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说的对,除了萧忱,萧灼和萧凛似乎并没有为难过我,可是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太多,只是对我不屑一顾罢了。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众人口中柔柔弱弱的病秧子,为何不能为自己谋夺一回想要的呢?”
他也不知,似乎只有对上谢枝意,他才会想要将这些都说出口,“我这般做,不是也没人猜的出来,甚至没人怀疑过是我么?倘若我能坐上那个至尊的位置,那才是最令人惊讶的一桩事。”
“你这么做可有考虑过沐嫔?我想,沐嫔应当不知道你做了这些。”
这是谢枝意的猜测,也正如她猜的那般,沐嫔对此一无所知。
萧然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些事是我一人所为,自是和我母妃毫无关系。这宫里头的人谁不可怜,包括你,谢枝意,你也是个可怜人。”
他没再称呼生疏的“太子妃”三个字,反倒叫出她的名字,“从你入宫那刻,你就被圈在这里,再也逃不开,难道不可怜吗?”
或许最开始谢枝意会被他的话惊讶到,甚至赞同他的想法,但现在——
“如果自己愿意想明白,并不会觉得可怜。虽然从小从我爹娘身边离开被迫进入宫廷,但不论是太子还是陛下都对我很好,也对谢家多加照顾,当年发生了萧鸣那样的事,他也能不顾一切杀了萧鸣,他为我做了太多太多,原本我还看不清,那样的感情太复杂了,可现在我知道,这个世上不会有人的感情比他还要热烈,浓烈到令其余一切都失去色泽。”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坚定的选择我,这样的爱或许会令人窒息,却也叫人心安。”
是的,这是萧灼失踪这么多天来她唯一想通的一件事情。
他固然有过欺骗隐瞒,有过不择手段,可在排除万难后,他的唯一选择始终是她。
换而言之,一旦陆乘舟在她和寻求真相中做出抉择,也不会是萧灼那般的决绝。
她想要的爱是毫不迟疑,毫不犹豫,飞蛾扑火奔向她,义无反顾。
只是很可惜,在他失踪的这么多天她才渐渐想清楚这件事情,她突然有些后悔,她明白的太晚了。
倘若……倘若他能活着回来,她一定会将最真实的答案告诉他。
“他还活着,对吗?”她想了太多太多,眼下竟然要从策划这一切的真凶口中得到答案。
萧然声音淡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我的人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你可知,今日为何我会同你说这些?”
“为什么?”
她不想知道,但她猜,萧然还是会告诉她。
“因为你有了身孕,一旦萧禹得知此事,即便萧灼死了,恐怕他也会册立尚未出世的孩子为储君。”萧然笑道,“他从未考虑过除了萧灼以外的任何人,多可笑啊,好在我不像萧凛那个蠢货贪念这种虚妄的父子之情,我想要的是坐上那个位置,想要让所有人俯首称臣。”
话音方落,他从轮椅上站起,朝着谢枝意踱步而来。
许是太久未走动,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但不妨碍他几步之遥就能将谢枝意控制住。
生怕腹中孩子遭受伤害,她下意识护着,而萧然竟拉着她径自入了内殿。
此时,萧禹脸色苍白躺在龙榻双眼紧阖,还不曾醒来,一旁的桌案上搁着一碗汤药。
一股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谢枝意转身就想跑,也不知萧然瘦弱的身子骨从哪里来的力气愣是将那汤药塞进她的手中,推搡着她来到萧禹床前。
“将这碗药喂给他,我可以考虑留你腹中孩子一条性命。”
他的声音宛若一阵风钻入耳中,森寒冷冽,冻的人瑟瑟发颤。
“这碗药是什么?”她想要问清楚,虽然有所预料不会是什么好的答案。
萧然笑得柔和无害,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毒药。”
谢枝意紧攥着瓷碗的手一紧,他这是要自己将萧禹活生生毒死。
“我不会那么做的。”
谢枝意紧咬齿关,断然拒绝,萧然并未生怒,反倒慢条斯理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
刀锋棱锐,锋芒毕露,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割断她的咽喉。
当匕首贴上她肌肤的同时,就像有条冰冷的蛇盘踞在她身上,浑身沁出无数冷意。
“太子妃,我并不想杀你,只要你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你和肚子里的都能活下来。”
“你为了坐上那个位置费尽心机,对于萧灼的孩子,又怎会留他性命?”
