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禹他,会废了太子吗?
谢枝意心中不断打鼓,根本不敢往下深想,更不敢开口问询。
“没有可是,阿意你要知道,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顺心而为。”萧灼似乎当真不在意这件事,甚至还问了一个她根本不敢想的问题,“假若有一天,我不再是这个太子,阿意你可愿跟我走?”
一颗心直直飘摇坠入谷底,她不愿去想,因此也没了回答。
“阿意不愿么?”他似乎苦笑了声,倚靠在他胸前的胸腔滞闷震颤,“若是终究到了那一日,阿意你就离开吧!”
“那桩婚事是我迫你撕毁约定,还有你一直都想去的江南道,届时等谢大人的调令下来,你就能得偿所愿了。”
分明以前一直都想听到这些,可为何偏偏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呢?
谢枝意难受极了,瓮声摇首,“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陆大人。”
“那江南道呢?”他知,她和陆乘舟并无感情,可是不得不在意其它,“你一直想要远离盛京,去往江南,不是么?”
他到底太过了解她,知道她更在乎的是什么,也是这一句话叫她彻底噤了声。
她愿意舍弃婚约,却从未愿意舍弃过自由。
那是她始终向往、热烈的存在。
也是叫她明白她并非一只囚困在笼中的雀鸟,终有一日也能展翅飞翔属于她的远方。
可当萧灼当真这么说,她的心却飘摇不定,她这是在犹疑什么呢?
没能得到她的否认,萧灼眸色更深,那是她不可知的冷冽彻骨,冰寒霜雪。偏偏,他的语气却变得更为温柔,像无边丝雨钻入她的心,“阿意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没再多言,甚至选择将她放开,可桌面上的那些菜肴他却再也没有动过。
林昭在门外苦等许久,直到看见谢枝意的身影走出才欢喜上前,“殿下可用了膳?”
谢枝意点了点头,思绪放空,仿佛还停留在他的那个问题上。
其实,刚才她可以撒谎的,只是谎言得到的答案并非出自真心,就算诓骗也只是一时。
良心难安,她最后只能选择缄默,而她的沉默,却也道出所有。
她的不寻常皆被林昭看在眼中,林昭暗忖是不是刚才发生过什么,否则为何公主神色恍惚,就连端进去的菜肴也只动过少许,按照过往的经验,只要有长乐公主在太子的胃口总是很好才对。
“公主,太子他——”林昭正想追问,沈姑姑立即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不动声色摇了摇头,暗示他不要再问下去。
沈姑姑看得分明,公主这般定然是太子说了些什么,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自然是自己解决,作为外人不便插手干涉,免得搅乱太子的布局。
封禁中的东宫众人惊若寒颤,比过往还要沉寂。
推开轩窗,谢枝意昂首望去,系在檐下的风铃被清风吹过晃晃悠悠发出泠泠声响,她一直望着天阶那道漂浮的游云,许久都不曾挪开目光。
绿禾将膳房刚蒸好的红豆糕端上来,糕点色泽精致,香味飘散,勾的人食指大开。
咽了咽口水,绿禾将糕点搁在一旁又倒了杯茶,不解问道:“公主,您在看什么?”
她好奇凑过去,探身瞧去,只看见那片瓦楞下飞舞的风铃和被屋檐裁剪过的苍穹,再也看不见其它,甚至都没看见一只飞鸟的影子。
“我也不知在看什么,绿禾,我的心有点乱。”谢枝意收回视线,面对沈姑姑她不会说出实话,可绿禾不同,故而现在仅剩下她们两人她才敢坦言。
绿禾心头微惊,见她面上拢着愁云,慌忙四处张望,没有瞧见旁人后方压低声音,“公主可是因太子之事?”
谢枝意如实点头,若是她再将愁绪压抑在心底只会生出病来,而最好的倾诉对象也只有绿禾了。
绿禾不解,“太子为难公主了?”
“不曾,他只是——”谢枝意想到他那双隐没在黑暗中的双瞳,心悸不已,“他要放我去江南道。”
“江南道?”绿禾惊讶,“那不是公主您一直想去的地方吗?”
