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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留小满一人在房中啜泣。
天明站在门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小满，也不知道好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到小满的哭泣声，天明终究还是走了进去，来到桌边想要说些什么。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安慰不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天明哥哥。”小满却突然抱了过来，俯在他肩上，寻求片刻的安心。
天明轻轻拍着她的背。认识穆小满时他是苏子晗，是杀伐果决的司法参军，是小满本能畏惧的人。
如今二人难得的平静相处。
小满的脑海中却并不平静。奇峰寨经常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抱住天明的瞬间更让她脑海中一片杂乱。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在拜堂、一群人推搡着她和新郎、她在耍宝逗新郎……
她看不清众人的脸，但她能感觉到，那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发生的故事……
她成过亲？新郎是谁？哥哥为什么不告诉她？
小满猛然起身看向天明，她对他总感觉又熟悉又畏惧，那他呢？他又为何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辞去高官厚禄跟着他们兄妹浪迹江湖？
他总是刻意回避与她对视，此刻却猝不及防被她看个正着。
愧疚？那是愧疚吗？尽管他仓皇避开了她的对视，还是让她看到了一丝情绪。
“你也认为我应该嫁给少寨主吗？”小满以为是天明无力改变穆北驰的决定，所以心存愧疚。
天明这回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穆北驰还有什么计划，但到了万不得已，他拼命也会带小满离开的。
就算他不能给小满幸福，也要让小满嫁给一个自己真心喜欢、愿意托付终身的人。
穆北驰在远处看着相依偎的二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希望他们二人能早日打开心结，真正地接纳彼此吧。
毕竟一切因他而起，他又怎么忍心肝胆相照的兄弟和情同手足的妹妹再次错过呢？
大年初一的泠州，却下了一场大雪。广袤的泠州大地上，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
雪初晴，泠州的孩子们就在空地上打起了雪仗，堆起了一个一个惟妙惟肖的雪人。
芷歌独自走在大街上，竟然觉得有些冷。一年多没有回来，她似乎已经不太习惯泠州的冷了。
战争结束后，泠州恢复了太平。十万泠州守兵除去死伤，大多数人都回到了家乡，娶妻生子，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
现在的泠州只留下九千士兵，属泠州王管辖。
只是再也见不到相熟的士兵了。芷歌心中感慨，又庆幸战争结束了，孩子们也能自由自在地玩耍了。
她正看得出神，一个戴着虎头帽的小男孩却跌跌撞撞向她奔了过来。
脚下雪滑，小孩眼看就要仰面倒地，芷歌赶忙上前将他一把抱起。
“舟儿——”身后一人一边呼喊，一边冲上前来。
芷歌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孩是准备奔向她身后之人。她赶忙回身，准备把孩子交给来人。
来人伸出手接过孩子，正准备道谢，突然看见了芷歌的脸，惊喜道：“芷歌，你回来了。”
芷歌看清来人，正是父亲之前的先锋程煷的儿子，程砜。七年前，他父亲带着刚满十五岁的他前来投军，父亲看他年幼，就一直留他守城，和芷歌还算熟识。
“刚回来。好久不见，程砜，这是你的孩子？”芷歌有些惊讶。
“是啊，战争结束后我就娶了城中女子，如今孩子都已经满周岁了。”程砜笑容满面地说。
看得出来，他很幸福。芷歌由衷地为他高兴，也对返乡的将士感到高兴。
“来我家坐坐吧，我介绍娘子给你认识。”程砜又说。
“好啊。”芷歌点头跟上。
她左右也无事，又离开泠州快有两年了，她也想看看泠州百姓停战后的样子。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程砜的家。那里之前是驻军之地，就在将军府后方。停战后，泠州王将它改建成了随军家属的住宅区。
房屋排排林立，左右连接又院落分明，既能保有隐秘又能相互照应，现在的将士基本住在这里。
程砜打开大门，将芷歌迎了进去。又向屋内喊了一声“柠儿，家里来客人了。”
程砜的妻子随即出了房门，一边抱过孩子一边和芷歌打招呼。
芷歌和他们简单寒暄了片刻，又问起其他将士的情况。正说话间，就听到了院里有人行走的响动。
很快门就被打开，他们正说到的一些人，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齐刷刷地出现在了芷歌面前。
