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宋拾。”
“倒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顾念收起终端,“只是如果你想继续在多科市生活的话,需要办理一下公民身份信息,手续费为一万星币。”
宋拾有些惊愕,印象中公民身份信息是很难办的,不然也不至于出现那么多黑户了,除非……是这位警官行的方便。
她抬头格外深情地望向顾念,那张带着疤痕的面庞在此刻看起来尤为慈眉善目。
天下还是好人多啊。
顾念察觉到她的目光,扬起嘴角笑了下,起身走过去,顺手取掉宋拾手腕上的手铐。
“现在这个社会谁都不容易,在多科好好混哈,少干偷鸡摸狗的事。”
“……好的,谢谢顾警官。”
没记错的话,她论坛账户里正好一万星币,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联邦采集系统很成熟,采集指纹虹膜基因后又拍了大头照,整个过程只用了五分钟左右。
安防局大厅的机器屏幕上的数据逐渐汇聚。
崭新出炉的身份信息:
姓名:宋拾
年龄:21岁
身份:多科市四等公民【原久藤市黑户】
暂无犯罪记录
职业:无业游民
“砰!”一声巨响,玻璃门顷刻间炸裂。
那是一个穿着特制防护服的安防员,他的面庞被痛苦占据,扭曲得狰狞,手举着枪到处乱射。
随即,不知从哪窜出几个机器人齐刷刷按住他。
“队长!”
破碎的玻璃门外又出现几名同样身穿防护服的安防员。
“队长!罗雷尔在清理鳄蜗的时候,没喷喷雾,有几只钻进了衣服里,怎么办啊?!”
站在宋拾身旁顾念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咬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没救了没救了,都说了记得喷喷雾。”
朦胧的烟雾遮住了她的神情。
罗雷尔痛苦地在地面上想要打滚,但被机器人狠狠钳制住,他张大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
“不……不要杀我……”罗雷尔脸上的肉紧贴在地板上,瞳孔恐惧地缩成针尖,“我妈……我妈还等着我给她治病呢……”
顾念叼住烟缓缓蹲下,与他对视,“你妈等不到了。现在不杀你,过会你自己也会被鳄蜗吃干净,都是死,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我妈……”他喘着最后一口气。
头皮一阵发麻,宋拾看见他的四肢在“消失”,与其说是消失,更像是被某种东西快速地吃掉了。
鳄蜗又是什么变异生物?
顾念垂着眼帘说:“罗雷尔,因公殉职。”
听见这句,罗雷尔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放弃挣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顾念摸出腰间的枪,抵上他的脑门,“砰”地一声,罗雷尔的瞳孔逐渐涣散。
密密麻麻的蜗牛顷刻间从他口中爬出,啃食的声响令人难以忽视。
她利落站起身,立即吩咐机器人处理好尸体以及尸体上的鳄蜗。
“队长……”
穿着防护服的安防员犹豫了几下,见顾念点头才继续说道,“清理鳄蜗的安防员人数不够……去掉罗雷尔,清理队还只剩下我们五个。”
“这玩意繁殖速度很快,港口物流量又多,一晚上根本清理不完。”
“我可以吗?”一道声音突然夹进来。
宋拾看向他们。
“你?”顾念吐出烟圈,打量她。
鳄蜗危险系数总体来说并不大,只要做好防护,它乖顺得就像普通的蜗牛一样。
它们体型与正常的蜗牛差不多大,速度慢,繁衍能力极强,长有尖锐的牙齿,什么都吃。如果不及时处理,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先说好哈,没有五险一金,一晚上五万星币。”
“我可以。”
五万星币,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时间紧迫,宋拾跟着其他安防员换了防护服,喷上专门的喷雾后,便上了悬浮警车。
此时天空又飘起了毛毛细雨,浮夸的霓虹灯把雨水照得煞是漂亮,犹如宝石。带有节奏音律般地打在车窗上,雨刷又不知疲倦地刮去雨水。
安防员们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精蓄锐,接下来就有的熬了。
“你是新来的,可能不清楚鳄蜗是个什么东西。”开车的安防员突然出声,宋拾记得其他人叫他老杨。
“那玩意儿,吃人,吃铁,什么都吃,一下雨就出现在港口,它们吃了货物,上面追究下来都是我们的……咳咳,但抓也好抓,拿着那个大剪刀手起刀落一夹,就好了。”老杨乐呵呵道。
“哎呀,要不是出现在港口就好了,放把火一烧,多方便。小姑娘也别太担心,喷好喷雾,穿好防护服,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想当年啊……”
耳边依旧是老杨的絮絮叨叨,宋拾索性左耳进右耳出,像其他人一样闭眼休息。她的确累了,没一会意识便昏沉下去。
被人叫醒时,悬浮警车已抵达多科市港口。
雨还未停。
他们从车上陆续跃下,宋拾拿好配备的大剪刀也跟着下了车。
港口还停泊着不少货船,机器人托运着货物穿梭其中,地面被雨水濡湿,爬满正在进食鳄蜗。
宋拾学着其他人,手起刀落将这些鳄蜗剪成两半。
清理鳄蜗确实没什么难度,甚至枯燥,整个港口响着安防员疲惫的哈欠声。
“喀嚓”一次性绞死三只,宋拾蹭到老杨身边。
她倒还没忘记论坛交给她的任务。伊索纳德号的爆破就是发生在多科市港口的,说不定老杨知道点什么。
她随意开口,“我之前看新闻,说多科市的那个什么伊索……呃,伊索寓言号爆炸了,死了好多人,真的假的?好好的港口怎么会爆炸啊。”
聊起别的,老杨可就精神了,“咔嚓”剪断一只鳄蜗,道:“爆炸了,安防员死了三十一个,有好几个和你一般大。大好的年纪啊。”用力一绞,透明的粘液黏在剪刀上。
“年轻人干点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当安防员,都是给人家上等人服务的奴才命。”
听得宋拾太阳穴突突直跳,尝试把话题引回来,“啊,这样啊。那场爆破究竟是什么引起的呀,是船上有什么易燃物吗?”