谢枝意不是蠢人,既然他的真实面目已经暴露,也没有继续演戏的必要,她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性。
就在她以为萧然会对她动手,一双大掌却及时伸出将他手中匕首打落,不知何时萧禹竟然醒了过来,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不堪,喘着粗气对谢枝意道:“阿意,你快离开这里……”
刚才那一下已经耗费他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他又倒了下去,谢枝意自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眼尖正好瞧见悬挂在床边的长剑,铿锵一声锋鸣,她将剑尖直指萧然。
“退回去。”她冷着一张脸,手心冒出冷汗也依旧阻隔着萧然的前进。
萧然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没想到萧禹竟然还有意识,不过不要紧,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太子妃,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我说过我并不想伤你。”
谢枝意不为所动,“那就要看是你手中的匕首快,还是我的剑更快。”
只要他再往前踏出一步,这把剑定会毫不犹豫刺穿他的胸膛,不留任何余地。
萧然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谢枝意瞧着柔柔弱弱,但他忘了,跟着萧灼那么多年的人总能学得一些手段,否则当初也不会反咬萧灼一口。
一瞬间,他的眼底划过一道嗜血的杀意,然而还未来得及动作,殿外禁卫军纷纷涌入将寝宫围得水泄不通。
萧然分明记得自己并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为什么会——
直到两道身影相继踏入殿内,待看清那两人的面容后,他的脸色变得更为冷凝。
萧灼和陆乘舟,他们两人怎么还活着?他们不应该死在那片江水里吗?
他紧紧攥着匕首,面色狰狞扭曲,至于谢枝意见他们二人平安无事归来后更是彻底松了口气,尤其在看见萧灼的时候压抑许久的忧伤和相思之情盈满眼眶,瞬间,红了一片。
“阿意,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我。”
萧灼自是第一时间就想看到谢枝意,多日不见,即便已经从林昭口中得知她的近况,还是觉得她清瘦不少,而此刻的她眼底隐隐噙着泪花,不知是否是在担忧他。
若是真的,他既欣喜于她还在关心着自己,但又深怕她落泪,他会心疼的。
一旁的陆乘舟失落垂下眼帘,他自然不是瞎子,当然能看清他们二人的对视,但正因看得太分明,心头的失落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萧然倏地动了,眼看他们二人未死显然自己的谋划早已败落,那么现今能做到的也只有——
他的匕首冲着谢枝意而去,谢枝意骤然出剑,那一剑狠狠刺穿他的胸膛。
胸膛被利刃破开口子血流如注,她以为萧然就这么死在她的剑下,怎知,萧然愣是惨白着脸撑着一口气,毫不迟疑将长剑拔出,染血的大掌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拉近二人距离,再次将匕首抵了上去。
第八十七章 可有想我
谢枝意和萧然的距离很近,近到她感受着匕首的冰冷,以及眼前生命的悄然流逝。
他快死了……
萧然咳出血来,巨大的痛苦让他浑身泛着冷汗,就连握着匕首的大掌都在发着抖,可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知道一个濒死之人才是最疯狂的。
倘若临死之前还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黄泉路上就不算孤单。
“你不要动她。”
萧灼大步上前正欲阻止,却被萧然拦下,“你若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们。”
他指的是谢枝意和她腹中的孩子,可在萧灼听来以为是谢枝意和萧禹。
萧灼从未如此被动过,他自是做好打算才去营救谢浔安,千算万算没料到幕后之人竟然弄到了火药将船只炸翻。
他们三人纷纷落入江水中,身边的护卫几乎无人生还,又有其余的人暗中蛰伏追杀,他只能将计就计故作失踪,好在后来寻到机会和林昭联系,重重分析下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暂时隐瞒着谢枝意,却没想到一时大意,竟让她落入萧然的手中。
他也是后来逐渐分析才锁定在萧然的身上,毕竟从未有人想过一个多年缠绵病榻即将油尽灯枯之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也要发疯般将所有人都拉下水,搅得众人不得安生。
萧然并未松手,但他那句话也成功阻止了萧灼,他咳嗽了好几声,眼中写满不甘,“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他自认自己隐藏得很好,甚至还给自己下毒险些毙命,制造出一种被他人谋害的假象。
萧灼薄唇抿成直线,视线时不时落在谢枝意身上生怕她受到伤害,见匕首距离脖颈还有几寸距离,他也并未松口气,而是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伺机寻找破局之法。
“你想用毒药栽赃嫁祸他人,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让你暴露。”萧灼幽幽开口,“要是有人真要你死,一定会让人调查过你的一举一动,你纵然只喝几口药汤,焉知下毒之人不会在此中放大剂量,入口即死么?”
