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如果那样东西妄自打开,他即使前往了天堂,也绝对会被拉回地狱里去。他还说,一定要在某一天,一个女孩儿找上门来的时候递给她。要不然整个布雷迪家族将会受到无法摆脱的诅咒。
这样的话将他们都吓坏了。
甚至在布雷迪老先生拿到那个箱子之后,布雷迪老先生忽然就得了重病。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病弱,直至彻底死亡。布雷迪老先生直至死前一直在说这件事,他病中的梦呓宛若突然降临的梦魇笼罩着所有人。
即使布雷迪老先生已经死了,但是这一件奇怪的事情一直让所有人觉得惊恐。这件事最终被人们埋藏在心底深处,只是等待着所谓那个女孩儿找上门来,然后将那个箱子递给那个女孩儿。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那一个箱子被偷窃了。
似乎真的是诅咒,从箱子被偷窃之后,无论是布雷迪老夫人还是布雷迪,突然一下也生病了。如果现在的布雷迪还能够动弹,布雷迪老夫人已经下不了床。现在全靠布雷迪在照顾。
布雷迪说到这里,他惊惧极了,他惊恐地和福尔摩斯说:“福尔摩斯先生,请你救救我吧。我感觉我命不久矣,但是我现在才二十五岁。福尔摩斯先生,我还没有妻子,我还没有家庭,我不想就这样逝去。而且我的母亲,她今天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那是上帝给予我们的惩戒,我们没有守护好上帝的匣子,上帝就这样给予了我们惩戒。”
他双手捂起脸来,让人看不见脸上痛苦的神色。但是他消瘦的双肩瑟缩着,几乎要将自己缩成一团。
面对这样情绪失控的委托人,福尔摩斯没有先说说什么,依旧看起来很冷静,他在思考。于是在这空间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声音,只有布雷迪恐惧而又虚弱的呼吸声。
诺伊斯知道这个时候还用不到自己,她只需要保持安静就足够了。她轻轻捧起茶杯,品尝了一下这一口热茶。不久之后,诺伊斯听到福尔摩斯的声音说:“布雷迪,那个箱子里的东西,你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布雷迪说:“我从来不敢打开看过。更何况上面有一把坚固的锁。父亲说,只有那个女孩儿带来的钥匙才能够打开。”
“有没有其他的人知道匣子的事情?”
“除了我家里的人,我就再也没有向其他人提到过了。”
“你是说包括仆人吗?”
“不,当时父亲的病来势汹汹,而且父亲病后一直梦呓。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仆人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布雷迪,不久之后,我需要让你家里的所有仆人和我见一面。”
“哦,好的。”
“你的父亲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我父亲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过我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喜欢航海,他会写一些航海记录。”
“能麻烦给我们看看吗?”
“当然可以,只是那些东西我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被偷窃之前,你们将匣子放在什么地方?”
“就在父亲书房的壁龛里。”
“我们等会儿可能会去看一看。”
“完全没关系。”
他们的谈话就先是这样短暂地结束,然后福尔摩斯转头过来。他对诺伊斯说:“现在时间还早,想必这里出去的仆人还没有完全回来。我们先去布雷迪先生的书房里看一看。”
诺伊斯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诺伊斯说:“好的。”
他们三个人都站起来。布雷迪带领他们到书房里去。书房在楼上,蜿蜒往上典雅的楼梯泛着冷冽的色泽,诺伊斯的手掌轻轻抚在扶手之上。福尔摩斯的手杖轻轻敲击在地板上,在这寂静中发出规律笃笃的声响。
即使在这个时候,诺伊斯依旧注意到布雷迪的情绪很不好。他整个人都很紧张,走路的时候左顾右盼,似乎在忌惮什么东西的突然袭击。
他看起来太紧张了,他这样紧张的神态简直连诺伊斯都被影响了。好像真的有一把钢刀悬在自己的脖颈上,随时都会落下来似的。
几人来到了书房的门口。布雷迪叫了仆人去拿书房的钥匙。布雷迪说:“自从父亲死后,我没有怎么来过父亲的书房。只有规定的一个时间,会有仆人进来打扫。”他说到这里,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悲伤的色彩,让人见了也无端升起动容。
他说:“我很爱我的父亲,父亲对我们都很好。他是认为世界上除了我母亲之外最好的人。我实在不能够继续待在满是父亲的痕迹的房间里。”
福尔摩斯似乎在观察另外一边窗户上的什么痕迹。这些话是布雷迪和诺伊斯说的。布雷迪说完之后,他轻微笑了一下,扯动了苍白的嘴唇。他和诺伊斯说:“我记得之前福尔摩斯先生的身边跟随着的是一位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小姐?”
诺伊斯说:“不久之前。我跟随在他的身边不是很长。”
“我记得另外那位先生也是一位很和善的先生。只是即使面对那样和善的先生,我这样的情绪也可能倾诉不出来。更何况在福尔摩斯先生的面前。但是面对小姐你,我可以尽情地诉说。我总是认为,女性有一种很柔和的力量。最起码不会取笑我胆小怕事与精神紧张。”
诺伊斯说道:“怎么会有人取笑你呢?”
