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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对街小饭馆——莲子舟【完結】

时间:2025-02-26 17:14:05  作者:莲子舟【完結】
  “凤姐儿来添!”
  沈锦书将谢婴的碗捧来,对着甑就是狠狠地又添了三大勺。
  已经吃了半饱的谢婴攥了攥调羹。
  罢了,凤姐儿盛的。
  都给吃完吧。
  一旁将碗递给沈锦书的明成喝了喝了一口梨汤,心中长叹一口气。
  他那一日二食,极其自律的谢大人啊......
  罢了,先吃饭吧。
  饭点很快就到了。
  一时间,小食摊面前人多了起来。
  肉沫豆腐讲究一个烫,可直接用调羹搅碎了拌在饭里,咸香适口。
  虽说是肉沫,但被做成了臊子,也是满满一大勺,只卖六文,竟是最受欢迎的。
  码头上的人并没有什么讲究,捧着碗就捧着碗吧,他们也不嫌烫。
  不一会儿,小食摊前围满了端着碗吃饭的人。
  看着沈小娘子热锅现炒,这怎么不是又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呢。
  “我说,那李德子为什么要杀刘成啊?可真残忍。还装什么僵怪吓人,整得媳妇儿不敢出门,码头上的货少,叫我一天才挣五十文。”
  一天到晚忙着做活挣钱,最闲暇的时光,便是用饭的时候。
  眼下大家三三两两的围着、蹲着,吃着喷香可口的盖饭,总归要找些话来聊聊。
  而如今最有聊天的话,便是响当当的假冒僵怪杀人案。
  “听说是看上刘成的钱了。这李德子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你说大家一同游手好闲,这另一人突然像是有钱了,可不把人给嫉妒坏了?”
  “这就要杀人了?这也太吓人了。”
  另一食客擓了一大勺米饭,“这整得我都不敢发财了。”
  “您老可劲做梦吧,这财岂是想发就发的。他那哪是发财了,是将他爹的传家宝给卖了,预备做些生意,听说是洗心革面了。”
  “为啥啊?就突然洗心革面了,心里头有姑娘了?”
  “还真让你给说对了......翠微楼的角儿,那个角名叫作......哦,牡丹。”
  听着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案情,沈雁回的心里未免儿有些难受。
  刘成并不是个坏人。因祖母一到天冷就咳嗽,总是偷偷地给祖母去小苍山里头找蜂巢采蜜,就怕祖母觉得药苦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呢。
  儿时他的父母成日不在家,只是缺些管教。
  若说游手好闲,只不过是来码头当脚夫,做几日再吃几日,不曾有个什么长久的活计。
  秉承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念头,又不愿意成日呆在家里,在他人的眼中,不就成了游手好闲之人。
  牡丹是刘成去瓦舍听戏认识的。
  一副好嗓音,一手绝琵琶,唱着刘成儿时与沈长生被陈莲一同带去戏台听的《六幺》。
  这可真唱到刘成心里去了。
  待这妙音娘子卸了脂粉,刘成一瞧,这不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头需要他护着,吹这个大鼻涕泡的丹姐儿?