因而,说萧然此人疯的时候很疯,但保守的这一步,却也深深引起他的怀疑,只可惜他没能早点想通这一点,否则也不至于让谢枝意落在他的手里。
“你放开她,要是想要人质可以由我来。”
萧然不为所动,“左右我也快要死了,死之前让太子妃陪着我也不算亏,就是不知倘若太子妃当真死了,太子会不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
牵唇笑着,他面上的笑意不断放大,随即匕首用力划下。
谢枝意迅速拔下金簪朝着萧然受伤的胸口刺去,可匕首的下落速度实在太快,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的时候,一双大掌直接握住匕首的刀尖。
锋利刀锋割破掌心,无数猩红的血滴落而下,一滴滴,仿佛绵绵细雨坠落在她的心口。
萧然倒了下去,临死时依旧瞳孔大睁,直到瞳孔逐渐涣散变成灰色,他才彻底没了声息。
他死了。
姗姗来迟的沐嫔一进殿就看见萧然死去的样子,跪在他的尸体前哭得泣不成声,她伏低做小战战兢兢了一辈子,从未想过她的儿子竟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然儿,你为何一定要做这样的事,你死了我可怎么活……”
这一刻,她深深理解了当初端妃的绝望,拾起坠落在地的匕首,毫不留恋捅进自己的身体里,死在了萧然身边。
对此,萧禹喟然长叹,抬了抬手,让人将他们的尸体带下去。
禁卫军统领忐忑问道:“陛下,四殿下和沐嫔娘娘的尸身可要入殓?”
按理来说做下这么多的错事,萧然的尸体就算挫骨扬灰都不足为奇。
萧禹看了一眼沐嫔的死状,记起这个从初见到现在都过分胆小的嫔妃,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沉声开口,“人死诸消,葬了吧。”
他没再多看一眼,摆摆手,这才朝萧灼和谢枝意二人走去。
萧灼为了护住谢枝意,直接用自己的掌心去挡,可想而知掌心一片血肉淋漓,看着可怖至极。
谢枝意焦急不已要为他止血,好在太医来的及时,上了金疮药,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
他掌心受的伤实在太严重,染血的纱布换了又换,好在最后终于将血止住,太医才长长松了口气。
“殿下,您的手受了伤,伤势恐怕没那么快好全,这段时日还需谨慎,以免伤口加深。”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对于自己的伤势萧灼还是知道一些,他着急着将太医赶走也是生怕他将伤势说的太过严重,叫谢枝意担忧。
谢枝意落了泪,眼睫湿了一片,“你怎么……竟用掌心去挡?”
萧灼面容雪白,虚弱地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抚在她发顶,认真说道:“我不会让其他人有救你的机会。阿意,我这次总算来得及,对吧?”
听了这番话,她的心更是五味杂成,说起来陆乘舟救她的事情都是多久以前发生过的,他怎么到了现在还记着?
都说女子爱吃醋,醋劲大,可在她看来,萧灼不遑多让。
萧禹本打算问些萧灼坠江后发生的那些事,可看他们二人的样子实在不好打扰,只能暂时作罢。
“你们先回东宫,其余的事之后再说。”
萧禹身子不济,不过只要萧灼平安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至于其它的事……
他敛下眼底深思,未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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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回来,东宫中人又开始忙碌。
沈姑姑得知萧灼平安无事一颗心总算彻底放下,安排起宫人更加井井有条。
“热水赶紧送进去,对了,还有尚衣局新做的衣裳也要收拾出来给殿下穿。膳房那儿的菜备了么?赶紧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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