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暮未暮的天边,流云缠绵悱恻,像是盛放的大马士革玫瑰,浓艳热烈。
高而挺拔的男人站在窗前,质地良好的西装裤搭配白衬衫,整洁干净到看不到一丝褶皱,落拓儒雅,气度非凡。
大概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温明舒弯起一个笑,刚准备叫一句“谢先生”,直到看到那双眼睛,又将这句话完完整整地憋了回去。
这个男人,正是她在清和宫遇到的人。
难道……他因为那串手串找到了这里?
与温明舒的微怔形成对比,眼前的男人却极尽坦然。
“温小姐。”
冷清而干净的嗓音,礼貌儒雅,却不经意地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好巧。”虽然尴尬,但是温明舒还是露出笑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您。”
谢之彦看她一眼,沉吟片刻,才淡声道:“是吗?”
听到这一句晦暗不明的回应,温明舒越发确定,这人一定是为那天的事情过来。
本来或许能聊得更久些,但是她想着要见谢之彦,也只能开门见山地聊:“那天我走得仓促,确实有不合适的地方,但是今天我有个重要会面,恐怕要下次才能聊了。”
大概是为了表现诚意,温明舒更靠近了一步,同时拿出手机,非常有诚意地准备添加对方的联系方式:“您的意思呢?”
她已经足够高,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还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作失衡。
“可以。”
“那我添加您的联系方式?”
只见男人清隽的目光停顿了几秒钟,半晌,那个冷而沉的声音才响起。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现在在您的黑名单里。”
“嗯?”温明舒愣了一下,疑惑的声音像是水纹,在耳畔荡漾开。
原来早上加她的那个人,就是他?
温明舒没多想,在黑名单找到他,放了出来,接着,自然而礼貌地问了句:“请问您怎么称呼,我给个备注。”
“谢之彦。”
第5章 明婚。
两人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是谢之彦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温明舒多少会有些尴尬。
没想到她眼中,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惊喜:“你就是谢之彦?”
“是我。”
平静如水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落在温明舒耳畔,却有一种穿透力。
温明舒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
男人个子很高,肩宽腰窄,身材极好。
往上看,是非常漂亮的骨相。
棱角分明的五官掩在落日余晖里,给本就深沉的眉眼又染上了一层韵色。清隽典雅,像是盛放在湖心的古荷,带着一种淡然的高贵气质。
集团大厅显然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按照温明舒的意思,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环境很好,角落的位置极僻静,窗外是一棵银杏树,已经全然黄了,风吹过的时候,叶子扑簌簌落下,发出极好听的声音。
室内的暖气很足,温明舒给自己点了一杯冰美式。
侍应生看向谢之彦时,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在自己摆放在桌子上的保温杯上。
“所以谢先生,是因为那串佛珠才找到了这里?”
两人能坐在这里的原因,彼此都是心照不宣,但是温明舒还是将话题拉回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手串已经修好,是我当日没有拿稳,同温小姐无关。”
“那你今天来。”温明舒眨了眨眼,长睫如墨,灯光落上去时,根根分明,漂亮得不行,“是因为联姻的事情?”
“是有事情想要说清楚。”
“你说。”听到这句话,温明舒终于来了点兴趣,檀唇微翘,漾出淡淡的一个笑。
“如果温小姐不满意这门婚事,我们可以提早结束彼此之间的关系。”
听到这句话,温明舒原本弯起的笑容,瞬间凝固。
脑子里顿时轰然一声。
她没想到,这个联姻对象见到她的第一面,竟然是来退婚!
不加修饰的语气,平静而冷淡的语调,不像是找她商量,更像是上司直接来通知。
温明舒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她自小就是被捧在掌心上的明珠,别说家里人,就算是在学校,周围的朋友也都当她是小公主。
平时的宴会和聚餐,同她搭讪的男人,从没有主动走开的。
这个叫谢之彦的倒好,竟然一上来就要退婚。
虽然心里很不开心,但是她不是手足无措任人宰割的小姑娘,不会只是委屈着给自己赌气。
细微地咬了下唇之后,秀丽的眉毛微蹙,盯着谢之彦的目光,闪烁着怒气:“你这个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就这样把婚事当作儿戏吗?”
