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病例拿出来,指给宁希看:“就像这个,或许不用截肢,又或许能够使用更好的假肢。可是这些花费会更高……”
截肢手术后续的花费远远超过公司赔偿,剩下的这些只会是病人自己承担。
宁希沉默片刻,朝医生说了句抱歉,我打个电话。
她收拾好情绪,背后的冷汗还未完全落下,风一吹浑身发凉。宁希拿出手机先给温清悦打了一个电话,问这种情况如果转院到湘城会不会更有希望。
温清悦快速翻看病例:“会。”
湘城医院的外科,骨科都是在国内数一数二,宁希放下心来,“你帮我安排一下,我和这边正在协商,最好都把他们转到你们医院。”
宁希把这个决定告诉同行的几人,连兴和陈潇潇没有意见,这是最好的结果。
秦恺州摇摇头,说出自己的顾虑:“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刘总自己不知道溪市医疗技术落后吗?他为什么不安排?还有,这中间的费用谁来支付?走公账的话,赔偿金已经给了他们,现在这笔刘总肯定不会给。”
这些话给他们几个人泼了一盆冷水。
“你们不是刘总发工资,不用看他脸色,可那些工人是,你让他们怎么办?”秦恺州每天都跟这些工人们待在一起,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们的艰苦。
“再说,刘总做的这些沈氏是默许的。”
宁希抬头,看来他许久才问:“你怎么知道沈氏默许?”
“他认识沈氏高层。”
她点点头,冷笑一声。
巧了,她也认识沈氏高层。
“那他们怎么办?”医院不让大声喧哗,陈潇潇压着声音,手指颤抖指着病房,“就让他们在溪市吗?你刚才没听医生怎么说吗?如果不得到更好的治疗他们会有生命危险!”
“你是想让他们截肢,还是以后抬不起手!”
哪一个都不是秦恺州愿意看到的,可他无能为力。他从未这么厌倦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无法走出沼泽。
“秦工”
他抬头望向宁希平静的脸,以及听到更为平淡的语气:“秦工,职责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建桥造路,给一方人民带去希望是我们的职责,每一块砖每一步路都是我们的心血。这件事或许短时间内看不到结果,但是它时效性可以延续近百年。”
宁希问他:“所有困难都会解决,你确定不往长远看吗?”
这个项目多则三年,这才开工五个月就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不解决,往后说不准还有更无法言语的事等着他们。
秦恺州默不作声,心中的天平已经悄无声息的偏转。
“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些工人考虑,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只是刘总的一面说辞呢?”
‘嗡’的一声,秦恺州被钉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
宁希看了眼时间,不能再耽搁了:“给山上打电话,全部停工,那材料不能再用。”
“已经停了。”连兴说,“小酒和小张在上边盯着呢。”
“好。”宁希点头看向秦恺州:“你知道刘总现在在哪吗?”
秦恺州:“湘城。”
“湘城那边的医院我已经安排好,我们和他们一起回湘城。”宁希转身去找主治医生商量转院的事。
病人家属没有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流着眼泪道谢。
几个人下飞机的时候,救护车在机场门口等待。
安置好后,温清悦抱了抱她:“放心,没事的。”
从早上发生事故,到医院看望伤员,再辗转到湘城。宁希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此刻才平缓心情。
天已经暗下,几个人跟着救护车到达医院,安置好后秦恺州说:“这么晚了,你们先去吃饭或者回家休息,我先去找找刘总,有消息了给你们打电话。”
宁希没跟着一起去吃饭,她站在医院楼下,吹着冷风,这一刻忽然很想见到沈淮启。她发过去信息,问他在哪,沈淮启回在公司。
看到后,宁希不假思索,拦了辆出租车到公司楼下。她想往里面走,却被保安拦下:“你的工作牌呢?”