  自此,这蜂巢也就有了牡丹一份。
  今日送甜梨,明日送金橘,收到的东西与陈莲相仿,这唱戏也不也要护着嗓子嘛。
  本就有着小时候的情谊在,这一来二去的,也多生了不少情义。
  原本只需养活一人,眼下刘成心里可有目标了。
  可不能再这样过下去,得挺直身板谋个生计,将牡丹从瓦舍接出来。她日后愿意弹唱便弹唱,总比一天唱到晚,熬坏了嗓子好。
  他一咬牙,把他终日不着家的混蛋爹老子的传家宝给卖了,做些小生意。
  原本他做得好好的。进了几批货,卖得不错,手里头有了些小钱。
  还给牡丹打了两只银臂钏呢。
  可总有人不愿意你过得好。
  大家同住在桃枝巷里,从前都是游手好闲的,还一起当过脚夫。
  如今你渐渐发了家,而我却依旧过得不如意。
  那李德子见刘成生意不错,便想跟着入伙。
  刘成不愿。
  他清楚地知道李德子嗜赌成性,届时别说是拉他做生意,许能将他的那一份都输了去。
  不拉着做生意,本也没什么。
  没想到这李德子在赌坊里欠了二十两银子,被追得走投无路,便想着来跟刘成借钱。
  若是几两银子,看在儿时的情分上,刘成还能帮衬着。
  二十两可不行。
  他还要攒着给牡丹下聘呢。他才攒够了二十两,待挑个好日子,便去向牡丹提亲。
  那李德子见借钱不成,便趁着月黑风高夜,爬了刘成家的围墙。
  未曾想动静大了些,将那刘成给吵醒了。
  刘成哪会不知道这半夜爬墙,定是来偷钱的,于是与李德子争执起来。
  推搡间,李德子越想越气,一边推一边骂。
  “将钱给那婊/子有什么用处?就是个瓦子里卖笑的货色,你刘成还真拿人家当金疙瘩,也不知跟多少人在床上快活过!”
  那是他刘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能容得人这般侮辱?
  他当场要将李德子给撵出去,并警告他,他不会给他一个铜板,并再也不要来找他。
  否则,就将他从前去别人家偷东西,当扒手的事闹到衙门去。
  赌徒又怎么会有人性?
  李德子来时本就摸了一把刀,如今又听刘成这么闹,登时怒从心来,对着刘成的肚子就是一刀。
  那一刀,本不致命。
  可李德子怕刘成将他的事抖出来,又杀红了眼。
  他一想到前阵子小苍山的贼寇剖心杀人,便准备嫁祸给那些贼寇。他看着捂着肚子的刘成,登时凶光乍漏,将他生剖。
  若不是牛大胆在客来楼里说不是小苍山的贼寇干的,李德子也不会当场编排个“僵怪杀人”的事来。
  他对于僵怪的印象,都来源于儿时桃枝巷里流传的僵怪故事。
  “沈小娘子?”
  待饭点一过,谢婴拿手在摊前发愣的沈雁回面前挥了挥,“怎么了?”
  “没什么。”
  沈雁回揉了揉眼角。
  “明日是刘叔的头七,我想去拜拜他。”
第26章 重阳糕,茱萸囊,新订单
  今日有暖风。
  沈雁回晨起时, 沈家一家人已经都在院儿里忙活。太阳晒得舒服,洒在她们的眼睫上,扑闪扑闪。
  桂花树下的那方小木桌上备了不少东西, 一个放了面团的大木盆,几碟子红枣、核桃仁、松子......干果种类繁多,有些连沈雁回都叫不上名。
  “雁雁吃些核桃。”
  陈莲一边揉搓着木盆里的面团, 一边笑眯眯地吆喝沈雁回过来, “是小李在山里新摘的, 一大堆果就出了这么点,但个头大得很, 味道也好。祖母今早都炒了, 还热乎着呢。还有一碗热羊乳,祖母添了两勺糖, 你也喝。”
  她揉面团的力气大,小木桌晃晃悠悠的,吱吱响, 险些将碗中的羊乳给撒了。
  “回头等长生回来,叫他补补这桌子,要是我气力在大些,非散架了不可。”
  “今个什么好日子, 祖母要做枣泥馒头吗。那我一会备菜的时候,去将这枣子蒸了。”
  木盆里的面团黏黏的, 似乎是糯米粉,沈雁回又转念一想, “是枣泥汤圆?”
  “雁雁, 是九月九啊。”
  沈锦书坐在一旁,帮沈丽娘整理着竹篮中的彩线, 她的小指头弯弯绕绕的,整齐起来有条不紊,倒是将这些彩线整理得很好。
  “祖母在做重阳糕呢。祖母做的糕好吃,甜甜的,软软的,等咱们出摊回来,就可以吃了......祖母今日还要混些羊乳进去,定是会更好吃,凤姐儿今年还要吃八块!”