“易燃品?”老杨嗤笑,“哪有什么易燃品。”
他突然不说了,警惕地向四周瞟,靠近宋拾,压低嗓音:“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拾使出了毕生全部的演技。
她的眼眶瞬间被泪水充盈,鼻尖发酸,声音有些颤抖:“我远房表哥就死在了那场爆破中,他从小没爹没妈,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不想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老杨一时间也酸了眼眶,叹口气道:“也不是不能说,但是丫头你可要把这件事烂肚子里啊,不然到时候咱都得死。”
不能说?
难道和联邦有关?
宋拾连忙点头,“杨叔你放心,我嘴知道把门,不会说出去的!我……我只是想知道我哥的死因。”
“那场爆破啊……”
“砰砰!”急促的枪响突然打断。
“救命啊!”绝望刺耳的求助声传来。
第17章
“发生什么了?”
老杨朝那边大喊,手已经从兜里掏出了终端时刻准备联系安防部。
宋拾神色一暗。
可恶,就差一点。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快跑!”三个安防员喘着粗气,双臂胡乱扑腾着,惊恐地奔跑而来。
“是安吉尔!安吉尔!快跑!”
老杨神色一变,立即拨通了安防部的通讯,响了两声后,终端那头传来顾念漫不经心的声音:“老杨,怎么了?”
“队、队长,”老杨握住终端的手颤抖着,“安吉尔,多科市港口出现了安吉尔!我们该怎么办?”
通讯那头的声音陡然激烈起来:“我靠,快跑啊!你先跑啊!都这时候了,先逃命再汇报会死吗?”
通讯挂断。
老杨和宋拾的目光对上,福至心灵般,同时逃命般朝前奔跑。
“安、安吉尔是什么?”宋拾调整呼吸频率问道。
老杨人到中年,体力不佳,跑得满头大汗,发出的声音像是被掐住脖颈的公鸡,“变异生物!实验室里爬出来的!我以后再告诉你,先逃命!”
跑着跑着,老杨下意识摸上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平安福,但这次他却摸了个空,不可置信地又往身上掏了掏。没有。
“你先跑,我平安符丢了,我回去找找。”老杨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往回跑去。
眼瞅着伊索纳德号爆破的真相要浮出水面了,老杨作为知情人要是死了,宋拾再想探究就难了,她咬牙一把扯住他,“杨叔你疯了吗?东西明天再找也不迟啊。”
老杨却魔怔了般,嘟囔着摇头:“她就留给我这么一个东西,要是再被我弄丢了……不行,我得找回来!”说罢,就要挣脱束缚。
宋拾恨不得给他一手刀劈晕抗走,但现实条件不允许,她只好劝道:“明天也能找到的,你现在拐回去就是送死!”
