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再次误会了萧灼,那才是对他的伤害。
谢枝意垂下眼睫,掩住心底深思,“没什么,是你误会了。”
她轻声开口,看上去还未睡醒的样子,甚至主动贴近他胸膛,“夫君,回宫吧!”
谢家找寻不到真相,唯有回到东宫才能找到关于钟情香的蛛丝马迹。
一颗心起起伏伏,像是浸泡在雪水中,一面沾染着寒冰,而另一面则被和煦日光曝晒,她只能掩耳盗铃让自己暂且不要继续思考这件事情,直到找到证据为止。
她的主动接近令萧灼心头欢喜,也没再深思她方才的异样,二人好似又恢复了往日恩爱夫妻的模样,直到夜间沈姑姑入内正欲将香炉点上,谢枝意这才出声阻止。
“今夜不用点香了。”
沈姑姑诧异看了眼一旁的萧灼,又迅速收回视线,“太子妃,您往日不是最喜欢伴着这香入眠么?”
就连萧灼也在此时抬首,烛光摇曳,细碎光线落入他瞳孔,掩去其中的晦暗难明。
谢枝意自是察觉到了,暗暗摁住掌心,佯作平静道:“之前我夜间睡得不大好,这才用了此香,现在这香用腻了,想要换成旁的。”
“这……”
沈姑姑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萧灼挥了挥手让她离开,这才看向谢枝意,目露幽深,“阿意对这香腻了?”
他语气和缓,问得稀疏平常,像是静海中涌动的逆流,窥伺蛰伏。
谢枝意根本不敢同他对视,深怕自己没能隐藏好情绪被他发现,“嗯,只是想换一种。”
空气似乎滞了滞,格外凝重,谢枝意心跳如擂鼓还以为他觉察到什么,遽而听见他轻声一笑,“不过是换一种别的香,小事一桩。”
甚至,他还贴心地让谢枝意自己去库房里选香,不论哪一种都可以。
他的从容不迫叫她心惊胆战,可库房里头那么多的香,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被他动过手脚,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选。
“都不喜欢么?”萧灼温声问询。
谢枝意摇了摇头,不想暴露真实想法,“有夫君在我身畔入眠,何必还需要旁的香?”
得了她这一句,萧灼心情极好,面上笑意更深些许,“阿意成婚后,说的话越发动听了。”
谢枝意红着脸低下头,好似羞赧未再多言。
因着昨日夜间和今晨太过放纵,今夜萧灼依言未再动她,只是将她圈在怀中就寝。
这一夜未曾点燃蘅芜香,谢枝意一觉天明,等再次醒来时萧灼已经不见了踪影,摸了摸冰凉的床榻,应当上朝去了。
正这般想着,忽而腕骨传来些许发烫的感觉,等她低头看去,只见那处桃花印记越发明显。
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怎么会?昨夜她分明未曾点香,可看这痕迹,怎么会越来越明显?
难不成,这里头还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第六十九章 更多的秘密
殿前,朝臣们正开口禀报近日发生之事,倏然间,发生了桩意外,高坐于龙椅上的萧禹竟是吐出一口血昏厥过去。
出现此变故,朝会未再继续,萧灼立即命太医院里的人给帝王看诊。
“恐是大皇子之死让陛下忧伤不已,再加上这么多年心结依旧,陛下不该多思多想,当平心静气静养一段时日。”
太医的这番话让人心惊不已,毕竟这么多年萧禹都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就连先皇后离开的时候肝肠寸断都能继续支撑至今,怎会因为萧忱的死就变成这样了呢?
萧灼脸色沉凝如霜,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直到萧禹命其余人退下他才走上前,“为何不告诉我?”
不知不觉间,这么多年过去萧禹的头发早已发白大半,他已不再年轻,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似是像在透过他看清另一个人,目光浑浊幽暗。
“嫣儿离开的时候朕就应该跟她一起走,只是那时候对你放心不下,如今你已成了婚,这天下之后也该交到你的手上。”
甚至,萧禹想要将传国玉玺放到他手里,萧灼却避开,“父皇的身体还算康健,儿臣可暂替监国。萧忱之死的幕后凶手还未寻到,父皇当真愿意在此时离开?”