她这句话说得严重,带着极锋利的指责,但是因为她声线有种天然的柔,气势上面弱了些。
谢之彦看了她一眼。
依然是很平静的眉眼,自带一股矜贵和稠艳,干净自持,像是不曾沾染过半分尘埃。
“温小姐的意思。”礼貌恭谦的态度不变,只是眼底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是想继续和被你拉进黑名单的人的联姻?”
温明舒顿了一下。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事情。
黑名单的事情确实有点渊源,但是她此刻她一点儿也不想解释,环胸抱臂地坐着,盯着他道:“只是把你拉入黑名单你就要退婚,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
谢之彦微微皱了下眉,但语气依然周全而耐心:“我只是想知道理由。”
但是温明舒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紧跟着就是一句:“那以后真的结婚了,我要是把你删除,你岂不是要离婚?”
说完之后,将头扭去一边,笃定了不看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他是正人君子,对于这段关系绝对没有非分之想,结婚对他来说是人生的必要过程,相敬如宾是他能保证和做到的。
如果对方不愿意,他也绝不会强人所难。就算是要退婚,他也会承担全部的风险,将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这里,绝不会让她承受一点委屈。
谢之彦试图理解她话中的逻辑,他想知道理由,她只需要简单解释即可,然后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方案,那么一切的事情就顺理成章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陷入一个让人毫无头绪的僵局当中。
理智让他觉得事情或许可以到此为止了,但是情感却让他有了进一步的思考。
沉默的几分钟里,他忽然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如果这件事情本身,就不需要逻辑呢?
就像小时候,苏岭和谢铭带他去专柜,明明有一件衣服不那么合身,但是是苏岭非常喜欢的颜色,谢铭也不会毫不犹豫地帮苏岭打包带走。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走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那么中间的分析逻辑和结果,大概率也是错误的。
她需要的不是逻辑和解释,而是作为大小姐不可侵犯固若金汤的矜贵和高傲。
但是这点骄傲,差点被他打破。
说实话,谢之彦第一次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得很讨厌。
就像第一次见她,明明是她扯断了佛珠,他却能拿出最大的宽容和涵养,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抱歉温小姐。”
“说这样的话,确实是我欠考虑,现在我没有要和您退婚的打算。”
温沉的语调,像是静室里的木调香,清冽沉寂。
温明舒原本暗下去的眸光,微微闪动。
但是她依然敛眉沉默。
直到耳边传来一句:“请问温小姐,现在能将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长睫如羽,眸中透着淡淡的光,似乎是期待。
“以便商量后续的联姻事宜。”
温明舒这才缓缓目光,看了对方一眼。
她很确定,这个男人,面对自己刚刚的那一顿输出,并没有发脾气。
一个人的表情是可以掩饰的,但是眸光不会。
他的表情和坐姿虽然一如既往的板正和严肃,但是眼神却一直很平静,虽然带着淡淡的冷冽,却又毫不伤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哄好她,清冷中,又多了一份温和。
原本压抑在心底的那份不开心,顿时消散了不少。
“我会把你放出来。”
“但是联姻的事情,我还没有完全想好。”
谢之彦:“人生大事,确实不能仓促决定。”
“但是我先说好了,就算是退婚,也只能我来说。”
完完全全的小孩子脾气。
谢之彦却说:“好。”
冬日天色晚得快,窗外,夜色如墨,偶有车辆驶过,发出鸣笛声。
周溪语打来电话,询问她要不要回来吃饭。
温明舒看了眼时间,原来她已经和对面这个男人相处将近一个小时。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温明舒合上包。
她对咖啡不敏感,睡眠基本不受影响,因此将杯中剩下的一点儿美式一饮而尽。
谢之彦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齐走到门外。
十一月底,风已经变得冷冽。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冷意入怀。
温明舒下意识地裹了下衣服,两个人都开了车,并排放置,因此又一起走了一截。
快到车门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喇叭声。
“温小姐。”
温明舒刚准备回头,自己的手腕被轻轻捏了下。
力道不大,带着很极尽礼貌的克制。
回神的瞬间,她已经完完全全被挡在了身后。
来往的是个骑着拉风摩托车的年轻人,吹着口哨,完全放飞自我,一点儿也没有要遵守交通规则的意思。
谢之彦就一直站在她前面,直到对方走远了,才放开她的手腕。
温明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张了张嘴,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道了句:“谢谢。”
“没关系。”
她的车在靠前的位置,所以先到。
只是准备开门的时候,她忽然忍不住回头,看了谢之彦一眼。
车子在距他五米的位置,他却没有动,似乎准备目送她离开。
深沉的夜色落在男人清隽的眉目中,气质冷得出尘。
温明舒忍不住道了句:“谢先生。”
“我能问问你联姻的理由吗?”
