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净扶住她,告诉她:“这茶虽清甜,喝多了也会醉茶,我扶你去休息吧。”
“好。”芷歌在小净的搀扶下躺下,脑中一片混沌。
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小净说了声抱歉,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客栈几乎人去楼空。
芷歌困惑地起身,此时天已大亮,房间内空无一人,她起身向外出去,也不见一人。
芷歌的头还有些昏沉,但她也顾不得许多,赶忙下楼去打听众人的去向。
“你终于醒了?”楼梯口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是南宫炘。
芷歌看清来人,松了一口气,还好大家还没都离开。
“其他人呢?”芷歌问南宫炘。
“西冉来消息了,成公子带人去接应。可是小净怎么也叫不醒你,又说你近几天一直没好好休息,就让你继续休息了。
还有其他人还没消息,成公子就让我留下照应。”南宫炘说。
芷歌点点头,继续说:“西冉发现了什么?”
南宫炘左右张望了一下,还是带芷歌回到了房内,低声说:“白蜡树。”
芷歌倒茶的手顿住,白蜡树轻巧柔韧,常用来制作红缨枪。
芷歌抬头看向南宫炘,见他神情严肃,看来自己猜测不假。
“有人私自种了白蜡树?”芷歌又重复了一遍,继续说,“他们私自制了兵器?”
“应该是这样。”南宫炘点头。
芷歌心中一跳,是段家吗?那这场大火,又是从何而起的呢?
“成公子他们去了山上?”芷歌一边思索,一边喃喃地说。
“嗯,他们一早就离开了,白蜡树的数量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南宫炘回答道。
芷歌默然,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额间,南宫炘无意间看过去,就看见了她额头上的白色伤疤。
“你眉心受过伤?”南宫炘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平日里,芷歌一直在眉心画着红色花钿,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她的伤痕,今天起床匆忙才被南宫炘看到。
“嗯。”芷歌无意识地点点头。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一股不祥的念头涌上心间。
眉心伤、短镖、小净的茶、自己昏迷的状态……
“今日是多少号了?”芷歌心中惊疑,着急地想确认心中的猜测。
“十一月十五了啊”,南宫炘见她神色有异,一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回答了她的问题。
却见芷歌突然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拔出一把小剑,顺势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入茶杯中。
然后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怎么…”没等南宫炘说完,他的手指也被割破,鲜血滴进了茶杯之中。
南宫炘皱眉,不知芷歌这是何意,问道:“这是做什么?”
芷歌将两杯茶摆在一起,鲜红的血融在褐色的茶水中,却泛出紫色的诡异的光芒。
南宫炘第一次见此情形,诧异地看向芷歌,等她的解释。
“我们中毒了。”芷歌说,“月亮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毒就会发作,所有人就都失去了反抗能力。”
南宫炘还是消化芷歌说的话,又听到她一字一顿地说:
“太子有危险。”
南宫炘伸手搭上自己的手腕,他也通基本的医理,但他的脉象并无任何异常。
南宫炘半信半疑地看向芷歌,她的神情不像玩笑,但谁会给他们下毒?况且每道菜他们也都检查过。
“什么毒?”南宫炘说。
“月隐花。”芷歌还在翻找自己的包裹,顺口答道。
“月隐花?”南宫炘重复了一遍,显然并不知晓。
“谁下的毒?”南宫炘继续说。
“小净。”芷歌终于找到了阿菀留给自己的药袋,从中间找出了一瓶解药。
芷歌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南宫炘提高声音说道:“怎么可能?小净与我们认识多年,一直对太子忠心耿耿,帮太子做了许多,她为何要下毒?”
芷歌吃下一粒解药,又倒出一粒伸手递给南宫炘。
南宫炘还是迟疑不定,一起出生入死的小净,怎么会给他们下毒呢?
