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和苏晗叫的梁晏哥哥，除了缺少哥哥，语气和腔调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梁晏习得读心术，一定会听见姚萱说：天亓梁总，喜不喜欢本女神的夹子音？嗯？说话，喜不喜欢！
“你嗓子怎么了？”梁晏利用她，巧妙地避开苏晗发问。
苏晗低声嘲笑：“多大年纪了还装可爱，也不害臊。”
“说你呢，多大年纪了还装纯。”姚萱嗔怪推他一下，“我嗓子怎么，你不清楚吗？”
这话信息含量太大，在场听众纷纷低头，苏晗眼睑上的粉晕开，顷刻间蔓延至眼眶。
秋风原本干燥寒凉，可带上她身上的香水味，却莫名潮热。
梁晏不欲受这阵妖风肆虐，便主动离她远些，再远些。
随后转身，朝Goss Savory走去。
“大庭广众之下什么话都说，没脸没皮……”苏晗一坐下就开始叭叭叭diss姚萱，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口不择言。
但凡她抬头看一眼梁晏，定能发现他面色不悦，几度欲言又止。
“姚萱她怎么这样啊！梁晏哥哥我真心疼你，你这么腼腆，一定不喜欢她……”
“怎样？”梁晏放下水杯，杯底和桌面磕碰，响声如同警钟长鸣，直逼苏晗耳朵。
苏晗噤声，待再开口时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摸不准梁晏心思，也不清楚传言是真是假，她只是单纯讨厌姚萱。
讨厌她明明平凡普通，却轻而易举成名，还抢走了她喜欢多年的梁晏哥哥。
“梁晏哥哥，我是为你不平。”苏晗眼泪吧嗒吧嗒掉，“她怎么可以当众说你们……你们……我不接受。”
苏晗不是没想过，梁晏哥哥会娶妻生子，可为什么偏偏是姚萱？
他们领了证，结了婚，成了夫妻，做那些事是天经地义的，她知道，但她不敢想。
想象自己爱慕的人，和讨厌的人，做了世间最亲密的事，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只要不想，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当作没发生过。
可姚萱如此简单粗暴地打碎了她的许愿瓶。
太残忍了。
梁晏将纸巾盒推到她面前，正色道：“苏晗，小萱是我的妻子，无论她怎样，你都不该当着我的面，对她指指点点。”
“这是教养问题。”这话是梁晏站在兄长立场说的。
苏家和梁家并非世交，而是远亲。不过血缘关系已经淡得不能再淡，从他们这一辈往前数四代，即梁晏的外公的外公，和苏晗的爷爷的爷爷是堂兄弟。
正是由于这一点，梁晏才对苏晗存有礼貌之余的一分亲近，以及给她较陌生人多一丝的容忍。
“梁晏哥哥是觉得……我没有教养吗？”苏晗扑在桌面上，咬紧下唇抑制哭声，“不是，不是的。”
她巴巴望着梁晏，含泪摇头，“我对别人不这样。因为我信任你，喜欢你，想要依赖你，所以我才把自己不完美，甚至有点丑陋的一面暴露给你看。”
“我希望你看清我的任性我的自私之后，还可以一如既往喜欢我。”
“梁晏哥哥，你懂我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吗？”
苏晗不希望他说懂，那意味着他对姚萱做过类似的试探，等于传言不虚，说明他真的爱姚萱爱的要死。
她等他否认，可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凝望着玻璃幕墙里的自己，若有所思。
夕阳早已悄悄躲进山林，初亮灯带勾勒出城市天际线，玻璃内嵌璀璨光点，像她那晚星亮的眼眸。
一闪一闪，像她扑闪的长睫，他的睫毛亦不由自主颤动。
Goss Savory顶层视野开阔，钱江风景一览无余。
梁晏看见汹涌潮水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却，湿漉漉的沙滩上，浮现几处白色疙瘩。
应该是白玉螺。潮水漫灌时不见行踪，只待每日退潮后，人们才得以一睹真容。
耳畔响起姚萱半醉半醒时提的问题。
——你为什么只对我没有好脸色？
“梁晏哥哥？”苏晗擦干眼泪喊他。
“我应该不懂。”梁晏端起杯子喝水。
嘴唇触及杯口，他垂下眼睛，才发现杯子里，根本没有水。
他若无其事放下水杯，拾起筷子说：“先吃饭，等会我和你谈棉衣预案。”