若非这次谢蘅回京述职,谢枝意恐怕真会一直在江南道待下去。
那里无人识的自己,没有那么多规矩,想要如何便如何,想要去何处便去何处,那才是真正从身到心的自在。
“是啊,那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可在我离开盛京前知道他当下处于什么样的困境却一走了之,我无法愧对自己。”
谢枝意垂下眼睫,纤纤素手紧紧攥着裙摆,颤动的睫羽好似纷飞的蝴蝶羽翼。
绿禾亦轻声叹息,她觉得谢枝意还是太善良了才会瞻前顾后,其实有时候人自私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对,更何况萧灼都愿意放手,这是难得的机会。
“公主,人这一生总会有些不得已。那年洪水席卷村子的时候我和我娘将唯一的浮木当作救命稻草,可是洪水太过凶猛,最后我娘为了我能够活下去松开了手。”回忆过往,绿禾眼中泛着点点泪光,痛到深处她抬袖抹去满面泪痕,“我也自责过,懊悔过,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竟然要阿娘为我牺牲。可是我娘说了,让我好好的活下去,后来我吃野菜、吃黄土都要活着,直到遇到您——”
谢枝意遇到绿禾的时候她孑然一人,只知她身世悲惨并未细问,这也是绿禾第一次毫不介怀将曾经的事情脱口道出。
“所以公主,您不必自寻苦恼,凭心去做便是。您且看您最想要的是什么,便去做吧!”
这番话着实叫她豁然开朗,也是,人这一生总会有些遗憾,端看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明白了,多谢你,绿禾。”
谢枝意逐渐想明白,也想透彻了,是她自己钻了牛角尖,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想要的不就是那样东西吗?既然已经近在眼前,又为何要迟疑?
她看了一眼萧灼寝宫的方向愈发愧疚难言。
她曾经陪了他那么长的时间,总该要面对不同的将来。
红豆糕散发着热气,入口即化,温热甜糯。东宫里的美食都很好吃,只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公主,三皇子殿下在外头等您,他说……有些话想和你说。”沈姑姑从外头走进来,想着太子并未阻拦萧凛这次擅自闯入,也就如实同谢枝意说了此事。
谢枝意刚咽下一块红豆糕,听到此话分外诧异,“三皇子怎么来了?”
沈姑姑不解摇头,毕竟萧凛此人混不吝,他想做什么无人可知,这宫里头能压着他脾性的恐怕只有皇帝和太子二人了。
还未等谢枝意想好要不要见他,萧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抬脚跨过门槛,他如入无人之境,分外嚣张:“长乐,你三哥特意过来看看你,你怎么也不出去相迎?”
谢枝意根本不想看到他,但凡见到他总不会有什么好事,她拧紧眉宇,声音微冷:“纵然不迎接你,你不也进来了?”
显然,萧凛那句话也就是说着玩的,只要他想进来便能进来。
闻言,萧凛挑眉暗道,多日不见谢枝意的脾气倒是见长,难不成是知道自己刚拿到禁卫军兵符替萧灼生气?
一想到这里,他眼底的暗色怎么都压不住,唇角扯出一道凉薄的笑意:“刚刚去了趟凌霄殿见了父皇,父皇给了我禁卫军的兵符,长乐,你应该好好恭喜我才是。”
第三十六章 你可真虚伪
她不愿说,他偏要她说,这么多人里头,他只想从她口中听到“恭喜”二字。
谢枝意抿唇,她和萧凛向来不对付,可不会如了他的意。
“想要向三皇子道喜的数不胜数,并不差我一人。”
他这般不请自来谢枝意本就不大高兴,还没等她开口让他离开,倏然门口的身影近前几步,竟是绕过了那道屏风来到面前。
红豆糕险些噎在喉间,她赶忙喝了好几口茶水咽了咽,见他这般张狂更是怒不可遏,“你又要做什么!”
她眼中对自己的排斥明晃晃得扎眼,萧凛眼神阴郁,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排斥自己,分明从以前到现在,他都是为了她着想。
“我要是真想做什么刚才就应该用红豆糕彻底堵住你的嘴,让你活生生噎死算了!”
这个小没良心的,萧凛暗暗骂着,瞥了一眼桌上的红豆糕气打一出来,竟是直接一股脑儿塞了好几块放进嘴里,甚至又夺过她喝过的茶杯,就着杯子喝了好几口,吃完这些一脸嫌弃,“也不知道这些甜腻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吃了这么多,看着比竹竿还瘦。”
谢枝意简直要被他这句话气死,哪有用竹竿形容女子的?怨不得宫廷中人都说萧凛不解风情。
绿禾在一旁看不过眼,不满插了句,“殿下此言差矣,公主虽然看着削瘦,实则该有的一点都不少。”
什么叫该有的一点都不少?