  别说是蒸糕了,眼下这面团还在揉搓着呢,沈锦书就已经馋这甜滋滋的重阳糕了。
  可惜她是个眼大肚小的,次次说要吃八个。祖母做的重阳糕个个块头都大得很,每次她捧着吃上一块,就已经撑得肚皮滚滚,再也吃不下了。
  “是重阳节啊,真好......那祖母,待我与凤姐儿出摊回来,咱们去小苍山脚下放纸鸢去?”
  沈雁回几乎还没过过重阳节,毕竟这也不是个放假的节日。来了大雍可不一样,毕竟重阳节还是个“老人节”,不就是祖母的节日?
  “放纸鸢?那祖母哪跑得动啊,叫凤姐儿与你去。”
  陈莲乐呵呵地笑着,“前些日子她那纸鸢的样式早就画好了,一直嚷嚷着要去放,今日不是来得正好。你们去,祖母走不动,就不去了。”
  “祖母去!祖母去!”
  一听说要去放纸鸢,沈锦书登时来了兴致,跑跳着来到陈莲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轻轻摇晃,“那么好的太阳,祖母应去晒晒,那大夫来家里就跟祖母这么说的,凤姐儿都记着呢!”
  “祖母去吧,这么好的日子,多走走对您的咳疾也好。再说了,祖母您做事风风火火的,又干练。说什么走不动,哪有的事?我说祖母登上小苍山,都不带喘气的。”
  眼瞧着两个孙女都冲她撒娇,陈莲被哄的心里像是喝了蜂糖,连连笑着,“好,好,祖母去还不成吗。”
  哄了祖母,沈雁回捧起那碗羊乳,咕嘟咕嘟喝上几口后又嚼了两块核桃。
  热好的羊乳并没有浓重的膻味,混了两勺糖后反而比牛乳更加细腻香甜,而新鲜的炒核桃脆香可口,香气浓郁,搭配着吃,别有风味。
  “舅母打这么多络子吗?最近瞧您倒是刺绣刺得少了。”
  沈雁回喝完最后一口羊乳,便顺势给沈丽娘搭把手,绷着另外的两根彩线。
  “这几日络子卖得好,一个卖五文都有人买呢。九月九,大家都将络子买了用来搭塞了茱萸的香包。眼下你去外头,人人的腰间都挂着茱萸香包。雁雁你过来,舅母也给你挂一个。”
  沈丽娘打的络子样式巧妙,或是十二生肖,或是梅花、牡丹。明明是几根彩线编织出来的,却活灵活现,如同真的一般。
  她挑了一个打好的络子,与已经塞了茱萸的香包放在一块,仔细地给沈雁回挂上。
  “凤姐儿是小兔子,雁雁的是大老虎。”
  沈锦书炫耀着腰间的小兔子茱萸香包,一晃一晃,又瞧见沈雁回的大老虎香包与她送的那只老虎有些相像,心里头高兴,连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不愧是九月九,秋高气爽,街道上很热闹。也正如沈丽娘所说,几乎人人的腰间又挂了一只茱萸香包,保佑自己健康长寿。
  茱萸的气味芳香浓郁,辛辣而苦,大家认为这味道能驱散邪恶之气,而红色的茱萸瞧着喜庆,挂着腰间寓意吉祥如意。
  沈雁回眼下掐好时辰,等她与沈锦书将小推车推到码头时,正好是饭点。
  她给沈锦书买了一串糖球儿,叫她乖巧地坐在旁边,自己则是将所有备好的菜拿到台面上分拣。
  那筐新鲜的菌子早就已经一扫而空,变成了叮铃当啷的铜板。
  替换了菌子肉丝的菜品变成了肉沫酸豆角,酸酸辣辣的,特别下饭。
  夏日的豇豆角一长一大把,沈家人成日吃炒豆角、茄子炒豆角,吃了一茬又生一茬,吃得沈锦书脸都要发绿。可老了的豆角嚼起来味道又不好,陈莲便一半腌,一半晒,全都给处置了。
  晒得干干的,冬日里泡了水可以与肉一起炖,软烂得都是肉味;加了姜蒜、芫荽和醋封起来的,待吃的时候与肉沫同炒,能下两碗饭。
  “凤姐儿,又陪你雁雁姐出摊啊。”
  李大河提溜着一盒柿饼,拆了一只递到沈锦书跟前,“来,李叔请你吃柿饼......沈小娘子,来一份肉沫豆腐盖饭。”
  “谢谢李叔。”
  沈锦书吃了一半糖球儿,又乐滋滋地咬上一口柿饼。
  开心!