“芷歌，刚才在外面看见一个人身形向你，原来真的是你。”
“京师繁华吗？你怎么回来了？”
“止铮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止钺做了驸马，是不是就再也见不上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让泠州寒冷的雪天也一下子炎热了起来。
芷歌只能等大家的热情稍微消散，才开始一一解答大家的问题。
期间，程砜家的小男孩看见这么多人，也不害怕，反而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大家，尤其是新来的人，芷歌。
当他又一次摇摇晃晃爬向芷歌的时候，芷歌只能认命地将他抱在胸前。
和芷歌一起长大的女伴乔竹语就趁机问：“芷歌你成亲了吗，我们还都以为你嫁到京师了呢。”
众人的目光顷刻间也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芷歌有些赧然，只能摇了摇头，又将话题转向大家问道：“不是光说我了，你们怎么样了？”
“竹语可是万人迷，她才不会轻易许嫁了”
“林楠回乡娶了青梅竹马，拖家带口又来参军了”
“我还小，还要在王爷账下再历练几年”
……
大家又是一轮七嘴八舌地谈论，好不热闹。
停战真好，芷歌想起战场上一张张流血的脸和战后的一片哀号，有看到眼前这一张张神采飞扬的脸，真心地希望这份幸福和安宁能永远持续下去。
嘟唔——
是集结号的声音。
众人都脸色一变。今天是大年初一，本该是休沐日。此时响起的集结号，必然是又要事。
众人只能告辞起身离开。
芷歌也将小舟儿交还给他娘亲，顺口问她：“集结号经常吹响吗？”
徐柠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并不常吹响，一般是发现俣国敌情才会让大家集合，这两年也吹响过三次。这是第四次。”
徐柠儿有些忧心。虽然前几次只有小队的俣国探子，但这次宣国易主，怕是俣国又有新动作了。
第35章 王命之师
简单安抚了徐柠儿后，芷歌也随着大伙去了军营。
泠州王已经等在训练场前，除去在关隘镇守的三千人，日常巡逻的一千人，剩余留守靖安城的五千士兵很快集结完毕。
整好军后，泠州王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坏消息：
据俣国内的探子消息，俣国边城人员调动频繁，疑似在调兵。
泠州王让大家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日常更要加强训练，以防俣国军队大军压境。
芷歌不禁叹息，刚从战乱后恢复生机的泠州，在刚刚和平了两年之后，又要陷入战乱了吗？
她一边步出训练场，一边思索该如何化解这场充满硝烟的战争。不知不觉间芷歌已经回到了房间，但还是毫无头绪。
余光扫向房内的书籍和她之前摆弄的器物，她突然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芷歌很快就去找了父亲，泠州王也刚从军营回来，正端坐在书案前，准备提笔给京师写信。
不过俣国调兵的事还未证实，宣国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落人口实，反而引发两国战争。
他正兀自思考如何落笔时，就看见芷歌拿着一摞纸走了进来。
“爹，我回来了。”芷歌微笑着说。
泠州王抬头疑惑地看着爱女，她不是昨日就回来说过同样的话啦吗？
又听见芷歌继续说：“爹爹不帮我办个迎接会吗？”
泠州王更加疑惑，一向不爱虚名的女儿为何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
“芷歌，你到底想说什么？”泠州王放下手中的毛笔，打算仔细听听芷歌的想法。
芷歌于是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宣纸放在父亲面前。
是设计图，火器的设计图。
战父只在书籍中看到过关于火器的记录，但并没有在实际中见到过，书中描述火器威力巨大，也不知道能否真正用到战争中。
“这是火器？能制造出来吗？”战父不确定地问。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提过，在别院时认识的几个人，善于制造机关暗器的容畅，铸剑世家的西冉，制造火药的南宫炘，还有之前大哥给我的机关术法。
在别院的那段时间，我终于将书上的内容融会贯通，暗器和火药结合起来，做出来的武器更是威力巨大。”芷歌说道。
“可是这些东西你能在短时间内制出来吗？也不知道在战场上到底能不能发挥作用？”战父还是有些担忧。
“无妨，靖安城也有能工巧匠，先制成一部分哄哄人还是可以的。”芷歌又说。
“你想怎么做？”战父继续引导。
“趁着郡主回城的名义广开城门，再办一场军事演习，用强力火器震慑俣国，或许能打消他们想趁虚而入的念头。”芷歌说出自己的计划。
“广开城门有些冒险。”战父若有所思，但也没有明确拒绝。
靖安城中一定藏有俣国探子，这一出“空城计”怕是会吸引来更多的俣国暗探。
“我需要再考虑考虑，听听其他人的看法。”战父说。
芷歌正要再劝，又被父亲打断，只听到他说“你先着手布置吧。”
