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拾:“……”
神父慢悠悠接着道:“先生小姐们,这里可不是你们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何况——”
他拉长声音,带着笑意。
“你们只能保持安静,不是吗?
教堂静得针落可闻,他拍了拍手,耀眼的灯光瞬间聚焦在刚刚现身的人鱼身上。
同样的覆面头盔,无法窥探到那神秘的面容,人鱼安静地坐在囚笼之中。
黑漆的长发从面具的缝隙中,柔顺垂在身前,堪堪遮住胸脯,小腹下是一条泛着柔光的白色鱼尾。
神父用他华丽磁性的嗓音接着道:
“她是海中迷惑水手的塞壬,更是人类科技的结晶!”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绅士小姐们像是霜打的茄子。
“我还以为他会说‘这是神创造的奇迹’。”宋拾压低嗓音,“不过队长,这是……人造变异物种?”
人造变异物种是联邦法律严令禁止的,被抓获只有死路一条。
“正常,有利可图的东西,总会有一大帮人趋之若附。”
顾念神色凝重,手指在兜里飞快地盲打,“局里人手不够,直接联系联邦了,希望我们能活到后援到来。”
宋拾再次抓住到她话里的细枝末节。
人手不足,顾念反复提及过的。
一个繁华的市区竟缺安防员缺到这种程度,治安没出大乱子真多亏了顾念的爱岗敬业。
她瞥了眼对方眼下乌青,不由感叹。
虽说安防员是高危职业,也不能消耗到连个后援都没有吧?
消耗、死亡……除非,那场爆破!
伊索纳德爆破,死掉的绝不止三十一个安防员!
教父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引了出来。
“愿人鱼的歌喉净化你们肮脏的灵魂,只有灵魂纯净的信徒才能成为神眷者……呵。”
覆盖在人鱼脸上的眼珠猛然闭上,轻柔的嗓音随即响起。
塞壬女妖的嗓音犹如轻飘飘的白羽,漂浮在空中,用它细软的羽尖抚慰人们的不安,戳中灵魂深处的柔软。
不,不对。
宋拾后脊如遭电击。
她急忙扭头,“队长!这歌声有问题……”
还是太迟了。
“杀戮是释放人性之美,死亡是通往天国地狱的捷径。”
海妖高歌,颀长白皙的脖颈让她看起来犹如欲展翅的天鹅。
“队长!”
顾念毫无焦距的瞳孔对着她,微笑亲切:“有什么事吗,我亲爱的下属?”
宋拾惊恐地拉开了距离。
问题大了。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有人突然暴起,一拳挥向身旁的人,却并未注意到一个红点悄然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嘿!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对方愤怒地捂住脑袋,扬起的拳头还未落下,眼前的人脑门就被激光射了个对穿,扑通倒地。
下一秒,他只觉眉心一阵刺痛,便再也站不起身了。
人们大概都疯了,没有人察觉到自身以及身旁人的变化,甚至连接连不断的死亡都被漠视了。
塞壬女妖的歌声仍在教堂内回响。
而神父也尽职尽责地“纠正偏差”,收割生命。
卧槽卧槽卧槽,顾念说他们疯,可她没想到他们那么疯啊!
竟然直接把人圈在这密不透风的底下教堂杀。
冷静冷静,她舌尖抵住上颚,她还可以复制把自己成神使,趁乱带着顾念离开,但……就是不知道顾念清醒后会不会保留这段记忆。
该死。
她抬头。
神父仍敬职敬责地送人去见上帝,但面对那些恍惚的,安静的人时,那颗大眼便移到了别处。
为了印证猜想,她又多观察了一会。
果不其然,凡是安静坐在席位上的就不会被爆头。
目光移到的八点钟方向。
那人和宋拾一样,没有受到歌声的蛊惑,如常地坐在座位上,抱紧黑布。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高大的身影遮挡在宋拾眼前。
神父俯视她,面具下传来困惑的声音:“还清醒着?”
宋拾:“……”
真好,怕什么来什么。
年轻的小姐眨着眼,“您也看见蝴蝶了吗?”
“蝴蝶?”
“是呀,蝴蝶,好多好多漂亮的蝴蝶呢!”她如痴如醉地微笑着,仿佛眼前真的有那么一大群蝴蝶。
人生如戏,这大概是她演技的巅峰。
神父:?
