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生将西瓜切成小块,装在碟子中,又烤了一大半的羊肉,端到沈丽娘面前献慇勤。
“去烤个茄子,多放些蒜。”
“得勒!”
宋序还是喜欢与谢婴谈些学问的,如今烤串与百花香上了桌,岂不是来得正好,谁料他才一转身,谢婴人都没了。
谢婴此刻正在秋千旁,正用筷子挑鸡翅膀里的骨头。
竟还做到这份上!
宋序使劲揉了揉眼。
罢了。
“凤姐儿,与子游哥哥一块儿烤串吗?”
“凤姐儿在与高手明叔叔比赛挑竹签呢。”
沈锦书捧了一把干净的竹签,握在手心,轻轻一散,竹签便奇形怪状地倒在桌上。
取竹签时,不能让其他竹签有丝毫的动弹,不然便换人,若取时竹签不动,便能继续取下一根。待桌上竹签取尽,数一数谁的手里竹签多,谁就算赢。
二人眼下正玩得抓耳挠腮,不相上下。
罢了,无人理他。
宋序默默端了一盘烤串,对月吃酒。
“小饼,不要偷偷烤啊!交给你龙哥成不。住手,放开那把五花!”
王饼手里拿着一把五花,被牛大志追得满院子乱跑。
“喜洋洋,你不要将火踹翻,烧着你尾巴毛了吧,叫软绵绵打些水给你。”
喜洋洋纵声一跃,进了莲花池,软绵绵如何能打水。
篝火晃动,院里尽是欢笑吵闹声。
到了戌时三刻,人渐渐都散去,炭火也熄灭,只有淡淡余光。
沈雁回坐在庭院中的秋千上,身旁摆了盘西瓜。她伸手拿了一块,盯着面前的谢婴叮叮当当地收拾着碗筷。
待一切收拾妥当,谢婴甩了甩手上的水,见沈雁回依旧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手中的那块西瓜丝毫没有动过的迹象。
“雁雁不去睡吗?”
他擦干净手,走到她身旁,“到了这个点,外头还是有一些凉的。”
秋千上盘着的紫藤花盘得如瀑布般又浓又密,她亦是穿了件紫色袄裙坐在那儿倚着藤蔓,谢婴看得有些失神。
“真不打算与我说?”
沈雁回抬眸望他。
月色下的她眼眸清亮,眸中映了弯月。
“雁雁......”
谢婴一时有些语塞,支支吾吾,“我。”
“你还会回来吗?”
沈雁回轻哼了一声,咬了一口手中的西瓜,“谢大人还说不会骗我呢。届时宋序一走,你亦是要跟他一块走的罢。”
“我会回来的......雁雁,你相信我!”
见她如此,谢婴想伸手,又不敢,的确是自己隐瞒在先。
她这样聪明,怎么会不知其中缘由,怕是他平日里随意做出个稍稍失神的行为,她都能猜的一清二楚。
“你怎么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模样。”
沈雁回假装绷着的脸登时装不住了,瞧着谢婴这副姿态她就忍不住想笑。
她轻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坐过来。”
“好。”
谢婴挪了挪步子,乖巧地坐在了沈雁回身旁,小声喃喃,“我错了。”
“那罚一罚你。”
紫藤花影摇晃,小花簌簌落下,淹没浓重的心跳声。
“什么时候回来?”
方才握着西瓜的指节极有节奏,冰凉的西瓜汁能更好地对它进行润色。
谢婴吻得很急,呼吸格外浓密,喉间溢出闷哼,沙哑异常,“雁雁......学得好快。给我三个月时间,好不好......”
紫藤花落进二人的鬓发,玉簪朱钗丢了一地。
“谢大人,日后还要瞒着我吗?”
明明是她在审讯,身旁的谢婴却又啃又咬,在脖颈处留下一连串莓色痕迹。
“错了,再也不会了。雁雁好厉害,再捏捏这儿好不好。”
谢婴呢喃着指挥,搂着她睁眼,一双眼睛几乎氤满水汽,眼角绯红一片,全是讨饶,“雁雁,你亲亲我。”
月色如水,唇间勾出银丝不断。
“雁雁再亲亲这里。”
沈雁回无奈轻笑,只好遂了他的心愿,去吻他唇角的小痣。
“我好喜欢雁雁。”
谢婴将她搂得极紧,在她脖颈处轻哼,指尖亦是察觉到丝丝颤抖。
“不可以。”
沈雁回笑着开口,盯着他那双浑浊的眸子,“不准。”
“好,不准。”
谢婴大口地喘着气,坠着的紫藤花落进他的手心,被他掐出紫色的汁液。
她坐了上去。
紫色的裙摆飞扬,秋千晃,紫藤花抖动不断。
花落满鬓发。
“雁雁。”
谢婴极尽疯狂似的去吮/咬她的舌尖,尾椎霎时传来阵阵颤栗,嗓音沙哑到极致,“雁雁对不起,对不起......”