谢枝意险些被绿禾的这番话吓了一跳,她这未免也太口无遮拦,慌忙抬手就要去捂她的嘴,而一旁的沈姑姑快了一步,直接叱责了她。
“绿禾,不许胡说!”
绿禾也是一时嘴快才将真话脱口道出,在她看来谢枝意虽瘦弱些,可褪下裙裳冰肌莹澈,峰峦如脱兔,就连她作为女子都瞧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今后便宜了哪个男人享受这般福气。
好在萧凛似乎没有听出绿禾话里的意思,他寒声冷斥:“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
按照过往,他没有立刻砍了绿禾的头就不错了,眼下也就是看在谢枝意的面子上才稍微收敛怒意。
谢枝意生怕绿禾又说错话,让沈姑姑带着绿禾离开,若是连她都摆平不了萧凛,这里就无人能够办得到了。
“公主,还是让奴婢留下陪着吧!”沈姑姑惴惴不安,生怕这个混世魔王又要惹出什么祸端,面上写满无措。
见此,萧凛不禁冷冷嗤笑,“怎么,怕我把你家主子吃了?”
沈姑姑在心底暗道那可不是,就冲着他那毁天灭地的性子,能不掀了这房顶便是好的了。
腹诽着,到底不敢吭声反驳。
萧凛到底觉得没劲,懒得搭理她们,懒散挥手:“得了吧,此次我特意来东宫一趟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谢枝意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跟他说的,可是这人就像狗皮膏药,赶又赶不走,只得压下心头怒意,尽量平心静气,“不知三殿下想和我说什么?”
她这么问出口,面上想要赶他离开的神情暴露得太过明显,转念又想着她都能在东宫里头待这么长时间日日同萧灼见面,既然萧灼曾经做过那样的事情都能叫她甘心陪着,怎么换成他就变成这样嫌弃的模样?
只要一想到这里,无数的怒火不断往头顶上蹿,本打算开门见山说一些正事,话到嘴边话锋一转,又剩下讥讽,“太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先前还做出一副离开的样子,怎么今时今日,他禁足东宫,你竟然也愿意舍身相陪?谢枝意,我早就跟你说过多次,萧灼这厮太会装了,不至于他装一回你便心软了?”
“倘若你是想要说此事,那大可不必说。”谢枝意禾眉拢紧,并不想听下去,冷漠逐客,“三殿下要是不想说正事,那便请回吧!”
“正事?我每次找你哪一回说的不是正事!”
萧凛被她这般冷漠的态度刺得更为恼怒,为何萧灼强硬的手段能叫她乖乖听话,装出来的样子还能令她放下戒心,到了他这里各种好意提醒说尽了,她偏偏不领情。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三殿下找我是正事?我怎么不这么认为?”谢枝意淡淡道,“三殿下除了对我冷嘲热讽之外,还要说什么别的么?”
“你就是个蠢货!虽然我不知为何此次父皇重责萧灼,但说不定又是他的一桩苦肉计,他以退为进,用自己布局,你要是真的跳下去那才是愚蠢!”萧凛不想和她吵,也不明白自己每次见到她以后总要无端争吵一番,大抵真是天生不对付。
谢枝意也有过怀疑,可而今种种表现看来或许是她疑心太甚,三年前已经欠了他一回,这次又怎能不信呢?
就因为杨雪芸设计取她性命,他便毁了她的脸,本就旧伤未愈又被萧禹重罚、禁足东宫,倘若这些桩桩件件都是局,那萧灼未免也太过可怖些。
比起萧凛,她更愿意信任萧灼,至少,萧灼从来不会想要害她。
“他曾让我回谢家,是我自愿要留下来的。”对于萧凛的质疑她不避不让,镇定自若同他对视,明眸澄澈,字字珠玑,“三殿下如今才得了全部的好处,是想要离间我和阿兄吧?”
“呵,离间?”萧凛真觉得自己这颗真心就是喂了狗,深吸口气,冷声道,“好啊,你相信萧灼当真愿意放你走是么?正好今日谢蘅去往江南道的批文已经落了章,你且看看,他是否真心要放你走!”
今日萧凛所说的便是谢蘅的这件事,在他看来萧灼太会装了,那个人从头到脚写满了虚伪阴测,萧灼此举定又其它的筹谋,也就是谢枝意蠢,才会被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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