第22章
宋拾脸都快笑僵了,那颗金属眼睛“盯”了她足足十几秒。
半信半疑中,神父还是信了。
高大的身影离去,她舒了口气。
过程虽然荒谬,但结果是好的,这就足够了。
顾念突然蹭了过来,笑容亲切:“亲爱的下属,我怎么没看见蝴蝶呀。”
“因为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
宋拾眼一眨不眨道,从对方兜里掏出终端,按开,还是和联邦的通讯页面——
她们的地址已经实时传送了过去。
对面正巧发来了回信:支援会尽快安排,切勿把事情闹大。
?
一个硕大的问号从她心中升起,什么叫切勿把事情闹大?
在涉及她宝贵生命的事情上,宋拾从不马虎,于是她飞快地敲下了一行字:
当然,我也不想把事闹大,可他们想炸掉整个多科市,扬言要踢掉总统的脑袋!是我我忍不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终于,消息抵达了——支援马上到。
看吧,工作效率大大提升了呢。
她将终端揣回自己兜里,悄悄观察另一边的动向。
“偏差已纠正完毕,进行下一步吧。”神父吩咐道。
“是。”神使右手置于左肩,恭敬地行礼。她走到人鱼的笼子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塞壬的歌声随之戛然而止,很快,另一种纯净,美好的声音,从她那被神祝福过的喉咙里传出。
方才还恍惚的人们,目光迥然,整齐划一站起,排好队列。
宋拾被突然站起的顾念吓了一跳,她迅速反应过来,跟着站好。
他们要干什么?
神父昂首,快走穿梭过长道,停在一个雕塑旁,一个摆出祈祷姿势的雕塑。
五指按下。
沉闷的、厚重的石门开启的声音。
生有雕塑的墙壁大开,幽深的黑暗,是一条走廊,角落缝隙里隐隐透着昏黄的光。
整齐的队列跟随着神父神使进了去。
如此场面,宋拾上次见,还是她赶丧尸群的时候。
只可惜,物是人非。
大概走了一分钟,窸窸窣窣的声响隐约传来,她目光一顿。
队列之外,一个黑影蹲在角落里。
昏暗的光打在他的下颌上,男人兴奋地浑身颤抖,手指哆嗦地抽开黑布,里面露出泻着流光的银色布料。
他起身披在身上,宽大的帽檐遮住额头,长袍绣着一个硕大的金色眼睛。
金眼活过来一般,转动眼珠看向某个暗处。
宋拾心一惊,不自觉后退一步,鞋踩在金属地板的声响在此刻格外清晰。
“什么人?!”
男人蓦地警惕回头。
队伍依旧保持着安静与整齐,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不,不可能是幻觉。
“是谁?”他再次重复。
队伍里,站出一个同样身着银白色长袍的男人,帽檐遮住脸,只露出下颌,声音淡淡。
“和你一样的人。”
帽檐遮挡大半的视线,宋拾手心沁出了汗,早知道把【复制】多练练了,要是再慢上一秒她就暴露了。
复制衣服还是第一次,目前看起来还算成功。
男人舒了口气,露出笑容快步走过去,“你是哪个区的?”
哪个区?这个区绝不可能简单指所在是辖区。
对于不好回答的问题,宋拾都选择不回答。
她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下,一副体弱的模样,更容易降低对方的警惕,她反问道:“你先说你是哪个区的。”
男人狐疑地盯了她两秒,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凑近放低声音:“这么谨慎,你来这里的目的不会和我一样吧。”
宋拾眉毛一挑,压低嗓音:“你也是……”
“查普曼大人区的。”
“好巧,我也是。”
“我就知道大人不会只让我一个人来。”男人顿时放了心,嘱咐道:“这次小心点,我听说那位也来了,咱们只管取到圣水,其它的千万不要碰。”
圣水?果然是个邪一教。
“是。”宋拾应下。
男人皱起眉毛,打量起眼前的人,“一开始我就觉得你的身形和我有些像,怎么声音也像?”
说罢,他伸手就要扯下宋拾的帽子。
宋拾抬手攥住他的手腕,摇头,刻意压嗓,“走吧,时间不多了。”
男人却不信,死死盯着她的下颌,“你究竟是谁?把标志交出来。”
宋拾幽幽叹气,帽檐从她头顶滑落,露出面容。
“你装一装也行啊,这下好了,只能麻烦你多睡会觉了。”
“你!”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
她攥住手腕的手猛一用力,“咔嚓”脱臼。
男人痛苦的哀嚎还未叫出声,裹挟着强风的拳头砸中太阳穴,耳朵嗡鸣,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力道都是控制好的,最多脑震荡。
宋拾甩了甩拳头,蹲下开始摸对方的身体,从兜里翻出一个刻着“查普曼区”的木牌。
难道这就是他说的标志?
