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漩涡中的刹那,空气扭曲合拢,一切恢复如初。
……
小屋没有一扇窗户,逼仄狭小,到处都堆满吃剩的外卖盒与各种垃圾,几乎没有落脚点。
斑驳的木桌上还剩着一桶热腾腾的泡面,和一台小巧的台式终端,屏幕正停留在“曝光奥罗拉”的热搜上。
向凡一进屋,就觉察到不对劲。
即便屋内无人,可她太熟悉自己的窝了。
她看向地上吃剩的薯片包装袋,眉心一跳,位置变了。
隐身的两人盯着这个打扮中性,雌雄莫辨的少年。
她手臂上爬着一只瓷白的骨蛇,骨刺蠕动,顺着皮肤缓缓爬动。
包装袋是付秋棠不小心蹭到的,谁也没料到她记性会那么好又那么闲,去记垃圾的位置。
盘绕在她手臂上的骨蛇拱起上半身,朝着空气发出“咝咝”的声响。
“擅闯别人家,可不礼貌吧?”向凡冷笑一声。
她不过是下楼买一瓶矿泉水的功夫,房里就进了讨厌的老鼠。
可她仇人太多,已经懒得思考是谁。
下一秒,两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都是平平无奇的长相,一个用了假人脸科技,另外一个……看不出。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向凡收回打量的视线,痛苦皱眉,又要搬家了。
宋拾言简意赅:“我们需要你帮忙,出个价吧。”
向凡冷哼一声,一屁股坐上转椅,面朝她们,抬手抚摸蛇头安抚,“说说吧。”
“黑入奥罗拉系统,获得所有产品的最高权限,不能让他们发现。”
少年仿佛听到巨大的笑话,“你在开玩笑吗?”怎么有疯子敢搞奥罗拉,真是嫌命长。
宋拾一脸失望,“办不到?”
“……激将法对我没用。”向凡食指轻轻摇晃,“就算我有能力黑进去,也没命拿你的钱,风险太大,不划算。”
宋拾视线落到她手臂上瓷白的骨蛇,换了个话题:“你是精神师吗?”
“废话。”向凡不耐烦挑眉,伸手逗弄骨蛇,见两人未动,她抬眸,“还不走?”
既然如此——
宋拾嘴角扬起一抹友善的微笑,然后友善地释放精神蛛丝,将少年牢牢束缚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既然金钱诱惑行不通,她也略懂一些拳击。
向凡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平静的脸上慌了神。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那个女人身上什至没有出现符文或是蓝光。
她做的都是和死神赛跑的事,只要给钱,万事都可满足,想杀她的人足以挤满整条购物街,能活到今日,她是有自保的本事的。
怎么可能被人轻轻松松束缚住。
她脸色发白。
冷不防,缠绕在手臂上的骨蛇倏地弹跳起,白光闪烁了下,一个通体白透的女人,挡在向凡面前。
人形轮廓,但身体却呈现微微乳白色的透明。
她手中凝结出一只骨剑。
“妈呀!”
付秋棠吓得哆嗦了下,连忙躲在宋拾身后,短短一瞬间,她又打起了退堂鼓。
骨剑刺去时,向凡流着汗叫住她,“小白,住手,你打不过她。”
犹如按下暂停键,小白止住了动作,却仍是攻击的姿态。
“倒是我看轻你了。”向凡恶狠狠瞪宋拾。
宋拾脸皮素来厚,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笑盈盈问道:“现在可以做了吗?不可以的话,我只好向奥罗拉透露某个黑客的家庭住址咯——”
“无耻!”
“小朋友,好没礼貌哎。”
“我答应你,但你要放开我吧。”
向凡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刚想像以前无数次逃跑那般溜之大吉,猛然对上宋拾皮笑肉不笑的脸,“不要试图跟姐姐耍心眼哦,姐姐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她只好捏着鼻子应声。
终端上的时间不断流逝,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始终没有停下,历经四个小时的苦战后,向凡整个人疲惫瘫倒在座椅上。
“好了。”
奥罗拉的防火墙绝对是她见过最难搞的,好几次险些被对面的系统发现。
但好在,还是成功。
“哇,小朋友,你好棒哦。”宋拾惊喜凑上来。
听到这声浮夸的夸赞,向凡心中升起无名之火来。
她伸出手:
“钱。”
“权限给她。”宋拾指了指付秋棠,怀揣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忍痛咬牙将钱汇过去。
看着归零的账户余额,不禁悲从中来。
明天她要问问谅雀,这笔钱能不能报销啊。
“奥罗拉的仇人还蛮多的哎。”向凡翘起二郎腿感慨,看过汇款后,烦躁的心终于得以平复。
宋拾眉梢微挑,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汪子尧现在在哪吗?”