宁希愣了下:“我来找人。”
保安:“你让他下来接你,这里闲杂人不让进。”
她吸了吸鼻子,胸腔一股无言的酸涩,朝保安说了句抱歉,我给他打电话。
宁希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拨通沈淮启的电话。
楼上,会议室中,屏幕上是国外合作商侃侃而谈,张特助轻声推门进去,把手机递给沈淮启。
沈总开会向来不喜欢别人打扰,更何况这个项目还是沈氏上半年的重点项目,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最前方。
沈淮启被打扰非但没有生气,看到是谁的来电后,站起身说了句:“会议暂停。”随后拿着手机走出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宁希呼气,电话接通,在听到沈淮启的声音后,这一天的忙碌和疲惫,全都化为委屈,涌上心头:“哥。”
沈淮启顿了下:“怎么了?不开心吗?”
宁希不知道他是怎么凭借一个字就听出她的不对劲,但此刻无疑给了她最好的安慰。
不管在什么时候,沈淮启都会在她身后。
“我在公司楼下。”她深呼吸,仰着头眨眼睛。
沈淮启说:“等着,我马上下来。”
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明明昨天才去溪市怎么今天又回来。他做到的只是在宁希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很快,玻璃门旋转,那道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
天完全暗下,高楼大厦的灯光像是黑夜里的星星,照亮着夜空。
明明只是一天未见,却好像过了许久,宁希强忍的泪水落下,沈淮启走到她身边,一句话没说将人揽到怀中。
“没事了,哥在呢。”
他像从前许多次她伤心难过时那样说出这句话,一直站在她身边。
宁希渴望他身上的味道,紧紧抱着。
春天来了吗?
她想,春天真的来了。
沈淮启牵着她的手,丝毫不顾及公司其他人的目光,牵着她走到顶层,走进他的办公室。
“你怎么这个点还在加班?”宁希这才想起问。
“还在开会。”
“?”
也就是说沈淮启是在会议途中出来见她。
那不就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宁希有一瞬间宕机。
沈淮启见状笑了声:“刚才我牵着你上来,已经有人看到了。”
宁希脸色变了又变,他还在继续说:“恐怕现在全公司都已经知道我金屋藏娇了。”
“……”
“…………”
“我现在走还得来及吗?”宁希干巴巴的问。
“来不及了。”沈淮启站在她面前,不太高兴:“怎么?就这么不想被别人知道?”
宁希笑出声:“怎么会!”
见她情绪好了一些,沈淮启哄到:“好了,现在这个点许多人都下班了,没什么人看到。”
“这里有你喜欢吃的零食。”他走到一旁拉开抽屉,吻了吻宁希的额头,“我觉得你需要时间来组织语言。”
“我先去开会。”沈淮启直起身,“很快就回来,然后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宁希点点头。
在门关上的瞬间,她眼眶瞬间红润。这样的事,更何况还是沈氏的项目,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沈淮启却像是什么都清楚。
知道她的欲言又止,知道她还在蓄积勇气。
宁希站在落地窗边,想象着沈淮启站在这里的样子,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地做出决策。
她轻声开口,说得很慢,一字一顿:“沈淮启。”
第八十五章 男朋友。
没有十五分钟, 沈淮启就回来了,他一手拿起外套,一手牵着宁希。
“下班。”
两个人走出去, 正好撞见从会议室走出来地沈丘池。宁希下意识松开手, 却没挣脱开, 沈淮启用力握着。
沈丘池脸上没有一点意外, 朝她打招呼:“怎么突然回来了?”
宁希笑了下:“有些事情需要办。”
“行。”沈丘池打了个哈欠。
她还在疑惑为什么沈丘池像是没看到一样,一点也不疑惑。难不成是他们两个从前也这么亲密吗?不对啊, 再怎么亲密也没有做牵着手。
突然, 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宁希吓了一跳,沈丘池挑挑眉:“小慢慢, 怎么不叫人?”