“你该知道,除了你,其余几个儿子朕从未放在心上……”
萧禹此话说得凉薄无情,他将所有的真心和爱都给了先皇后,更对二人唯一的血脉偏宠多年,这话若是被端妃几人听了去,更会伤心欲绝。
可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根本给不了旁人。
显然,多年郁结于心的心结始终盘桓在心口迟迟未散,萧禹已经不是第一次生出要找先皇后的念头。
萧禹对于生母的深情在萧灼看来可笑至极,“父皇,她从未喜欢过你,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人……”
萧灼起初并不明白为何生母对他不喜,直到后来才得知了真相,所以就眼睁睁看着她放火点燃宫阙,最终葬身火海。
“就算只念着那个人,就算是死,她也只能葬在朕的身边。”一旦提及先皇后曾经的那位夫婿,就像是触碰到了逆鳞,萧禹神色极为不悦,“你莫忘了,你的身体流着朕的血脉,现如今你还能诓骗得了长乐一时,你以为当真可以瞒她一世?”
作为生父,萧禹太清楚要怎么刺痛萧灼,他的唯一软肋就是谢枝意。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萧灼的脸色变得更为沉郁,显然,这番话让他想到自己从前用过的诸多手段。
“关于这点,我自是不会步父皇后尘,阿意与我情投意合,否则当初也不会答应成婚。”
“是么?那你每个晚上都让人在她房间安置的蘅芜香呢?”萧禹冷笑,“那香根本就不是蘅芜香吧?其中真正的作用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萧灼并不想继续听下去,“父皇,你太累了,该好好歇歇。”
“朕也不想和你说这些,别忘了明日让道长入宫一趟。”
自古帝王追求长生,萧禹不然,他求的却是他和先皇后的来生。
萧灼垂下眼帘掩去瞳孔的深色,抬脚跨出凌霄殿,光线落在他清隽的面庞,随着殿门合拢,所有黑暗尽数落在身后。
-
谢枝意再一次来到藏书阁,和上一次想要寻找的东西不同,这一次她有了别的目标。
藏书阁中的藏书浩如烟海,她不可能去问这里的人,只能一本本翻找。
她先寻找的是关于“制香”的各种书籍,这些书籍有各种古法香的制法,然而翻看大半,都不曾见到书中提及任何关于“钟情香”的信息。
难道……那位大夫在撒谎?
可是看他当时言之凿凿,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还未找到。
她沉浸在寻找制香的书籍之中,身后一道脚步声渐近,随即一道温润声音落下:“太子妃。”
谢枝意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看见来人才稍稍松了口气,“陆大人,又见到你了。”
意外和陆乘舟相逢,她庆幸的是还好不是萧灼,否则按照他的敏锐,一定会觉察出异样。
陆乘舟的视线缓缓下落,落在她手中的那卷书上,他的记忆很好,尤其是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上次相见时她手中拿的是食谱,而今日……竟是一本制香的书?
“太子妃喜欢制香?”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多日来陆乘舟始终按捺着心绪不想让自己过多关注她,可所有的坚持在见到她的刹那终究分崩离析。
谢枝意听出他的关切之意,可毕竟“钟情香”之事是她的私事,眼下只是大夫一人所言,并不知真假,故而她并不太想告知陆乘舟。
“嗯,只是随便看看。”她将手里的书放回原位,话锋一转,“陆大人今日来这藏书阁可是寻到了什么线索?”
