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弄玉, 错成这样,你不死谁死啊!
伯英蹙眉道:“娘娘怎能如此待殿下呢?和亲历来都是九死一生, 娘娘就算不顾惜殿下的身子,也该顾惜着这么多年的母女之情啊!若是殿下去了, 将来谁在娘娘膝下承欢尽孝呢?”
萧皇后红了眼眶, 道:“你说的本宫岂会不知?可如今的形势,容不得本宫意气用事啊!安平,你若当真惦记你我之前的母女亲情, 便不要让本宫为难。”
遣兰忍不住道:“奴婢不懂,娘娘在为难甚么?娘娘是皇后,难不成还怕谢贵妃不成?”
这一次,连伯英都没有拦着遣兰。
萧皇后也顾不得嫌遣兰放肆,只道:“如今本宫不得宠, 萧氏亦式微,怎能不低头?安平纵着奴才将睿和打得不省人事,谢贵妃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她说着,看向弄玉,道:“安平,你父皇女儿虽不多,儿子却多。霸先虽是嫡子,却不得他喜欢……无论是他,还是本宫,都经不起谢贵妃的算计啊!”
弄玉只觉唇齿发苦,冷笑道:“若我当真嫁到北魏去,裴氏的亲事怎么办?萧氏怎么办?”
萧皇后捂着胸口,道:“谢贵妃与本宫说了,你不愿要裴氏的亲事,连陛下那里都是说过的。想来国家大事面前,裴氏也不会太过执着,再不然,将持盈嫁给裴玄也抵得过了。至于萧氏,谢贵妃答应本宫,若你肯去和亲,她便保举你舅父为右丞相,也会求陛下将霸先立为太子。”
弄玉一步步走下石阶,直直逼视着萧皇后的眼睛,骤然笑起来。
萧皇后见状,不觉向后退了几步,眼底涌起一抹慌乱,道:“安平,你作甚么?”
寄奴赶忙上前扶住萧皇后,声音却是怯生生的,道:“殿下,娘娘她受不住……”
弄玉冷笑道:“我做甚么?母后倒不如问问,自己在做甚么。”
是啊,她就是要陈持盈去和亲。
不仅是为了上一世的悲剧不重演,更是为了伯英。
上一世,陈持盈害死了伯英啊!
她本也不想参与和亲之事,可他们要让她最爱的真真表姐去和亲啊!
陈持盈,是结束悲剧必须要牺牲的人,更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她怎么可能放过她?
“谢贵妃会眼睁睁看着萧氏爬到她头上去?她会生生断了谢氏一族的活路?还是会借此指摘萧氏野心过大,有谋逆之心?”
“母后,你记着。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让陈持盈必去和亲无疑!你若再敢带着谢贵妃踏入云光殿一步,我便做给你看!”
“或者,你要的是她去死,我也一样做得出来,绝不手软!”
弄玉一步步迈向她,一步比一步更坚定,她语气平和,却似千钧。她眼眸柔和,却裹挟着无限恨意,让萧皇后忍不住颤抖。
萧皇后终于忍不住,大声道:“安平!你疯了!持盈是你妹妹啊!”
上一世,你也曾说过这句话,对不对?
记忆翻涌着,冲击着弄玉的心脏。
上一世,在伯英被陈持盈害死的时候,在裴玄错以为面具的主人是陈持盈的时候,在她想要陈持盈的命的时候……
弄玉恨毒了这句话。
她算她哪门子的妹妹?
“你既不愿嫁给裴玄,为何不把这姻缘让给持盈?皆大欢喜不好吗?”萧皇后不解。
弄玉一字一顿道:“我凭什么让给她?就算我不要,也是我的!”
“安平,你怎么变得这么霸道?”萧皇后目光盈盈地望着她,道:“你变了,你从前不会这样……”
弄玉嗤笑一声,道:“所以,从前我才被你们欺负啊!”
有一天,我不肯让你们摆布了,便是我变了吗?
那好啊,我再也不要变回去了。
“母后一早便来我这里演了一出戏,曲终人散,我看厌了,母后也该回去了。”弄玉冷冷道。
萧皇后由着寄奴扶着,跌跌撞撞道:“安平,你只是个公主,就算再厉害,失了庇佑,又能有甚么?除了本宫,除了萧氏,除了霸先,你还能依靠谁?你父皇宠爱谢贵妃,等她开了口,就算你再不愿,又有何用?你以为太后当真救得了你?倒不如卖谢贵妃这个人情,不好么?”
没等弄玉回答,便见陈顼急急走了进来。
“母后!”他见萧皇后连站都站不稳,不觉紧蹙了眉,看向寄奴,道:“怎么回事?”