苏晗怏怏点头，囫囵扒口饭。
“织锦那批棉布拿到了？”
“没有，成雯在联系其他供应商。”
“也好，我们捐就捐点好的，棉布保暖效果远不如羊毛。”
钱江另一处商业中心——新月环球港，HOP攀岩馆内，姚萱再次以“你敢信”为导语，开启一段长达半小时的吐槽。
骂完了还装模作样加上一句：“槽点太多，我都懒得吐槽。”
作为闺蜜，许箬宁不止一万次想毒哑姚萱的嗓子。
“沈小豫，你懂牵着一条‘汪汪汪’叫不停的疯狗上街是什么感受吗？我真想随地捡块胶布粘上她的嘴。”
沈止豫看着姚萱笑：“没事，擅长发泄情绪，是好事。”
反正HOP攀岩馆是他家开的，就算姚小萱把店拆了，沈小豫估计都会重复上述发言。
好朋友A喜欢攀岩，于是好朋友B二话不说，把离伊洵最近的攀岩馆买下来。
许箬宁深深感受到，自己被他们孤立了。
“你们知道他有多装吗？”
许箬宁斜眼挑眉。
姚萱趴在岩壁上，模仿梁晏打台球的姿势，压低嗓音，“联姻而已，她的事，我无权也无兴趣干涉。”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嚎：“Who cares ? 我请问呢，who cares !说的好像我对他有兴趣似的，他没事吧？”
许箬宁语塞：“他没事，但你大概率摊上事了。”
“哈？”
“回头看看，你老公。”
第12章 “姚小姐似乎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姚萱率先从岩壁退下来，抓过毛巾擦汗。
进馆地后，她换了紧身背心和瑜伽裤，这会出了一身汗，衣料和皮肤粘在一块，湿滑黏腻。
脸上，颈上，肩上，背上，缀满汗珠，毛巾擦过留下水渍，好像皮肤自带的光泽。
余光瞥见梁晏，他自从进来就一直坐在那，也没看他动过。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背后蛐蛐他而生闷气。
那他也太小气了吧？姚萱啧啧称奇，她又没恶意抹黑他，不过把他说过的话，拿来跟姐妹们吐槽几句，顶多语气上添点油加点醋而已。
“要不要给你搬张轮椅？”她弯下腰，拍拍他的膝盖。
梁晏往左边挪，给她腾位置。
“不是陪苏晗妹妹吃饭吗？跑这来干嘛？”
“只许你有约，不许我有约？”
姚萱望向高处的程澈，“除了四大金刚，还有别人能请动你这尊大佛吗？”
“哦，有，还有苏氏千金。”她抬起胳膊压在他肩上耳语，“你说说你，外面玩这么花，非要装什么深居简出的苦行僧，给谁看？”
结婚前装装样子还可以理解，博个好名声吸引优质对象。
结婚后再装就没意思了，她又不管他吃喝嫖赌。
实话说，她对梁晏的时间分配还挺好奇的。
上班期间待在公司，下班基本去趟健身房就回家，他哪来的时间陪情人？
难道是早上八点到九点那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减去路上耽误的时间，腻在一起恐怕不超过四十分钟。
这么算来，他好像不太行啊……
姚萱仰头，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更加确定他不行。
肉|体无聊，精神无聊，一看就没什么活力。
梁晏托起她的手臂移开，正色问：“姚小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玩得花了？”
“我以为你跟我结婚，是为了和苏星纯暗度陈仓。可人才走了没几天，你就跟苏家妹妹搞在一起。说分就分，无缝衔接，这还不算玩得花？”
“你好像特别在意苏星纯。”他语气不咸不淡，说得像他一点不在意似的。
不对，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什么叫她特别在意苏星纯？他不会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以为她对他有意思吧？
“懒得跟你说，给我拿瓶水。”
梁晏稍稍侧身，从冰箱里拿瓶苏打水递给她。
真就拿了瓶水给她，一点没有拧开瓶盖的意识。
“真不知道你这种寡淡无趣情商低的男人，怎么做到御姐萝莉通吃的。”
姚萱抓着瓶口，猛拽两下没拽出来，瞪他一眼，自个儿去重新拿一瓶。
瓶盖喀一下拧开，她咕噜咕噜喝两大口，堪堪将一肚子火浇灭。
梁晏把水拋给朝他们走来的程澈，转过头对她说：“我也不知道，你这样可以自己开瓶盖，却故意在我面前装柔弱的女人，究竟怎么想的。”