布雷迪说:“我因为这样的性格,其实被很多人取笑过。这段时间因为这件事情压在我心里很长时间,我简直要崩溃了。幸好你在安静地聆听,并没有对我有任何的鄙夷。”
诺伊斯说:“布雷迪先生,上帝是仁慈的,你现在已经遭受了心灵的折磨,他不会将更多的苦难降临在你的身上。你也失去了你的父亲,那么上帝绝对不会太过残忍。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那么害怕。当然你的母亲也是。我认为思虑过度,是加重病情的最主要原因。请你一定要相信歇洛克,他能够做到很多人都想象不到的事情。请你放心吧。”
“诺伊斯小姐,你是一位很能够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我高兴能够遇见你。”他笑着说。
诺伊斯听到手杖敲在地上的声音,福尔摩斯已经从那边走过来了。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但是他并不是那种急于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的人。
他站在诺伊斯的身后,诺伊斯能够感觉到福尔摩斯的存在。福尔摩斯的气息从她的身后笼罩下来,带着一点暖意。这时候,那边传来了脚步声,一位女仆终于上了楼。
她来到几位的身前说:“真抱歉,先生。虽然是一直是我在负责书房的打扫,但是我忽然找不到钥匙了。我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被我到另外一个抽屉里去了。”
诺伊斯感觉到福尔摩斯似乎看了那个女仆一眼。诺伊斯向后稍微侧头看着在自己身后的福尔摩斯。福尔摩斯收回目光来,就这样,福尔摩斯垂下来的目光就落在诺伊斯的脸上。
布雷迪和那位女仆已经转身面对书房,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她这个角度仰望着他,碧绿色的眼睛被窗户外面的阳光轻轻照拂,瞳孔亮闪闪的,眼睫上也落了跳跃的金色。上仰的视线显露出她可爱柔软的上目线。福尔摩斯伸出手来,在诺伊斯柔软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爱不释手。他和诺伊斯说:“布雷迪说得没错。”
“什么?”
“你能够传递美好的情绪价值。我认为这是很多人会喜欢与你倾诉的原因。当然——”他轻轻停顿了一下说:“也包括我。”
第65章
在诺伊斯看来,布雷迪老先生的航海经历简直有趣极了。
诺伊斯觉得这比她之前所看到的、捏造出来的恐怖虚幻故事还有意思。本来诺伊斯看见布雷迪拉出一箱子的记录时,内心中还感叹今天恐怕是一个大工程。但是没想到,里面都内容居然十分的有趣。
关于布雷迪老先生年轻时候的航海经历,诺伊斯从来就没有经历过。
当布雷迪写道:【我能够感受到那冰冷的海风吹拂在我的脸上。阳光从海面里升起来,照拂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原本留存在我身上的严寒。飞翔的海鸥在我的身边盘旋。我的伙伴给了我一杯朗姆酒,他说在海上的商人或者海盗都喜欢喝朗姆酒。让我尝尝其中的味道。我一想到这是海盗们最爱的朗姆酒,心中涌现莫名的兴奋。似乎我也是那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海盗了。】
似乎跟随着布雷迪老先生的笔触,她亲眼看到了他所写的所有景象。让诺伊斯看得热血沸腾,顿时间,还没有过海上旅行经历的诺伊斯,就对此憧憬向往起来。
诺伊斯又猛然发觉,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值得探险的地方她没有去过。但没关系,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她也会有很多机会继续探险的。并且和福尔摩斯一起。
诺伊斯想到这里,继续看这些记录。
福尔摩斯去审查布雷迪家的仆人,事实证明,布雷迪家里的仆人不在少数。这样审问下来要费一番功夫。而这些记录要完整地看一遍,也要花费一番功夫。
那么就由他们两个人各自行动。
诺伊斯在这里翻看记录,看看里面是否出现有用的东西。福尔摩斯去审查下面的仆人们。因为时间紧急,诺伊斯看得很快。
虽然一目十行,但是其中的重点都看得清楚。甚至诺伊斯还记住了几个频繁出现的名字,那是布雷迪老先生航海时遇到的伙伴。
诺伊斯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等自己将最后一卷记录看完,将那纸张重新卷起来时,就看见福尔摩斯已经坐在对面的椅子里了。他出门的时候,相比较于烟斗,他更喜欢带着香烟。
这时他指间正是夹着一根,那根香烟被他夹着指间,却不见他有任何的举动。他的眉头稍微锁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诺伊斯将这些记录重新整理放入到匣子里,福尔摩斯似乎也注意到了诺伊斯已经看完了这些东西。于是福尔摩斯说道:“伊芙,你所了解到的、值得注意的东西是什么?”