他方才得了消息,说谢贵妃拉着萧皇后一路行至云光殿,他便知要出事,却没想到,在此没见到谢贵妃,却见萧皇后成了这副模样,满脸仓惶,连鬓间的发钗都乱了。
寄奴不敢多言,也不敢不言,踟蹰着道:“六殿下,您是知道的,安平殿下的性子……娘娘素来和善,怎么遭得住这些?”
伯英恨道:“胡说甚么?殿下面前,也敢挑拨,不要命了吗!”
寄奴悻悻住了口,陈顼却已懂了几分,便看向萧皇后,道:“母后,您又让皇姐为难了吗?”
萧皇后摇头道:“怎么会?”
陈顼眼眸微沉,看向弄玉,道:“皇姐,无论方才出了何事,我都会处理……”
弄玉淡淡道:“不必了。”
寄奴担心弄玉细细争辩起来,凭着陈顼的心思,定会偏向弄玉,忙道:“娘娘,奴婢扶您回去歇着罢。这再争下去,只怕您的身子受不了啊。”
萧皇后亦明白她的心思,便攀在陈顼身上,道:“霸先,本宫累了,我们走……”
陈顼脚下不动,只深深望着弄玉,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甚么。
“霸先……”萧皇后催促道。
陈顼知道弄玉不愿见自己,只得收回了目光,他正准备扶着萧皇后离开,却听得弄玉道:“霸先,帮我告诉父皇,裴氏那门亲事,我应了。”
“甚么?”陈顼猛地回头。
弄玉缓缓闭上眼睛,道:“伯英,送客。”
伯英闻言,便走上前来,道:“娘娘、殿下,请罢。”
陈顼怔忪地望着弄玉,连萧皇后都顾不得,赶忙上前几步,急唤道:“皇姐,终身大事……”
萧皇后亦怔住了,道:“安平,你这样做,是为了甚么?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报复得了持盈了?”
弄玉道:“我没想报复谁,可若是如此能让陈持盈难受,我倒是很愿意的。”
萧皇后带着哭腔道:“你这是让持盈难受吗?你这是让本宫,让霸先难受!”
“母后!”陈顼喝斥道:“够了!”
弄玉没等他说完,便转身走入了寝殿之中,重重地阖上了门。
“皇姐,保重。” 陈顼望着殿门道。
殿门之后,弄玉倏尔睁开了眼睛,她靠在殿门上,眼眸一寸寸地沉下去。
裴玄这步棋……
是时候了。
*
合光宫。
“想要哀家的玉儿去和亲,办不到!”崔太后重重将茶盏摔在案几上,指着陛下的鼻子道:“你要谁去,哀家都不管,只不能是哀家的玉儿!绝对不行!”
陛下心中也并不十分愿意将弄玉送到北魏去,只是耐不住谢贵妃恳求,又担心陈持盈无法在北魏各种势力之中斡旋,方才借势顺了谢贵妃的心意,道:“母后息怒,朕并未说一定要安平去,只是北魏欺人太甚,议定了要一位公主。这……”
他看了一眼跪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陈持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崔太后道:“怎么?你心疼宣德,就不许哀家心疼玉儿?”
陛下道:“朕也心疼安平。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持盈性子软,若是让她去,只怕……”
崔太后冷笑道:“陛下也不必瞒着哀家,哀家可是听说,北魏那司马瓒指名道姓的要宣德去,并未提及玉儿。”
她说着,抬眼看了看陛下身边的季风,道:“陛下要了玉儿的人,翻脸便不认人,只怕不合适吧?”
陛下忙道:“母后说得哪里话?这……”
谢贵妃道:“太后娘娘,此事实在是您错怪陛下了。是方才皇后娘娘同陛下说,安平愿意去和亲,陛下实在挨不过,才勉强同意的。”
季风眼底微沉,唇角抿了抿。
果然,历经两世,他还是会被谢贵妃的无耻所震惊。
陈持盈听着,不觉止住了泪水,抬头看向谢贵妃。
谢贵妃笑着道:“想来,要成全安平,陛下还得与北魏人费一番唇舌呢。”
她说着,看向陛下,道:“陛下为了孩子们的事,当真是辛苦。”
陛下没说话,只转头看向崔太后,道:“母后,此事……”
崔太后冷笑道:“季风,你去传了玉儿来,哀家要亲自问她。”
季风道了声“是”,正要离开,便听得门外有人通传,道:“皇后娘娘、六殿下到!”
