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轻抚着肚子。
冉狸其实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回来后几乎就躺下来,只顾盯着天花板。
她要当妈妈了?
从来没想到这个可能性,从来从来都没有。
像她这么倒霉的人,拼命才能留住一点点亲情的人。
居然会有孩子?
她能做好一个母亲吗?
能在这种情况下负担起一个孩子的人生吗?
尤其这个孩子的爹还是那个人。
这时候,脑子里居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主任要是知道她请完婚假、丧假、二婚婚假、第二次丧假……等组合拳后,又要请产假,估计得气厥过去。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眼神瞥向肚子——
人生,每个拐角都有意想不到的际遇。
五味杂陈。
仇问天告诉她这件事,一直到现在,脑子都是嗡嗡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还是慌张。
想了半天,应该是迷茫,彻底的迷茫。
不知道别的男男女女如何应对,总之她就是,迷茫。
伸出手,看着自己的五指。
OK,她的手指没变,她浑身上下都没——绝大部分都没变,世界都没变。
先接受这个事实,再做对策。
就在她和自己重复深呼吸、不要怕的时候,楼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简直要把房子掀翻。
她无奈地叹气,得,这下热闹了。
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门被豁然打开,再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
那人失踪好几天,终于回来了。
孟西楼风尘仆仆、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狂喜、谨慎和雀跃在他脸上交织,那么多情绪,看起来甚至有点滑稽。
他欣喜若狂地盯着她的脸,下一秒视线转向她的腹部——
他瞬间屏住呼吸,好像怕惊动了什么。
他嗓音磁沉,透着几不可察的微微颤抖:“这是、真的吗……”
边说着,边小心翼翼接近,隔空把伸手放在她肚子上,然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嘴角扯出一个欣喜若狂的笑容。
像个傻子。
冉狸:“……你放在那里能感觉到什么?居然还笑?”
他像傻子一样笑:“谁说的,我就是能感觉到。”
他脱了外套和鞋子,掀开被子想搂她的腰,下一秒像是想起什么,连忙靠上来,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冉狸故意煞风景:“我昨晚可没洗头。”
“没事儿,我不嫌弃你。”
他的体温和荷尔蒙瞬间袭来,萦绕在鼻尖和空气里,无处不在。
她推了他一把,根本推不动:“你给我滚下去,谁说你可以上来的?”
他嬉皮笑脸:“不让上也上过了,要不然孩子哪来的?”
她冷着脸凝视他,眼睛眨也不眨,他立刻投降:“你别生气,我不说胡话了。”
滚烫的掌心抚上她肚子:“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她不生气,她就是迷茫。
“你、你知道了?你很开心?”
他的眼眸深邃似大海:“接到霍选的电话后,刚开始是懵的,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傻乎乎地让她重复了好几遍。后来回想一下,我这辈子算是有把柄落在她手上了。”
她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
他看到自己能把她逗笑,也跟着笑出声:“你知道吗?就回来的路上这么短的时间,我连孩子名字都想了好几个,孕期辅导班、早教班、甚至连幼儿园,我都看了。”
冉狸:“……太夸张了。”
“不夸张,孩子长得很快的。”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连她这样爱着父母的人,都觉得迷茫、害怕,担心自己做不好妈妈,害怕自己承担不了一个幼儿的责任。
为什么他这么自然地就接受了?
他的家人。
尤其他老爹霍柏松。
他恐婚恐育、甚至给自己结扎,她都不觉得奇怪。
她仰起头,愕然地注视他的侧脸。
他察觉到她的眼神,柔声问:“怎么了?”
脱口而出地问:“你真的,这么期待当爸爸?”