谢之彦:“成家立业,人之常情。”
温明舒挑了下眉:“仅此而已吗?”
“温小姐,”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沉寂,像是天上的月光,清冷却不失柔和,“我认为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难得了。”
略显疏离的灯火中,温明舒不解地望着他,尝试着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温小姐。”
“嗯?”
“近期不要吃生冷的东西。”
“什么?”温明舒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
“只是个提醒。”
感应的声音响起,提醒温明舒尽快落座。温明舒这才放下心中的疑惑,上了车。
周溪语炖了鸡汤。
温明舒回来得晚,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做饭后的运动了。
看到温明舒进门,暂停了教学视频,准备去给她加热。
“今天怎么这么晚?”
温明舒没想瞒着周溪语,直接道:“去见了谢之彦。”
周溪语顿了一下,脸上不经意地带了一阵笑意。
“是吗?”
“怎么样?”
温明舒摸了摸糯米的小脑袋,打开冰箱取了个罐头,想了想,然后道:“是个正常人。”
周溪语笑意更深了些:“还有吗?”
温明舒有些说不上来。
忽然间,门铃响了一下。
“请问您是温明舒温小姐吗?”
“这里有一个快递需要您签收。”
温明舒顿了一下,印象中,最近她没有购物。
“我的东西吗?”
“对,是一个同城快递。”
签收后,温明舒直接拆开来看。
她以为是高奢品牌送来的小样试用装,或者首饰店的新品。
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会是一个白色的——
保温杯。
第6章 明婚。
周溪语问:“是什么?”
温明舒盯着杯子看了一会:“……一个老头杯。”
翻了下包装袋,看到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名字。
谢之彦。
周溪语闻声赶了过来,看到温明舒手上拿着的白色保温杯,笑着嗔怪:“什么老头不老头的,明明是个很漂亮的保温杯嘛。”
知道送东西过来的人是谢之彦之后,周溪语表情里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
“我看这个牌子很不错,做工也是上佳。”
温明舒呼吸微微凝滞了下,没看出哪里不错。
周溪语想起什么:“宝宝,你的生理期是不是快到了?”
温明舒敛了下神,打开手机上的日历看了一眼,生理期就在两日后。
她身体算不上差,但是有痛经的毛病。
小时候周溪语带她去看过中医,一方面觉得中药太苦,另一方面又不能按照医嘱戒掉冷饮,这么多年多依赖止痛药,也没太留心这方面的问题。
可问题是,谢之彦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
温明舒姑且将这一切归咎于巧合,但是问题是,联姻对象送保温杯,这事就挺奇怪的。
她正在心里吐槽呢,周溪语已经非常勤快地将杯子洗净了,顺便接了杯热水:“这几天注意一点,少吃点凉的,多喝热水,尤其是你喜欢的那个美式,千万别喝冰的啊。”
温明舒简直听不下去,美式去了冰还有灵魂吗?没有。
“好了,我把这个杯子放你房间了,渴了就喝哈。”说完,周溪语便兴高采烈地上了楼。
温明舒站在楼下,有些无语地抱了会臂。
本来准备打开冰箱拿一瓶果蔬汁,骤然想起自己生理期的事情,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去。
回到房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那个保温杯,按理来说,她应该是抵触的。但是盯了一会后,发现这个杯子确实如周溪语所说,无论是设计还是颜色,都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的东西虽然多,但是审美却很统一,上次去外地开会丢掉的保温杯,就是这种风格和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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