  陪雁雁出摊真好啊。
  谢大人会给凤姐儿买糖球儿,岑婆婆会给凤姐儿买栗子,还有那头船工的女儿顺姐儿,会叫凤姐儿一同去抓小鱼儿。
  今日还有红红的柿饼,香甜软糯。
  今日谢大人不在,多么美妙。
  李大河哼着歌,往凳子上一坐,见谁都打招呼,笑得跟红通通的柿子似的。
  前两日谢大人在这,他都不敢往这跑。
  眼瞧着沈小娘子小食摊上的食客笑眯眯地跟谢大人打招呼,李大河觉得他们可真虎啊。
  码头上的脚夫与摊贩们除了家里便是码头,也不往县衙那儿去,几乎没有人认识谢婴。
  他们只觉这小伙热情,长得还秀气,岑婆还拉着他的手,预备给介绍几位姑娘。
  “沈小娘子,他们说你在码头摆摊了,原先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牛大胆踱着步子走到小食摊跟前,猫着身子往摊前看了两眼,眼瞧着蔬菜新鲜又切得整齐,肉油滋滋的惹人发馋。
  “这是我家的肉吧,瞧着可真不错,好香好香!”
  “牛叔,您怎么来码头了?”
  沈雁回热情地招呼牛大胆,“是您家的,做了梅子酿肉,牛叔您要来一碗尝尝不?”
  “当然。”
  牛大胆往一旁的凳子上一坐,往后招了招手,“不过,是来两碗。俊哥儿你过来啊,杵那干啥啊。”
  牛俊站在小食摊的不远处,踌躇着不敢上前。犹豫再三后,他还是慢慢地挪到牛大胆身边。
  他已经有十七了,但由于个子生得小,街坊邻居的,还是喊他一声俊哥儿。
  说到这个,大家也都很好奇。
  明明牛大胆生得五大三粗,舅舅牛大志也是身板魁梧,怎的牛俊就长得白白净净的,个子也与一般的姑娘家那样,牛大胆怎么给他变着法的进补,却怎么都蹿不高。
  “你怂啥啊。”
  牛大胆猛地一拍牛俊的肩膀,“别总是扭扭捏捏的样子,坐下来。”
  “沈,沈小娘子......”
  牛俊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如蚊子般嗡嗡叫。
  而后他瞥向一边,脸霎时就红了,像煮熟的虾子。
  “俊哥哥你的脸好像柿饼哦。”
  沈锦书一只柿饼下了肚,拍了拍手心的糖霜,坐在一旁盯着牛俊,“大红柿饼。”
  牛俊本就喝了一口梨汤缓解眼下的尴尬,沈锦书这话一出,他登时呛得一口梨汤全然喷出。
  还好他迅速地转了个身,没往沈雁回小食摊上喷。
  但喷到了李大河脸上。
  “干啥呢这是。”
  方才心里头美滋滋的李大河的霎时生出了些恼意,“小沈娘子熬的梨汤这么好喝,你还要吐?你吐就吐吧,你吐我脸上干啥!”
  李大河用袖子使劲地将脸擦干净,而后嗅了嗅,心中的火又往上窜了窜,“我昨日才洗的衣服,你这小子!”
  “对不住,对不住,小兄弟......”
  牛大胆看着儿子这不争气的样子,心底怒骂了好几句,但他还是拍了拍一旁李大河的肩膀,“今日你这顿,我请了,你看,我儿子实在有些不着调,多有得罪,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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