他垂下眸:“要是别人,我可能打飞的跑路。但是现在是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他握紧她的腰:“以前我觉得,什么家庭、什么老婆、什么孩子,我这辈子都不会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但是一想到是你,我就觉得,什么我都愿意试一试,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他把她按在胸口,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如擂鼓般。
这温度,这平稳的心跳声。
很神奇地抚平了她的迷茫。
她曾经期盼过,如果是和霍峥嵘在一起,她一定不会害怕。
她仰起头,凝视着孟西楼的下巴。
如果是他。
就算是他。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她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享受难得的平静。
以前想的是,和他离婚后,可能会再结婚,可能一个人过。
但是现在有了孩子,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他摩梭着她的肩膀,声音恳切:“阿狸,我没有那么差吧?我会对你好、对孩子好,就算有缺点,只要你说,我都能改的。”
是的,他本质就不坏,而且真的在变好。
虽然霍选不让她说,但她还是决定坦白。
“孟西楼,我没有嫌弃你的缺点,我就是遗憾,你哥哥,他这辈子,永远不可能有孩子了……”
他的身躯狠狠一滞,然后更用力地把她抱进怀里。
“是,我哥不在了,我妈也不在了,可是,我是活生生的人,你看看我,我才是活生生的人。”
是。
他才有未来。
她不能一味地沉浸在过去。
看,这种人甚至愿意去报班。
现代几个男的能做到这一点?
她长叹一口气,就这样吧……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他们俩同时望去,孟西楼露出了然的神情:“一定是霍选她们在门外偷听,别管她们。”
门外。
仇问天举着测试纸,上面清清楚楚,只有一条杠。
“呃,到底什么时候才是说真话、而且不被你叔叔骂的好时机?”
霍选捂着脸:“你怎么能说这种谎呢?”
“……我看有个美剧里是这么演的啊,先告诉她假的,再告诉她真相,这样她就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了。”
“……你自己去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美剧是老友记,但是反过来了。菲比先是骗瑞秋没怀孕,其实她怀了
◎最新评论:
第75章
◎他会下地狱的◎
乌龙。
巨大的乌龙。
孟西楼几乎咬碎后槽牙,从天堂一脚被踩进地狱不过如此。
玩他是吧?
没有人可以这样玩他。
他找助理弄了个阳性的验孕棒试纸,直接递到仇家父母面前。
宋白川和仇家夫妻俩如临大敌,直接把仇问天绑回去关了禁闭。
不是喜欢测试真心吗?来啊。
还有霍选!
也要宵禁!
还要停三个月的零花钱!
敢这样耍他。
找死!
把那两个小丫头片子安排好,他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握着方向盘的手捏了又捏。
法克!该怎么去面对冉狸?
不会进门后就发现她在收拾东西吧?
转念一想,对哦。
这个家,他才是客人。
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正纠结,助理又打电话过来:“老爷子,好像真不行了。您要去探望吗?”
他哪有这种心情?冷笑道:“什么时候咽气?”
瞬间想起霍老头在他妈葬礼上的举动,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他当时太过悲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留冉狸一个人面对他们。
越想越气:“他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叫我去念遗嘱?”
“……他想见你。”
哦?真是奇了。
不会真有他的份吧。
反正暂时也想不到怎么面对冉狸,干脆去会会那死老头子。
开车开得老远去疗养院,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太阳特别大。
他的病房里阳光特别好,房间里原本有个护士,见他进来便停下。
孟西楼大咧咧地找地方坐下:“别停啊,我可不会服侍他。”
护士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工作。
孟西楼坐在最佳位置,欣赏霍老头失能的模样。
命运真是很神奇,才短短几个月,原本叱咤风云的霍柏松就因为极速恶化的病痛,变成了这样喝水都要人帮忙的老头,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腐败的老人味。
之前霍柏松看到孟学英、宋百川还有圈子里其它老人,因为身体原因各种受罪,忽然惊觉自己也不小了,这才想到把子女们的身体和器官当备胎。
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没和孟西楼这个器官载具修复好关系,老天爷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他的病情恶化得实在太快。
喝水这个动作,好像耗尽了霍柏松的力气。护士扶着他靠在床头,帮他整理好床单才出去。
他虚弱地喘气:“来了?”
孟西楼低头看着手指甲:“听说你的遗产有我的份?”
霍柏松的声音无比浑浊:“是,等会儿律师会把遗嘱拿过来,你可以拿到你应得的那部分——”
“其他人呢?”他记得他可有不少哥哥姐姐、侄子侄女。
“他们,我以后会见的。”
孟西楼冷笑。
恐怕他们是来排队拔管的,你敢见吗?