两人僵持了片刻。
芷歌叹气,她又何尝愿意相信小净的背叛呢?但短镖、月隐花,都是黑玄的产物。
芷歌抬头看了下窗外,此时应该已到午时,时间不多了。
她只能将自己这两年的经历简短地告诉南宫炘,希望得到他的信任和帮助。
这里,也只有南宫炘能帮她了。
南宫炘听她说完,又看了看她额间的伤痕和茶杯中的血迹,心中还是有了答案。
见他不说话,芷歌只能继续说:“不知道青姀表姐有没有和你提到我,不过她和我说起过你,
她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
南宫炘闻言立刻下定了决心,他相信青姀,也相信青姀的妹妹一次。
“好,我相信你。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南宫炘说。
“你知不知道太子他们的具体位置?”芷歌问,小净一定是在她的茶里下了药,让她错过了所有信息。
南宫炘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是西冉带他们去的。”
他又想了一下,说道;“按往常,他们应该会沿路留下记号。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好。”芷歌拿上剑和解药,奔赴向自己的使命。
临近傍晚,芷歌和南宫炘还是没有找到太子他们,记号也在空地附近就消失了。
二人站在空旷又焦黑的土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空气中还残留着硫磺和硝石的味道,昭示着这场火灾的人为性。
京中的官员明日才到,千宁郡的官员不能信任,而黑玄的人恐怕早就渗透到了这里,他们只能靠自己。
芷歌握紧拳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净和黑玄的人,会将众人带到哪里呢?
“我上去看看。”芷歌轻踮脚尖,跃上被烧得焦黑的白蜡树。
这里地形开阔,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或许是在地下。”南宫炘竟也跃上了树梢,试探性地说道。
“不无可能。”芷歌眼前一亮,越发觉得此路可行。
如果有地下通道,必然是早就建成。她学习过追踪术,人类活动多的地方,一般的蛇虫鼠蚁都不会靠近。
现在,只需要找到动物被大火吞噬后的尸体多少的交界处,就能找到地下通道的位置。
眼看天色已晚,芷歌和南宫炘只能奋力寻找起来。
片刻后,二人终于找到了地下通道的大致位置,可在偌大的土地,通道入口还是难以找寻。
“先躲起来。”南宫炘眼见月亮已经露出光辉,众人中的毒马上就要发作了,只能铤而走险了。
他从身上找到了一包茶叶,用力将它碾成粉末。又从地上装了一些残留着火药的焦土,混合均匀后洒向了空中。
又迅速扔出去一把点燃的火折子,转身急速跑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茶叶不负所望地在空气中发生了爆炸,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愈发嘹亮和突兀。
“这也可以?”芷歌低声惊叹。
“我也是碰运气了,毕竟空气中还有炸药的残留。”南宫炘也低声答道。
二人躲在暗处,静静地等待黑玄的人出现。
第31章 云谁之思
果然不一会儿,地下就冒出来四个黑衣人。
南宫炘和芷歌互相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起身从后面打晕了两人,又在另外两人回身之时,南宫炘一个手刀将人击倒。
芷歌留下一人将他按倒在地,将发簪抵在那人的脖子处,低声问道:“太子是不是在里面?”
黑衣人挣扎着点了点头。
芷歌打晕那人,却突然感觉天光大亮,月亮出来了。
明月高悬,仿佛所有阴谋都将在月光下无所遁形。
没时间了!芷歌和南宫炘顾不得许多,赶忙从进口处奔跑过去。
从楼梯下去,芷歌发现地下有个极大的空间,还留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两人借着烛火往里走去,很快就听到了兵戈相交的声音。
应该是趁着众人毒发全身麻木,黑玄的人发动了攻击。
芷歌和南宫炘赶来向前奔去,却见前方两方已经交手。
十几个太子门客背靠背将太子围在中心,奋力抵抗着黑衣人的攻击,可惜中了毒后都有些力不从心。
很快身上都受了伤,鲜血渗透衣服时他们还不知道何时中了毒。
芷歌意外的是,抵抗的主力竟然是下毒的元凶,小净。
她此刻也满脸血污,伤痕累累,身上的毒药、暗器都已用尽,只余下手中的短剑还在搏杀。
她一心向前,完全不顾及自身,就好像,报了必死的决心。
“我掩护,你去给大家解毒。”南宫炘伸出双手。
芷歌点头,踩上南宫炘的双手借力跃入重围,顺势拔出了腰间的软剑攻下黑衣人。
她突破包围来到了t太子身旁,将解药扔给他,转身去支援小净。
小净看见她,又意外又茫然,随即又若有似无地苦笑了一下。
芷歌的软剑还是首次开鞘,她却用得得心应手,身形也宛若游龙,很快就逆转了战局。
门客们也陆续解了毒,很快将黑衣人一一制服。
就在此时,一把剑从小净腰间穿出,小净被人背后偷袭了。
芷歌斩杀了那人,从后面将小净抱住。
小净口吐鲜血,神情却安详,嘴角甚至还噙着笑意。
芷歌宁愿自己的猜测有误,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小净就这样死去。
“小净”“小净”众人解决完黑衣人后,也拖着受伤的身体围了过来。
太子也扶着南宫炘,来到了小净身边。
“小净,”太子抬手想触碰小净,却见她全身都是伤口和鲜血,又生生停住。
毒发的时候,太子心中就有了计较,他们出发前都喝了茶,小净煮的茶。
“对不起,”小净艰难地说。
“为什么?”太子还是不解,她既然选择了下毒背叛大家,又为何又殊死保护大家?