芷歌明白，父亲这是首肯了。其他人他自会去说服。
“好的，爹爹。”芷歌粲然一笑，下去准备物资清单了。
果然第二天，泠州王就公开宣布：
靖安郡主正月初十将从京师回归，为迎接郡主，靖安城开放城门。
另外，郡主回归时，泠州军也要开展为期十天的军事演习，邀请全城百姓观看。
消息一出泠州一片哗然，有人感叹泠州王爱女心切，也有人嘲讽泠州王骄奢浪费，有人认为战后百姓需要一场盛会洗刷痛苦的回忆，也有人觉得不该在战后放松警惕……
但这些言语芷歌已无暇顾忌，父亲为她秘密找来了一批工匠，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制造火器。
泠州王也开始亲自练兵，誓要在城中百姓和俣国暗探面前，展示出泠州军的风姿和威力。
芷歌这边忙得如火如荼，穆北驰这边却在忙着准备小满的婚事。
很快就到了小满的婚期，那日后，小满再没有多说，仿佛接受了哥哥的一切安排，甚至还主动穿上了准备好的嫁衣。
穆北驰也没有再来劝说小满，而是开始整日缠着他的准妹婿，试图了解些其他情况。
只有天明心急如焚。
给小满下失忆的药，认穆北驰做兄长，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变成这样的局面，他心中更是百般纠结。
他明白穆北驰的意思，想让小满永远忘了过去，另嫁他人一辈子平平常常地度过。
可是，他呢。
天明最终还是抵抗不住心中的焦灼，他一定要去亲自问问小满，若是这桩婚事小满有一丝的不情意，他会立刻带着小满离开奇峰寨，一辈子不再分离。
敲开小满的房门，小满正穿着嫁衣坐在桌边摆弄红盖头。
见他进来，小满抬起头笑着问他：“天明哥哥，你知道这盖头哪边在前吗？”
她笑容明媚，好像是真的要出嫁的新娘。
天明可无心搭理她的盖头，急迫地问：“你真的要嫁给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少寨主吗？”
“哥哥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小满笑得一脸纯真，继续说，“哥哥见过他。”
天明气恼，恨不得直接将她打晕带走算了。
这穆氏兄妹一向伶牙俐齿，又心思敏锐难测，他实在是招架不住。
“不要管你哥哥，你呢？你若不愿意，我就……”天明想说又说不出来。
“你就怎样？”小满却不放过，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天明别过头去，低声说：“我带你走，天涯海角。”
声如蚊蚋，小满却还是听到了。她会心一笑，心中有几分了然。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天明和小满也顾不得其他，赶忙从房中走出，想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穆北驰也穿过人潮，向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天明问。
“奇峰寨的前哨来报，官府带着大批人马正朝奇峰寨而来，看情况是准备将奇峰寨一举剿灭。”穆北驰说。
“我们怎么办？”小满抬头问哥哥。
天明也看向他。
“以他们行军的脚程，我们现在出去怕是要和他们撞个正着。只能先留下再做打算了。”穆北驰说。
三人便一同去了聚义厅，寨主和山寨几位天王果然都在此议事。
“没事的，官府以前也来进攻过，还不是灰溜溜地走了。”一位信心满满的天王说。
“但这次他们出动了好多人，恐怕是不好对付。”又一个天王说。
“放心吧，我们有一线天，他们进不来的。”
“我们先出去看看情况，让所有青壮年做好备战准备。”寨主听了大家的想法，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就吩咐大家。
穆北驰三人也随他们以前到了山口西侧的山坡上。
朝廷的大军果然已经将山口团团围住，正在和“一线天”前守关的山匪斗争。
军队的大旗上赫然是一个“誉”字，看来带头人正是誉王，他奉王命前来剿匪。
但山匪很快被打败，虽然山崖上的山匪一直在制造落石阻碍军队行进的速度，但军令如山，他们还是一路向前，马上就要进入山寨了。
军队人数众多，对战奇峰寨区区一百来人，恐怕到不了天黑就能鸣金收兵了。
寨主心中一沉，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寨中都是老弱妇孺，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当即下令立即炸毁“一线天”，堵住进口，或许还能拖延一点时间。
轰隆——
奇峰寨十多年来赖以生存的“一线天”，就这样结束了他的使命，暂时地保住了众人的性命。
然后众人慌忙奔向山寨，混乱中已经有一部分士兵进入了山寨，山寨不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穆北驰三人也跟着回了山寨，但入目却是一片狼藉。进去的士兵有大约二十多人，他们见人就杀，丝毫不在意是老弱，还是妇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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