保不准会用上,她直接揣兜里了。
*
因为这段小插曲,队列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了。
长廊一望无际,昏黄的灯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黯淡,只有宋拾脚步的回响。
走了不知多久,尽头终于出现在眼前。
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站在一堵门两侧。
打量完对方的衣着,右侧的黑袍人率先伸出手。
宋拾心念一动,将兜里的木牌递过去。
黑袍人接过木牌,瞥了眼上头的字,嗤笑出声:“查普曼区?呵,奉劝你家大人不要总想着谋反,不然必会遭到反噬的。”
宋拾垂着头,不语。
她又仔细地上下翻看,确认无误后将木牌收起,颔首,侧身让出一条路。
宋拾伸出手推开铁门,“咣当”一声门合上。
一道圣洁明亮的暖光撒下来。
一侧是身穿白袍的信徒,皆跪在地上,额头虔诚地紧贴地面,正对着一座高台。
另一侧站着仍神志不清的先生小姐们。
高台之上,身披洁白长袍的男人慈悲垂目,赤着双足一步步走下白玉阶梯。
水晶蓝的卷发一路长到了脚踝,蓝发上半披着流光溢彩的金纱,垂在一边,遮住半张脸。
他如冰晶般的蓝眸淡漠地扫去。
“迟到可不是美德。”
沉稳淡漠的嗓音像是饱满的音符,流淌进宋拾的耳畔。
好美的神棍。
宋拾垂下脑袋,一副惶恐的模样,“来的路上遇到了些麻烦。”
那道冰冷的目光似乎凝成实质,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才挪开。
“下不为例。”
他转身又走上阶梯,披散的蓝发犹如月光下的潮水,随着他的动作一路倾泻。
“起来吧。”
众信徒整齐划一地站起身,垂目不敢与之对视。
宋拾趁机混入信徒的队伍里,随便找了个位置站好,低下脑袋,手却在宽大的袍下悄然点开了终端。
录音。
她的眼珠不安分地偷偷往上瞥。
刺眼夺目人造太阳光光晕下,站在高台上的圣子手握书卷,洁白的长袍拖在地上。
“神说,要有光,于是世界便产生了光。”
“神说,人类需要磨难,于是便赐下了这场虫疫来磨炼人的意志,帮助人类能够在这个满目疮痍,人情淡薄的世界更好地生存下去。”
宋拾手指微微痉挛,虫疫是这个邪一教搞的?!
她手轻轻搭上终端。
证据有了,等回去后交给顾念,顾念一高兴说不定就给她升职加薪。
这么看来,生活还是有盼头的。
“但光有虫疫还远远不够,”他轻笑,“人类过于懒散,需要用更加沉重的打击才能激发他们的斗志。”
“不过,那都是后话。”
“现在,神说,祂将赐下福祉给祂的信徒们。”
“愿听神谕。”
信徒们手放置在心脏前,头垂得更低,宋拾学着他们的样子虔诚地将手放在胸前。
佩戴面具的神使走上前,递出一瓶红色的液体,伽蓝修长的手指轻轻接过器皿。
浓艳的红色在器皿里流转。
“神赐下圣水,只有心诚的信徒喝下后,圣水才会起作用。”
他向前踱了一步,金色的暖光撒在他的蓝发上,金色的头纱熠熠生辉。
淡蓝的眸子微压,俯视下方的信徒们,牵起唇角,“那么,会是你吗?”
一时间,信徒们躁动起来,杂音纷起。
有人直接噗通跪地双手合十,也有人甚至直接匍匐在地亲吻地板。
宋拾:“……”
邪一教害人不浅啊。
“肃静。”威严的嗓音回荡在大厅中,像是悠远绵长的古老咒语。
伽蓝的目光掠过那位亲吻地板的信徒,轻抬下巴,“你,上来。”
那名信徒急忙站起身,激动得痛哭流涕,嘴里念叨着“神没有忘记我,没有忘记我”。
他小跑上了高台,就要匍匐跪地,亲吻伽蓝脚趾时,站在一旁的神父放出激光,吓得他不敢动弹。
“圣、圣子……”
伽蓝走向他,信徒连忙双手抬起,诚惶诚恐地接过圣水。
“感谢吾神的恩赐!”
他又一次匍匐跪地,虔诚得让台下的宋拾头皮发麻,浓烈的荒谬感充斥心头,双腿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里。
信徒起身,将圣水一饮而尽。
红艳艳的圣水在人造光的照射下像血一般,他的喉结滚动,大口吞咽,直至液体一滴不剩。
“感谢……呃……”
他膝盖弯曲正要跪拜时,突然面容狰狞,眼球凸出,脸色青紫,痛苦地扼住自己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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