宁希嘴角抽搐, 还没说话就被沈淮启拉着退后一步:“安全社交距离。”
沈丘池:“…………”
“小叔。”宁希站在沈淮启身侧开口。
本来一脸不高兴的沈丘池, 瞬间笑着答应:“诶,今天没包红包, 改天给你哈。”
“就今天吧。”沈淮启从宁希口袋中拿出手机, 轻车熟路的解开屏幕点开收款码,“转账吧。”
沈丘池:“?”
宁希:“???”
在宁希不解, 震惊,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沈丘池真的扫码转账。
只有沈淮启面不改色的收起手机:“走吧,小叔请吃饭。”
到了停车场,宁希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啪嗒’一声安全带被扣上, 沈淮启那张俊朗的脸在几厘米的地方。
有些东西就是在这一刻清晰明了,但是这个认知让宁希不敢呼吸,更不敢相信。
呼吸变得很轻, 她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小叔。”
“小叔他是不是知道了?”
她听见沈淮启‘嗯’了一声,“我告诉他了。”
宁希有些慌:“那他什么态度?”
沈淮启笑了声,点了点她手中的手机:“红包不都收了?”
“啊?”宁希愣了下,低头看向手中的手机,好几秒才缓过神,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了的光亮:“他不反对我们!”
“小叔不反对,说不定其他人也不会反对。”
宁希语气中的欣喜藏都藏不住,这大概是今天最好的消息,足以让她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
沈淮启勾了勾唇,眉眼放得柔软。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回到家宁希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没等沈淮启洗完就已经睡着。
再次醒来屋内一片黑暗。
她动了下,察觉环在腰上的手臂,以及洒在耳边的呼吸。
宁希伸手拿起手机,凌晨三点。
“嗯?”
身后的胸腔震动,沈淮启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怎么醒了?”
“没事,你睡吧。”这么晚明天还得上班,宁希不想打扰他。
下一秒,沈淮启环在腰上的手臂突然用力,宁希整个人翻了个身,从背对着他到面向他。
“宁希。”
沈淮启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他很少叫她的名字,除了生气的时候。可现在宁希摸不准,两个人距离很近,她的耳朵贴着沈淮启胸口,放空时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问:“我是谁?”
“沈淮启。”
“嗯。”沈淮启点头,“是你什么人?”
宁希很快说:“男朋友。”
“还有呢?”
这一次她停顿了许久才说,“我哥。”
沈淮启笑了声:“挺好,还没忘呢。”
“这才过了多久,就学会有事情瞒着我了。”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全是遗憾,“以前也不这样啊,小时候高兴的不高兴的说个不停,怎么现在就不愿意告诉我了。”
声音很轻,在黑暗中竟带着别样的温柔,明明话语是在埋怨,可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在哄人。
宁希扬起唇角:“没有,我想让你早点休息,明天再说的。”
见沈淮启挑眉,明显的不信,她探头吻在他的唇角:“真的,不骗你。”
宁希组织语言,将这件事用简单话语说出口:“我知道很多工程都抱有这样的心态,可我不喜欢。”
“我知道。”沈淮启面色凝重,语气认真,“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都没有忘记宁柯崎的死。
没有忘记冰冷的医院和崩溃的泪水。
“别担心,交给我。”沈淮启握着她的手,手指在手背上摩挲。
宁希摇摇头:“你先别出面。”
刘总这样的人只有在最得意的时候摔下来才会更狼狈。
“好。”沈淮启沉吟片刻,尊重宁希的决定,“有需要告诉我。”
“一定。”宁希笑着调侃,“我还需要沈总给我撑场面呢。”
“怎么撑?”
被子盖过头顶,应答声含糊不清。
……
有人说爱荒唐,而有人却在凌晨三点,没有日落没有日出的黑暗中倾听。
***
翌日。
秦恺州一直没有消息,宁希在等待过程中,去了趟公司将项目停工的事情告诉陈姐。
都是从一个个小项目过来的,她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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