向凡淡漠瞥了她一眼,“加钱。”
“……”
“算了。”向凡还是报出了汪子尧的位置。
一家酒吧,精确到包厢号。
“小朋友,你人真好。如果你需要帮忙,欢迎来找我哦。”
女人又是一顿浮夸的称赞,留下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
两人走后,向凡瞥了眼那串数字,烦躁地将纸条撕成碎片撒地上。
她必须立刻搬家。
第73章
汪大少爷正在酒吧庆祝他和女朋友交往一周纪念日。这是极为罕见的,要知道汪少爷的女友可是日抛。
宋拾找到汪子尧时,他正佩戴着最新型“性-爱模拟”眼镜,满面潮红吐着舌头,还不忘左拥右抱,也不知道他女朋友是哪位。
包厢弥漫着挥散不去的某种致幻烟,有的人身躯陷进沙发,吞云吐雾,呛人的烟气缭绕,而有的人则当场上演生命大和谐运动。
不知是致幻烟的缘故,还是他们太过投入,哪怕进来的不是侍应生,也无人发现。
包厢门合拢,宋拾的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年轻侍应生上。
上半身几乎被扒了干净,胸衣内塞了几张百元钞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新鲜的烟烫圈,脖颈处赫然是一条狰狞的淤痕,头顶的发丝因血液而粘黏成块。
侍应生目光牢牢锁在茶几上的水果刀。
她还记得汪子尧是怎么羞辱她的,看猪肉似的视线肆意在她身上打量,“一个平民,五百,够让你脱光吧。”
她装傻,垂下头将价值不菲的红酒小心翼翼放在茶几上,“这是您点的酒。”
“装什么纯呢?”汪子尧陡然暴怒,一脚踹上她的小腹。
窝心的疼痛令她脸色霎时惨白,痛苦呻-吟,捂住阵阵痉挛的小腹缓缓蹲下,瑟缩成一团。
汪子尧的狗腿子们连忙附和,“我们汪爷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吗?”
紧接着,他们扒光她的上衣,用滚烫的烟头碾过她的脖颈、锁骨、肩膀、后背。
她尖叫,恐惧地大喊救命,然而,包厢的门始终被推开,没有人拯救她。现实总是如此残酷不留情面,见义勇为往往发生在故事中、新闻里,却不会在此刻降落。
没人会为她惹怒奥罗拉的小少爷,她只能靠自己。
竭力反抗挣扎,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门把手,却被酒瓶砸得头晕目眩,大脑空白,血液顺着额头模糊了视线。
她看不清是谁站在她身前肆意嘲笑,看不清是谁往她胸衣里塞了钞票,更看不清是谁将她拖进墙角强吻。
实在凑不到学费,她才抱着侥幸心理来这里兼职,结果上岗第一天就碰到了汪子尧。
屈辱、愤怒、无力、绝望与恐惧化为胃里的酸水,阵阵上涌,恶心得想吐。
侍应生死死盯着桌上的水果刀,握住。
她希望自己是个强者,能够不顾一切地将刀刃插进他们的胸膛,可她害怕因此牵连到家人。
到头来,她和他们一样,挥拳伤害弱者,只不过,她挥向的是自己。
忽然,有人将外套罩在她身上,夺走了刀,耐心地扣上纽扣。
是谁?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疲惫不堪的身体犹如沐浴在暖阳之中,那些痛意与伤痕似乎在随着温暖淡去。
这又何尝不是曾经的她,被碾碎脊梁,卑贱到尘埃里,还要供人嗤笑与讥讽。
宋拾凝视着侍应生神情恍惚推开门,直到离开包厢,她才缓缓一步步走向施暴者。
一道黑影从她身体里钻出,溜到墙壁上,膨胀扩大,挥起刀。
汪子尧仍沉浸在令他头皮发麻的刺激上,即便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他都未曾发现。
宋拾专门将他留在了最后。
刀缓缓滴血。
她取下他的眼镜,对上那双意犹未尽又夹杂着错愕的狭长眼眸,冷着脸,剜去他的左眼。
杀猪一般的惨叫直冲屋顶,宋拾提前设好了结界,任凭他鬼哭狼嚎。
“痛吗?”她揪住他的衣领,歪头淡淡问道。
肯定是痛的,因为她嗅到了一股骚味。
“你、你是谁!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怎么敢的!”予夺生杀的人不再是他,这个认知令汪子尧恐惧得浑身战栗。
听到教科书式的经典台词,宋拾笑了,润黑的眼眸微微弯起,不过她还是耐着心思索片刻,认真地告诉他:
“我是回溯派来的。”
“回溯?!”