“不,不行!我已经弄丢过她了,我不能再把她的平安符弄丢了!丫头你快松手,你再这么拽下去,咱谁都活不成。”
宋拾深吸气,露出森森白牙,几乎咬牙切齿道:“我陪你一起找。”
“噫——”非人发出的刺耳声音骤然响起。
宋拾定眼望去,港口的探照灯下,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
安吉尔身长近乎两米,人形,惨白的肌肤,柔软纤细的四肢,浑身没有毛发,眼眶内只有眼白,没有鼻孔没有嘴巴,从额头的头骨一直到尾椎长满了耸动呼吸的骨刺。
它指甲锋利,正戳进一名安防员的头骨里,脊背上的骨刺兴奋地战栗,那位可怜的安防员瞬间被吸成了人干。
安吉尔餍足地抖动身上的骨刺,手臂一挥将尸体甩掉。
它眯着眼睛,扫视四周。空荡荡的港口,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在地面上蠕动的鳄蜗。
两人猫着腰躲在高大的铁箱后。
宋拾后背紧贴箱子,努力调整着呼吸,耳边是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和砰砰心跳。
人类恶趣味,给这么一个怪物取名叫安吉尔。
安吉尔,天使。
宋拾压低嗓音,几乎是用气送出的音:“听我的,我们先逃,明天肯定……”
“在它那里!”老杨趴在铁箱上,半个脑袋探了出去,目光直勾勾盯着安吉尔。
宋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安吉尔锋利的指甲上正勾着一个布缝的平安符。
它好奇地凑近平安符看了看,又臭美似地挂在自己后背的骨刺上,满意地“噫——”长鸣。
“杨叔你现在该放弃了吧,拿不回来的。”宋拾舒了口气。
老杨深深地望了平安符一眼,像是要把它印刻在脑海里,握住大剪刀的粗糙深褐的手轻轻颤抖着,下定决心道:“好孩子你先跑,叔一定要把平安符拿回来。”
“平安符没了就没了!”她差点没压住音量。
宋拾想不明白,无法理解,那个平安符究竟哪里值得他铤而走险去拿回来。
老杨浑浊的眼珠倒映着这位年轻人的面孔,他似笑似哭:“还年轻,你不懂。”
话音刚落,他便扭身拐了出去,蹑手蹑脚地尝试绕到安吉尔的身后。
宋拾有些呼吸不上来,内心格外烦躁。
突然“滋啦”一声,防护帽里传来其他安防员的声音:“能听见吗?老杨和那个新人跑出来没?我们要开车了!”
“能听到。”她深吸一口气,“我们本来快跑出去了,但老杨的平安符在安吉尔身上,他现在跑去和安吉尔正面刚了。”
“……”那边传来良久的沉默,“知道了,你先过来上车吧,不用管他了。”
宋拾看向那个并不灵活的身影,问道:“那个平安符很重要吗?”
“……唉,老杨也是个可怜人。”
“平安符是他闺女的。”
“那天,老杨带他闺女过生日,结果正巧安防局出任务,他就把孩子丢在了蛋糕店,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平安符。”
“找了好多年都没找到,直到又一次出任务,去围剿非法表演团,你说巧不巧,老杨看见了他的闺女。被人砍去手臂大腿,装进罐子里,做成人彘供人观赏。”
“被救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杀掉我’。”
“……”
宋拾耳朵嗡鸣一片,空气滞涩,胸口郁郁发闷,愈发喘不上气来。
她嗓音干涩,“你们先走,我去帮老杨。”
“哎,小姑娘别想不开……”
宋拾挂断通讯,拉开防护帽,蹙眉歪头看过去。
老杨小心翼翼地伸手要去勾平安符,安吉尔反应迅速,旋即转身,亮出锋利的指甲。
“噫——!”身上的骨刺猛地立起,尖锐的鸣叫声正是来自于那些骨刺。
明晃晃的长指甲就要抠进老杨脑壳时,“擦啦”沉重的大剪刀一头夯在安吉尔的骨刺上。
“噫!”
它摇摇晃晃稳住身体,愤怒地瞪着眼前的手抡剪刀的女人。
宋拾后背猛地酥麻,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残影下来,她侧身堪堪躲过,却头皮猛地一痛。
安吉尔死死揪住了她的长发。
一旁的老杨急忙举起剪刀“喀嚓”绞断头发,黑色的断发顺着安吉尔的指缝倾斜而下。
头皮骤然一松,宋拾立即挺起身体站好,举起剪刀刺向安吉尔胸口,从肋骨的缝隙里挤进,狠狠地插进心脏。
浓稠的白色液体从它胸口喷射出,安吉尔疼痛地猛一甩,宋拾被强大的力道抡飞出去。
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她的肩膀重重砸落在地面上。
她脸色苍白,单手撑地面,抬眼望去的瞬间瞳孔缩成麦芒。
安吉尔的指甲“滋啦”插进了老杨的脑门上。
他像咬钩的鱼般被带起,双脚脱离地面,无力地垂拉着,眼球向上翻白。
宋拾咬牙踉跄站起身。
没受伤的那只手攥紧剪刀,脚尖点地跃过去,抛起剪刀反手握住刀柄,刀尖精准地刺进竖起骨刺之间的呼吸孔。
“噫——!”
一声悲鸣,安吉尔的呼吸孔骤然喷出强烈的气流,宋拾发丝飞扬,她攥住骨刺,蓝色的符文瞬间爬满她的面庞。
刹那间,白光一闪,安吉尔扬起尖锐的指甲抠进她的左眼。
“轰!”地一声,乳白色的液体和残肢炸开,随着天空的雨水一起落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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