小净已气若游丝,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到芷歌手上。
然后就无力地垂下手,离开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世界。
芷歌取出信,泛黄的纸张已被鲜血浸湿,小净娟秀的字体变得有些歪斜。
信是写给小净师父的,她叫——净月。
芷歌浏览了一下信件内容,又将它交给了太子。
小净在信上说,她一开始接近太子就是奉了师命,一步步赢得太子信任,也是为了今日的行动。
她下毒,是为师傅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她赴死,是为太子几年的知遇之恩。
芷歌突然理解小净昨夜的反常,她一开始,就报了必死的决心吧。
只是她那位师父,真的值得小净这样的付出吗?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原地坐下休息。南宫炘和精通医术的斯如瑾帮着处理着伤口。
芷歌来到太子身边,向他汇报了他们之前的发现。
太子说:“我们也在此处发现了大量的白蜡树,都是被人力砍伐的。死伤的百姓却大都是青壮年。这场大火应该是为了掩盖他们私自制作兵器的事。”
“怪不得朝臣大力推荐由孤前来调查,原来是早就摆下了鸿门宴,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太子继续说。
他虽然落魄地坐在地上,却难掩王者气魄。昔日呼朋唤友的太子殿下,在这一刻真的成长了。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芷歌问向太子。
“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太子短暂地思考后,冷静地说。
众人并无异议,一切听从太子的安排。
一日后,赈灾的官员到了千宁郡,却被太子门客南宫炘告知太子失踪,现场有打斗的痕迹。
众人看过现场,鲜血、断肢、残破的衣物和掉落的太子发簪,无不昭示着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
南宫炘和众官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千宁郡内搜索多日,还是一无所获。
众人不得不猜测,山中本就有野兽,太子一行人初来乍到贸然进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很快就到了公主大婚的日子,京师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亲队伍一路将公主从皇宫接到了新建成的公主府。
荣轩帝爱女心切,也摆驾去了公主府。
倒是战家父母路途遥远,并没有出席婚宴,连战家二公子和小郡主也没露面。
百姓议论纷纷,京师不免又要新添一段谈资了。
许南依作为俣国送来的和亲公主,这还是她入宫后第一次踏出宫门。
荣轩帝对她不好不坏,宫中其他人也对她不咸不淡,她在宫中倒也过得平淡如水。
和荣乐公主也算是相处良好,但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她最想要的自由,却遥遥无期。
可她在人群中,突然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他就站在那里,仿佛来来往往的人都与他无关,只是看着她。
熟悉又陌生。
可她没办法视而不见,那是行之远,是她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人。
如果此时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希望能见他最后一面。
行之远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转身向走廊外走去。
容乐公主的花轿还没有到,许南依找准时机支开身边的宫女,独自去了走廊尽头。
所有人都在前厅忙碌,后院难得僻静。
许南依张望片刻,就看见行之远从大树后走出,依旧没有说话。
许南依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伸手想拥抱行之远,像无数次来梦中一样。
眼前的人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之远,”许南依低声喊了一声,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行之远只能出言劝慰,说道:“南依,我一直在。”
许南依却没有接话,反而突然后退了一步,低声喝道:“你不是他,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眼前的人也不遮掩,随意地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道:“我是谁,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行之远呢?”许南依警惕地问。
她和行之远的事本来知道的人也不多,更何况是宣国的人。唯一可能知道的,只有当年偶遇的战芷歌和穆泽。
他们?许南依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能再想了,转而问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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