喜欢雁雁。
好喜欢雁雁。
控制不住,无法控制。
浓郁的石楠花香在周遭散开,花液满溢。
“我日后有事再也不会瞒着雁雁了,我去给你擦擦。”
谢婴回过神来,依旧有些慌张地想从秋千上起身。
“你就这样起来,是要我挂在你身上?”
沈雁回蹭了蹭他的鼻尖。
谢婴的脸上残余着潮红,她觉得,漂亮极了。
“就三个月,我会回来。”
谢婴身子一动,花液缓缓淌下,“过了这次。日后雁雁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行……那你先让我下来,坐下行吗。”
沈雁回整个身子都腾空,真挂在了他身上。
她不是生气,是他总是试图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
还一句话不说。
“其实,这样,也可以,雁雁你说对吗?”
得到了原谅的谢婴得寸进尺。
似乎……热意又有些不对劲。
“可以继续吗?雁雁方才,好厉害。”
“嗯?”
沈雁回觉得,她又着道了。
难道一开始不是她占得上风吗?
“雁雁,我最近很努力学了话本子。”
谢婴将她抱住。
“我不会再瞒着雁雁。”
开满紫藤花的秋千前后摇摆,谢婴又一次咬上了她的脖颈。
不会了。
“谢婴,只有小狗才喜欢咬人!”
他抵住她的下巴,抬眸。
夜色太寂静,能听见二人砰砰的心跳声。
“汪。”
第83章 雪泡豆儿水,神仙鸡
到了七月初, 天气愈发得热。
阳光倾洒过小河中莲花上的晨露,似有淡淡虹光。孩童们不再执着于用木棍去勾莲蓬,而是一头扎进河中捉鱼嬉闹, 比赛各种姿态的鲤鱼跃龙门与憋大气。
枝上蝉鸣。
如意小馆倒是热闹。
门口的鞭炮又放了一串又一串,辟里啪啦的,将整个街道都炸响。
只不过眼下的它不再似从前那般格局。沈雁回将如意小馆左右两边的铺子全部盘下, 再请泥瓦匠将两边的墙面打通, 做成了一间大店铺。
内里添了不少桌椅板凳, 八仙桌亦是摆了多张。单人座位的吧台依旧在,还多了一栏。
墙上挂着几幅丹青水墨, 是苏玉环亲自所画, 笔酣墨饱,栩栩如生, 给如意小馆增添了几分雅致。窗户倒是大了些,装了几张用芦苇秸秆编织的席,可垂下遮挡洒进来的阳光又不会太暗。
大堂之内多了几张与阿福一块忙活的生面孔, 由沈雁回亲自挑选所聘,个个笑容满面,小嘴抹了蜜一般甜。
“雁雁,这样将人家的墙头给砸了, 那主家愿意吗。”
前来祝贺喝茶的周艳进了里头环了一圈,发出一声微叹, “这样大,倒是有些不太习惯。仅一个月, 就已经从小饭馆变成酒楼了。”
今日如意小馆重新开张, 柜台前菜牌挂得更甚,南北菜系应有尽有, 就连门外的小推车处亦是多了不少新酒与饮子。
“我是主家。”
沈雁回手执一把绣着蝴蝶的团扇,扇了扇风,鬓边的垂下的珠翠跟着摇晃。
“我将这几间铺子买了下来。”
当了掌柜的她不用亲自再颠勺摘菜,梳了个云鬓发髻,簪两支发钗,穿着一件碧绿的袄裙,一举一动间十分精明干练。
十九岁的酒楼掌柜。
“花了不少钱罢。这条街热闹,我听闻这儿的地价贵着。”
周艳啧啧感叹,用羹尝着一口桌上的新饮子,眉头一挑,“这是在雪泡豆儿水中,加了酪子?”
井水浸过的雪泡豆儿水上挤了一层香甜的酪子,底下的绿豆出了沙,味道清新,二者尝起来相得益彰。
若是捧着碗大喝一口,便会在唇边染上一层白色的“胡须”。
“嗯,好喝吧。”
沈雁回热情地指了指一旁,“艳艳姐试试糕点。”
一旁碧玉似的盘子中装了几块精致的花糕,是沈雁回专门请人篆刻的匣子所做。春之桃、夏之莲、秋之菊、冬之梅,姿态各异,应有尽有。
花糕内里裹挟着红豆沙、枣泥、山药等内陷,每一块都是不同滋味。
“阿娘,这糕的形状是小兔子。”
一旁桌边的孩童捧着一块糕点瞪大眼睛,咬了一口后酥得直掉碎屑。
“甜甜的,好吃!”