在汪子尧生命最后一刻不可置信地大声叫出这个词时,结界消失,雪花屏的监控陡然恢复正常。
黑暗漫长,甜雨淅淅沥沥下着,雾渐渐浓稠,将城市罩得朦胧,霓虹灯若隐若现。
即便如此,游行抗议的人仍不少,拿着咒骂和揭露真相的横幅与牌子,浩浩荡荡游走在街上。
据说有一批人专门跑到奥罗拉集团总部楼下大闹,但被安保机器人轰出去了,还有些硬骨头,不知怎么跑上了总部大楼楼顶,一跃而下。
到现在还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沸腾高亢的抗议声。
负三楼楼道墙皮斑驳脱落,终年不散的湿闷的霉气,与侵入人骨髓的潮湿阴冷。
宋拾心情还算不错,哼着不着调的调子回到出租屋,然而按住开灯按钮的那刹,动作一顿。
她像雌狮嗅到危险,毛发一寸寸炸开,后背肌肉绷紧。
会是谁?
一瞬间无数猜测涌上大脑,她苦思冥想,确定自己没有暴露的地方。
警戒的目光透过漆黑,清晰看到一个成年男性的轮廓。
知道她住址的除了联邦,还有回溯。
宋拾按下灯开关。
“咔嚓”一声,骤然明亮刺眼,她双目下意识微微眯起。
高大的阴影笼罩头顶,
正如她所料,是回溯的人。
男人膀圆腰粗,钢铁身躯,壮硕得犹如一堵承重墙,唯一未机械化的地方是那在白炽灯下光洁锃亮的头,微微反光。
宋拾:“……”该死,这不是该笑的时候。
光头男盯着她,闷沉的声音从胸腔内震出:“渡鸦,西索斯大人让我带你回去。”
“带我回去”
明明可以通过智环通知,却专门找人来“接”她回去。
“大人要见你。”
一时间,宋拾头脑风暴,每个脑细胞无比活泛。
回溯按插在联邦里的眼线不止她一个,这也便意味着,西索斯极有可能通过其他内线知道了谅雀的模样。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只需稍加深思就能联想到克隆或姊妹上来。怎么想都有端倪,西索斯又有被害妄想症,自然不会再放心让她继续潜伏在联邦。
但至于回去后,西索斯是来盘问利用,还是杀死她,就不得而知了。
倘若是以前,她的选择只有回去,可如今心脏里的炸弹都没了,她怕个屁。
想通后,宋拾神色毫无波澜,点头:“好。”
她正打算在他转身刹那动手时,冷不防看见男人卤蛋似的头浮动起红色的符文,紧接着,赤红如血的虫洞扭曲,赫然出现在眼前。
卧槽。
赵柯的速度那么快?实验居然已经成功了。
宋拾瞠目结舌。
“为什么还不走?”见她愣神,男人皱起眉毛,然而目光交错的一霎,他神色凝固住视线失去焦距,直挺挺杵在原地。
“人造精神师现在进展如何?”宋拾双臂环抱胸前,问道。
男人机械性回复:“进展顺利,已成功改造八人,赵珂还在不断改进实验方案,未来有希望将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四十。”
“……”宋拾深吸气,这比她想象中快了太多。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没通知。”
得到答复后,宋拾手起刀落,放出一簇幽幽的蓝火,毁尸灭迹。
这个出租屋显而易见不能住了,她可不想半夜睡得朦朦胧胧,被人一刀捅死。
那现在去哪呢?
宋拾掏出终端果断联络谅雀,简单叙述了一下情况后,成功借到五万星币。
该死的西索斯,害她负债累累。
宋拾气冲冲走出公寓楼,撑起雨伞,黑色的伞面张开,与此同时,她被外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浓重的大雾似乎盘踞整座城市,蒙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隐约可见远方霓虹灯闪烁。
最为诡异的是,天空犹如火烧一般血红,明明是大雾天,却能看得异常清晰。
宋拾攒簇了下眉,在网络上搜索宾馆,很快找到一家性价比高的宾馆,离这里也不算远,坐一站路就到了。
机械光球漂浮在雾气中,高声提醒:“甜雨天气,请各位市民携带好雨具,注意安全。”
她持着雨伞,穿进厚重的雨幕之中,雨水噼里啪啦地敲击伞面。
来到车站牌旁,看着眼前浓稠肆意翻滚的雾气,宋拾恍惚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恐怖副本之中。
直到明亮的光直射而来,随即悬浮列车遽然停下,车门缓缓打开,宋拾上了车。
这个点仍有刚加班结束的上班族,西装革履又满眼疲乏,颓然地望着窗外。
宋拾的斜对面坐着一对外观异于常人的情侣,饶是见过大风大浪,她还是没忍住打量。
女人身形姣好,穿着当下流行的辣妹装,头靠在男人肩膀上,然而她皮肤却呈现漂亮的岱赭红;而男人身高目测两米朝上,黑色大衣内是高领毛衣,戴着一副黑漆漆的面具,只露出漆黑的眼睛。
这种组合搭配,任谁也控制不住视线。
不过宋拾累了一天,看了几眼后便收回了视线,靠着椅背小憩。
她睡眠浅,不怕错过站,然而,当眼皮合拢,意识像巨石沉入水底,犹如同浮萍起起伏伏。
55/61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