陆乘舟并未疑心,听她提及自己之事面露难色,摇首轻叹,“未曾,线索尽断,只能再来这藏书阁里看看还能不能寻些别的蛛丝马迹。”
对于陆家之事谢枝意颇为感叹,不知怎的,她心念微动,脑海中遽然划过一个人影。
“说起来,陆大人先前绘的那副人像……”她终于回想起来,为何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大抵正是因为她见过相似的画像,“宫中有一人的样貌和那幅画上的人生的很像。”
此话方落,陆乘舟眸光一闪,倏然怔在原地。
谢枝意紧跟着往下说,“今日我去了一趟宁寿宫,意外发现太后身边有位嬷嬷从某些角度看去和陆大人画的那副画有些相像,但要说是同一人,又不太可能。”
“据我所知,那位嬷嬷跟着太后多年,一直处在深宫,应当不太会接触到旁人。”
对于那位嬷嬷,谢枝意有些印象,过往多年,太后每每从行宫归来身边总是跟着那位嬷嬷,只是当初她并未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嬷嬷身上,若非这一次因为陆乘舟的画像,她也不会注意到这点。
得了她这一句,陆乘舟很是激动,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当时告知谢枝意的时候也只是因此事压在心底多年迟迟未果,可现在柳暗花明,似乎有了一条新的线索,不论如何,都让他看见了新的希望。
“多谢太子妃告知。”
陆乘舟摁下心底翻涌波动的情绪,大掌紧攥成拳,此事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如若……这真是一条突破口的话,说不定真能寻到当年的真相。
谢枝意见他如此只希望自己提供的这条线索对他有所帮助。
她没再藏书阁继续停留,翻阅了不少书籍还是没有关于“钟情香”的相关信息,显然,或许这里没有,那会在什么地方呢?
“太子妃,今晨陛下病了,太子还在凌霄殿侍奉药汤,恐怕今日会迟些归来。太子让人带了话,您先用膳,不必等他。”
沈姑姑转述完那番话,让宫人将饭食呈上,样样精致可口。
因着心里憋着不少事,谢枝意并没有太多胃口,草草吃了些,她心念微动,想到了一处地方。
“沈姑姑,这条罗裙的花样子尚宫局那里最好还是用黛青色更为好看,还有其上的纹路,便用木槿花吧!”
谢枝意有意将沈姑姑支开,让她前往尚宫局,等对方走后,她才朝着书房而去。
“太子妃。”
东宫的书房有护卫把守,里头存放着重要的东西,寻常人不得入内。
不过谢枝意并非寻常人,还未和萧灼成婚时她就经常出入书房,护卫自是不会阻拦。
多日未来书房,书房里的物件摆设还是一模一样,她曾来过书房借阅过几本书,因生怕打搅萧灼办事,几乎都是匆匆过来匆匆离去,嫌少在书房久留,也不曾细看书房的模样。
她先走到书架前开始翻阅。
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古籍孤本,世间难寻,涉及各类的都有,有关于兵法政事,还有天文观星、地方志等等……翻了一遍,并未找到任何关于“香”的书。
薄唇紧抿,她开始翻找着桌案,直到见到书桌最角落不起眼的地方搁着一方古朴木盒,蹲下身,她将其打开。
木盒空空荡荡并无任何东西,可低头轻嗅,有着熟悉的蘅芜香,仅一瞬,谢枝意的脸色就变得格外凝重。
这种香味不可能无缘无故留下,显然平时萧灼使用过,只是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了。
他是何时开始制香的,她竟对此一无所知。
无尽的冷寒不断蹿动,从脚底蔓延至心脏,她将木盒扣上站起身,审视着这个书房。
这里……一定还藏着更多的秘密。
-
夜风凛寒,萧灼裹着一袭冷冽归来时,护卫适时跪在他跟前禀报着今日谢枝意的行踪。
去了藏书阁并不为奇,只是——
“她去了书房?”
萧灼很快就将关注点落在此事。
护卫沉声回禀:“太子妃在书房中待了半柱香,似乎……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萧灼没有第一时间回寝宫,而是立即绕道去了书房,他观察细微,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书有被挪动过的痕迹,至于其它……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书桌角落的木盒上,那处灰尘有被磨蹭过的痕迹,显然被人动过。
而今日来过书房的只有一人,这是何人动的,不言而喻。
凉薄夜色,萧灼唇角轻牵,眼底诡谲的锋芒在烛光中跳跃翻涌。
他的阿意,似乎发现了什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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