“代价是什么?”
“西楼——”
“说啊,代价是什么?”
霍柏松这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只有他索取的份,别人绝不可能在他身上占到一丁点便宜。
霍柏松凸起的眼球看起来有点恐怖,眼底闪着疯狂的求生光芒:“西楼,都是爸爸不好,但是现在爸爸真的需要你……”
“哦懂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肝,所以才想到了我。”
哈哈哈。
哪怕父母之爱不是无私的,但是功利到这种程度,也是世间罕见。
“我听说你已经用试管去生孩子了?你不是觉得试管这种需要后天医学辅助的方式不好,不如自然受孕、顺产的强吗?怎么?怎么忽然变了?”
“你不知道,爸爸已经……”
哦,孟西楼懂了。
他没时间了。
求生欲碾压了信仰,什么顺产、什么试管,只要能给他生一个合适的□□出来,他才不在乎这个□□是哪来的。
孟西楼忽然想逗逗他:“霍柏松,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你能答上,我就答应你。”
霍柏松面露狂喜:“真的吗——”
“我生日是哪天?”
“……”
“就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生日是哪天?”
他当然答不上来。
在霍柏松眼里,孟西楼只是一个承载他□□的容器,都不算人,他怎么会在意他?还知道他的生日?
眼见着求生的希望没了,霍柏松眼底的光芒渐渐褪去,转变成一种可笑又滑稽的愤怒和疯狂。
孟西楼被他的模样逗乐,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别生气,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呢?我就是知道你不知道才逗你玩的。”
霍柏松喘着粗气,眼睛瞪得铜铃一样:“你!你——”
孟西楼气定神闲地俯视他,还拍他的脸:“都什么时候了,你不会以为我还像个小孩一样傻傻等待父亲对我的一点爱吧?瞧瞧你的样子,你哪点像个父亲?”
他边说边冷笑,豁然变脸!
他抓住霍柏松的衣襟,把他拽过来:“庄宝澜是谁指使的、是谁在我眼皮底下把她弄走的,是谁要置我于死地,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庄宝澜本来,是要绑架他的。
绑架他、再撕票,霍柏松当然有办法把他的遗产都抢过来,再分一点甜头给庄宝澜。
对这种人,孟西楼早就没了任何期待。
可他就是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从小你就不待见我?从小就不把我当人?”
霍柏松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因为你克父!你命里就克我!大师果然没说错,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出生!”
哦,原来是这个理由。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孟西楼如释重负,既不愤慨,也不痛苦。
好比听了一个怪谈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是霍柏松还在说:“我那么多子女,只有峥嵘是孝子,只有他一个人对我孝顺。”
提起峥嵘,他像是忽然变了个人,嚎啕大哭。
他此刻终于从神坛坠落,像个失能的老人:“我的儿子!我唯一孝顺的儿子,你不在了,外人就这样欺负我——你怎么就抛下我一个人先走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厉害、再冷血的人,终究也是人,也得面对衰老和死亡。
看到他这副模样,孟西楼觉得恶心。
他松开手,抽出旁边的消毒纸巾擦了擦。
“别嚎了,我哥看到你这样,估计也不想认你这个爸。”
霍柏松满眼红血丝,他生的希望,刚刚已经被掐断了:“你不是他!他是我唯一孝顺的孩子!他要是还在,怎么会容忍你这样欺负我!”
如果大哥还在。
他不敢想。
如果霍峥嵘还在……
刹那间,这屋里的消毒水就变得难以忍受。
他再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浪费在这摊行将就木的腐肉。
往外走的时候,霍柏松在他身后嚎叫:“姓孟的,冉狸是我儿媳妇!她是你哥的老婆、是你嫂子!你会下地狱的!”
哼,这种话,从霍柏松口中说出来,和笑话一样。
可却真的让他害怕起来。
他该怎么留住冉狸……
他在外面徘徊好久,夜里才回家。
到家了,也不敢进去,在花园里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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