她端起乳茶咕嘟咕嘟地大饮了几口。
“少吃些,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食客笑着给自家孩子擦了擦嘴,唤来小二点菜。
谈笑间,馆内的人更多了,点菜的声音此起彼伏。
“雁雁,大手笔。”
周艳被糕点的味道吸引,尝了好几块,“竟直接买了铺子。”
“谢婴的,他将所有的家当都给我了。”
沈雁回懒散地去瞧窗外的莲花。
实则眼下的如意小馆,她付了一半,谢婴付了一半。
若是他不回来。
她就花光他的钱!
“谢大人走了已有一月了罢。”
“嗯。”
二人聊到谢婴,沈雁回眉头微皱,亦有些咬牙切齿。
谢婴确实是个混蛋。说是去汴梁办些旧事,办着办着怎么突然传来了他去边境的消息。
不是文官吗!真觉得自己有多文韬武略,多厉害的人去那里,难免要带一身伤回来......她才不给他治。
“雁雁放心,谢大人吉人有天相,很快便会回来的。”
“我懒得再搭理他。”
沈雁回尝了一块花糕,大口咀嚼,似在嚼谢婴。
周艳瞧着她这副心口不一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是吗?”
阿福攥着抹巾路过,揭发出事情的真相,“这已经雁雁姐姐今日第六次对着门口叹气了。”
每叹一次,就要骂一次。
“是啊,混蛋谢婴!”
沈雁回这才发觉自己忍不住叹气,只好怒骂。
如意小馆内的食客们听了纷纷侧目。
“哎呀,沈掌柜又在骂谢大人呢。”
“没办法,谁叫谢大人新婚燕尔还有跑汴梁去,我支持沈掌柜骂谢大人。”
“我也支持。”
“......”
食客们议论纷纷,但也不敢太过大声,只好小声与沈雁回一块儿编排谢婴。
自从成亲后,谢婴愈发的粘人,除了在县衙处理公务的时间段,几乎总要在沈雁回身边。
眼下忽然一走,她确实是有些不习惯。
但不习惯归不习惯,钱还是要赚。
谢婴的钱,用!扩大门面提上日程。
“雁雁要改店名吗?眼下的如意小馆可不小了。”
如今的如意小馆可算是一间酒楼,那块曾经的匾额挂在那里,瞧着倒是有些小,并不相称。
“不改。”
沈雁回抬眼望了那匾额一眼,字迹龙飞凤舞。
“浪费钱。”
在场的熟人无人不捂嘴偷笑的。
是谁总是嘴硬心软。
“来来来,尝尝我才做好的鸡。”
一熟悉身影从后院的厨房飞奔出来,手上用抹巾端了一大锅鸡肉。
“张大人,您又来抢......您又来走亲戚啊。”
王翠兰给与刘海坐在另一张桌前,才点了一道肉苁蓉乌鸡汤,一抬头就瞧见了熟人。
较去年相比,刘海的精神许多,虽腿还是有些不方便,走路需拿根拐杖扶着,但可算是将养回来了。
春日至今,家中兔子一窝一窝得出,兔子生意亦是不错,是不少酒楼食肆的供货商人,包括如意小馆。
沈雁回这月并未闲着,与赵茯苓共同研究些药膳,赵茯苓欣然接受。
一来她有不少药膳方子,一直不用也不是办法,二来沈雁回如意小馆中的药膳是从赵氏医馆中拿药的,这两样结合,不仅能将祖上留下的方子好好发扬出去,还能挣钱。
“这不,怀风兄不在,我替他来照顾照顾......”
张伟假咳了一声,“本官实在有些想念青云县的风土人情。”
他是喜欢沈姑娘,但还不至于趁人之危,眼下来青云县,是受谢婴所托。
虽然,谢婴在信上对他进行了“狠狠的警告”。
在燃尽那封信之前,张伟不禁对谢婴无限鄙夷,威胁着求人办事,世上仅有谢婴。
“神仙鸡?”
砂锅中的鸡肉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我店中的厨子亦会做,张大人何必这样麻烦,赶紧坐下来吃茶。”
沈雁回伸了伸手,小二就给张伟端来了一碗加了酪子雪泡豆儿水。
这种不用自己亲自动手的感觉。
太爽了。
“铜锣县的鸡自然是要本官来做,滋味更好。”
张伟低头饮了一碗雪泡豆儿水,上头的酪子在张伟的嘴边围了一圈,他浑然不觉,“快试试,这次可真是神仙鸡。”
这道神仙鸡非黄金鸡,而是与蹄膀同煮的一道菜。
除毛去腥的蹄膀与整只鸡一块进锅,慢炖上一个时辰,直至二者都软烂无比。
鸡肉脱了骨,酥烂无比,满口是蹄膀的酱香味,却是鸡的口感;蹄膀的肉皮晃动,轻轻一挑,就连其上的蹄筋都耙烂了。
“好吃。”
沈雁回夹起来尝了尝,但并没有什么胃口,她伸手拣了一块蜜煎梅子。
“沈姑娘,不必这样担心怀风兄。”
张伟看出了她的心思,“边境苦寒,但汴梁好风光,文官可不适合那儿。圣上,不是从前的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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