次跨年烟花。”
宁希没说好不好,秦恺州追问:“你明天有约了吗?”
她说:“没有。”
电话对面是年轻活力的声音:“那你约我怎么样?”
宁希本想拒绝, 跨年这种日子,如果去了两个人的关系就解释不清了。她刚想拒绝,旁边阳台门被推开,高大俊朗的沈淮启出现在视线中。
她下意识同意:“好啊。”
秦恺州没想到她会同意,激动到加大音量:“真的吗?太好了!”
“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吃个晚饭?”
宁希感觉到他的试探,在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下点头同意:“都可以。”
挂断电话,宁希没抬眸看,站起身往屋里走,身后的人突然出声:“慢慢。”
她回过头:“怎么了?”
沈淮启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阳台的边缘,两个人之间被栏杆阻拦,他语气低沉平稳:“我有话想和你说。”
宁希思考片刻,还是站在原地:“嗯,你说。”
又补充:“哥。”
她说过要把他当哥哥,再也没叫过他沈淮启。
一开始叫沈淮启是觉得好玩,后来叫哥是为了提醒自己两个人的身份,再后来又开始叫回沈淮启,是因为不想只当他是哥哥。
现在一切清零,回到原地。
沈淮启只是哥哥。
可他又不愿。
沈淮启恍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不肯原谅我,但我还是想要弥补你。”
他说:“慢慢,这次换我追你好不好?”
其他的话他没有说,但这足以给宁希巨大的震撼,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淮启:“知道。”
她笑了声,笑意带着自嘲。以前多想让他走出这一步,现在她想放下了,他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宁希没有心软,抬眸直视:“我已经放下你了。”
“嗯,我知道。”沈淮启居然笑了下,温柔的目光毫不掩饰,“所以,是我来追你。”
“明天跨年有时间吗?”
宁希这才回过神:“我有约了。”
“没事,我会一直等你。”
这句话说得好像是明天又好像不是。但宁希不想纠结那么多,转身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在墙边,脑海里全是刚才沈淮启的模样。
她摇摇头,将沈淮启移除脑子。
宁希啊宁希,还嫌自己哭得不够吗?
清醒点吧,沈淮启只是哥哥。
手机嘀嘀两声,秦恺州和沈淮启同时发来了明天约会的地址。
宁希瞪大了眼睛,又看一遍。
不是,这这这这这怎么是一个地方啊。
“……”
“…………”
宁希肯定不会去同沈淮启一起跨年,刚才又答应了秦恺州,自然要和他一起。
她叹了口气,头疼。
翌日。
天气预报今天有雪,看烟花的时间肯定会很长,宁希又拿出一个围巾。
下楼时云欢臻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穿戴整齐,问道:“要出去玩吗?”
宁希点头:“嗯,跟人约好了。”
今天这个日子,还是晚上约好,谁都知道是跨年。云欢臻八卦:“男的女的?”
她笑了下:“男的。”
说完,看了眼时间再不出门就要来不及了,宁希说:“我先走了,拜拜。”
“好,慢点啊。”云欢臻笑得合不拢嘴:“男的好,男的好。”余光撇到沈淮启从楼梯上下来,忍不住催他:“你妹妹马上就有男朋友了,你怎么也不着急!”
沈淮启面色沉沉,从宁希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我怎么不着急。”
“你着急倒是给我带回来一个女朋友啊!”
“她现在不是还没谈吗?就算谈了就不会分手?”沈淮启还想接着说,被云欢臻重重拍打肩膀。
云欢臻不高兴:“有你这么咒你妹妹的吗?”
沈淮启收敛情绪,站起身往外走:“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你爱回来不回来,平时也没见你在家吃过饭。”
***
夜幕降临,河岸边人潮拥挤,宁希远远看到秦恺州站在路灯下,在看到她后眼底亮起光亮,朝她挥手。
宁希沉默片刻,走过去。
秦恺州的喜欢总是不加掩饰,他不介意被全世界知道。可宁希只觉得有压力,她太明白喜欢被辜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所以不想让这么明媚的少年也这样。
宁希思考一瞬,还是决定说清楚。
“秦恺州,你陪我看烟花,一会儿我请你吃饭,我们扯平。”
秦恺州愣了愣:“我……”
“我刚结束一段感情,不想那么快开展下一段。”宁希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继续说,“答应你出来是事出有因,真的很抱歉,如果你想走的话,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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