诺伊斯走到福尔摩斯的身边去,他的身边有一张椅子。诺伊斯在他的身边坐下。
长时间保持一个东西看那些记录,已经让诺伊斯的肩颈极为僵硬。诺伊斯揉了揉脖颈和他说:“一段惊奇的海航记录。他在年轻的时候去冒险,因为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死于海上。所以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写上一篇记录。在1855年的10月到12月这两个月里,他一篇记录都没有写过。在1856年1月,他才开始提笔重写。他开始写的第一句话是「我竟然还活着」。”
福尔摩斯抬起眼睛来看着诺伊斯。他在等待诺伊斯继续说。
于是诺伊斯将接下来的发现告诉他:“但是他没有提到那两个月里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在他的笔触中,我感觉到那个本来意气风发、精神满满的航海少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活力。他的语言充满了颓丧与绝望。在其中,我记住的几个人名,有些已经与他告别下了船,有些还在他的身边。但是有几个人名,在他后面的记录中,我再也没有看见到了。”
福尔摩斯问道:“伊芙,你记得那几个名字吗?”
诺伊斯点点头。她将那几个名字准确地说出来:“霍奇·康奈尔、汉森·欧内斯特、弗吉尼亚·尼尔、内厄姆·埃尔顿、特纳·埃利奥特。”
“五个人。”
“是的,是五个人。”
“你所看见的,没有消失的人名是什么?”
“帕特里奇·弗雷得力克、杰米·英格兰姆、索锡·泰伦斯。”
“三个人。”他似乎在思考,于是发出这样的喃喃自语。诺伊斯安静地看着正在思考的福尔摩斯。他抽了一口烟,整个人靠在椅子里。沉沉的目光凝视着那一箱航海记录。他抽了一口,又抽了一口。然后他想到了什么,简单地说了一句:“一共是九个人。”
他又陷入沉默里。
这大概是诺伊斯在福尔摩斯身边,也是在华生的记录所遇见到的,极为离奇的案件。虽然现在诺伊斯还不能够得知福尔摩斯又得到了什么信息。但是这种信息交织在一起,肯定组成了一个离奇而又怪异的案件。
他一直在思考。他抽完了一支烟,他又开始抽一根。这一根烟他才轻轻抽了一口。他忽然又和诺伊斯说:“伊芙,你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诺伊斯说:“很糟糕。布雷迪老先生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他不在后面的信件里写一些相关的事情了。不过唯一最能够值得注意的是。他在每一篇记录的后面都写了一句拉丁文。”
“是什么?”
诺伊斯走过去,将其中任意一张记录展开递给福尔摩斯。
上面写的拉丁文是:【Kyrie eleison】
福尔摩斯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一串字母。随后他用标准的拉丁语念出来。他手中夹着那根香烟,烟雾从他的指尖蔓延向上。他轻轻向后仰头。稍微阖上了眼睛。
他又再一次陷入寂静里。不久之后,福尔摩斯轻声念诵,他念诵的是:“主,祈垂怜吾等。基督,祈垂怜吾等。主,祈垂怜吾等。”
念完之后,他睁开眼睛。明亮宛若炬火的双眼看着诺伊斯,他不见刚才冥思苦想的样子,目光炯炯,精力充沛。
他和诺伊斯说:“好极了,伊芙,这是一件久违地让我感觉到兴奋与激动的案件。接下来我们的日子可能不会轻松。但是在探寻真相的过程中,其实是最美妙的时刻。现在我们不必为这件事过分着急,甚至可以的话,我们可以今晚去听一听音乐会。明早我们需要去找一下我们的老朋友,雷斯垂德探长。”
【主,祈垂怜吾等。基督,祈垂怜吾等。主,祈垂怜吾等。】——《垂怜经》
第66章
诺伊斯以为福尔摩斯是在和自己说笑的。因为这一起案件在诺伊斯看来,确实是一件复杂而又离奇的案件。而且看看布雷迪的样子,他似乎不赶紧找回那个丢失的匣子,他就真的命不久矣。
所以诺伊斯以为这个案子是比较着急的。所以在刚才的时间里,诺伊斯看得那么快。
诺伊斯反复确认福尔摩斯真的现在不打算急着去破案。
福尔摩斯嘴里叼着香烟,他正在伏案将一封信件写好。他听到诺伊斯的问话之后,他转头过来。然后他将嘴里的香烟拿下来,他笑着对诺伊斯说:“没错,我们不用太过着急。不要担心,伊芙,虽然这起案件听起来新奇极了。但是没有什么是永远都埋葬在匣子底不见天日的。我们现在需要做到的,就是慢慢地将匣子打开,要先去找到关于迷雾匣子的钥匙。”
诺伊斯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打算将那一箱子的记录再看一遍。”
福尔摩斯说:“如果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在意的,就不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
诺伊斯摇了摇头说:“你实在太过相信我了。歇洛克。”
诺伊斯用一种严肃的表情和福尔摩斯说话,这样严肃的表情是诺伊斯脸上很少有的。她总是笑盈盈的,总是在脸上出现很生动的表情,甚至大约可以从她的表情里猜测出来她的情绪。
但是这一次,难得的,她显得这样严肃。诺伊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她说:“如果你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那么我就要认真仔细再看一遍。我不能让你遗留一丝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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