谢贵妃心中正忐忑着,听得动静,忙道:“何必那样麻烦?问问皇后娘娘就是了。”
不等崔太后开口,谢贵妃便看向萧皇后,道:“姐姐说说,方才安平是怎么对姐姐说的?她可是心甘情愿去和亲的?”
萧皇后有些怯怯地看了陛下一眼,道:“这……”
崔太后冷声道:“季风,去请玉儿!”
季风应声便要离开,却听得陈顼道:“不必去劳烦皇姐了。”
他说着,看向崔太后和陛下,道:“皇祖母、父皇,皇姐说,她愿意嫁给裴玄。”
季风脚下一顿,手指微微轻颤着,悄无声息地拢在了袖中。
第32章 北魏明珠(二)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他……
崔太后不觉坐直了身子, 道:“此话当真?”
陈顼道:“是孙儿亲耳听皇姐说的,断不会有错。”
萧皇后不敢多言,只低着头, 小心避开陛下的目光。
崔太后听着, 略松了一口气, 向后靠在了靠枕上, 赞许道:“裴玄出身清贵, 人品也不错,倒勉强配得上玉儿。”
陈持盈一颗心几乎要恨得跳出来, 她红了脸, 怔忪地望着谢贵妃,只觉周身发冷, 连头脑都是懵的。
谢贵妃赶忙向她使了个眼色, 陈持盈这才略略回过神来, 道:“姐姐有此良缘,持盈为姐姐高兴。但愿持盈有姐姐这般运气, 能觅得良人,而不必受骨肉分离的苦楚。”
她跪在地上, 一双眼睛盈着泪, 如同受惊吓的小兽一般,惹人怜爱。
陛下见状,心也不觉软了几分, 道:“不必跪着了,起来罢。”
陈持盈道:“持盈身为公主,和亲之事本是责无旁贷,只是……持盈实在舍不得父皇,舍不得啊!”
她说着, 恸哭起来。
谢贵妃忙上前抱住她,道:“我可怜的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眸看向陛下,道:“陛下,因着臣妾的身份,持盈这孩子不配享受过甚么嫡出公主的尊荣,今日却担了这样重的担子。这孩子至孝,即便当真让她去和亲,她也绝无二话,只是顾念她的一片孝心,臣妾有件事,不得不求陛下恩准……”
陛下叹了口气,见谢贵妃肯松口让陈持盈去和亲,心下也不觉松了几分,便道:“你说罢。”
谢贵妃轻轻抚着陈持盈的发髻,道:“臣妾想求陛下,以嫡出公主之礼送持盈和亲。”
陈持盈心下一紧,攥紧了谢贵妃的衣袖。
谢贵妃却不为所动,只静静望着陛下。
“准了。”陛下道。
“还有,”谢贵妃接着道:“持盈自小没有离开过臣妾,臣妾实在不安。臣妾想请陛下命裴玄和季风去送亲。”
陛下看了季风一眼,还未开口,谢贵妃便道:“臣妾知道,无论是裴玄还是季风,都是陛下倚重之人。臣妾也正是看中裴大人办事持重,季公公于北魏人眼中颇有威势,想必唯有他们,才能护持盈周全,陛下与臣妾的父母之心才能得到慰藉。”
陛下道:“如此,便依你罢。”
“最后,”谢贵妃道:“持盈自小与安平和臣妾的侄女谢念最为亲厚,臣妾想请陛下准她二人随持盈同去北魏,待婚礼之后,再由裴大人和季公公送她们回来。”
大楚的确有姐妹送嫁的习俗,可历朝历代却从未听说和亲也带姐妹同去的。
陈顼忍不住道:“这算甚么?又不是做滕妾。如此一来,不是让北魏人看笑话吗?”
谢贵妃红了眼眶,道:“陛下,若非睿和病得起不来,臣妾也不会出此下策的。旁人女子送亲,都会有至亲的兄弟、姐妹去,怎么轮到持盈,倒不行了呢?”
陈顼听着,道:“谢娘娘,若五皇姐需要由至亲去送亲,我去就是了!”
萧皇后忙道:“你年纪尚小,如何经得起这些?快别添乱才是。”
崔太后道:“霸先年纪不小了,也该历练历练。”
陛下迟疑道:“如此,不若让霸先去送亲。依着朕看,安平和谢家姑娘倒不必去了。”
谢贵妃道:“谢念定是愿意去的,若是陛下和太后不愿让安平去,也就罢了。只是臣妾担心,那些北魏人不懂是陛下和太后体恤安平,只会说大楚皇室子女之间并不亲厚等语,这也就罢了。若是要说我们大楚的嫡公主没有胆色,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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