拳头硬了，好想揍他！
姚萱握住水瓶两端扭麻花，咬牙切齿，“合着你就和我过不去呗？这种没风度的话，你会对别的女人说吗？”
薄唇一瞬微分，一瞬闭合，他没回话，目光自她脸上转移到地上，和地板两两相望。
瞧瞧这个人，看土地爷的眼神都比看她的眼神友善。
“你们说什么呢？”他们刻意压着嗓子说话，程澈刚走近，没听清。
姚萱挤出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没什么，我和你哥说你帅呢。”
“嫂子别开玩笑……”程澈看向梁晏，眼神带有些许歉意，“上学那会，追晏哥的女生，从布西亚半岛排到火地岛。”
布西亚半岛是美洲最北的地方，火地岛是最南的地方，形容这么夸张，姚萱两只眼睛写满“不信”。
她盯着梁晏的脸看来看去，“是吗？我觉得他长得挺一般的，还没徐瑾逸帅，跟你和傅珩比差远了，你们承哥，至少甩他八条街。”
这番话里没句真。在她看来，目前秋江浦里综合实力最强的人，是梁晏。
谢承舟高冷面瘫，像那种挖心挖肾玩小黑屋强制爱的法制咖男主，希望天底下的女孩子都不要跟他扯上情感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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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珩和梁晏气质挺贴，而且比梁晏多一分温和，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他到底有几个妹妹？不会是时间管理大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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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嘛，跟沈小豫比较像，熟人面前一个样，外人面前另一个样。她接触到的程澈，和徐瑾逸形容的程澈，感觉不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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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徐瑾逸，灵魂过于有趣，成功把所有女人都处成了姐妹。幽默风趣是普通人的加分项，总裁一旦幽默，那就成霸总绝缘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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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纯属姚小萱本人掺杂个人偏见的肤浅点评，如有冒犯之处，请揍梁晏。
“你怎么坐地上？”沈止豫爬完一趟下来，发现姚萱坐地上，皱起眉头。
许箬宁一脸姨母笑：“说不准在我们过来之前，她在跪榴莲。”
“梁总，差不多得了。虽然姚小萱骂你骂得难听了点，但她又没冤枉你，这事归根结底是你不对……”
“对。许小姐批评的是。”梁晏认错态度无比诚恳，“我向小萱道歉。”
许箬宁拍手称快，“这就对了嘛，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她揩起姚萱的手搭在梁晏手背上，姚萱扒着他起身，挑眉挑衅，“比一局？”
“和我？”梁晏抬眸，顺她视线看回自己，语气不大确定。
“不然？”姚萱嘴角弧度轻蔑，“你不会怕输给我吧？”
进来半小时，还没看梁晏上过场，姚萱想着即使男女体力悬殊，赢他也不会很难。
事实上，她还高估他了。
当她爬到接近五米高的位置，梁晏还在三米下打转。
“你会不会太虚了点……”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呆滞三秒后，程澈假装看墙上的广告，沈止豫专心看计时器，梁晏选择性耳聋，横移向她这边靠近。
姚萱自讨没趣，折膝，一踩一勾，继续往上爬。
“你看着点。”沈止豫看她越爬越高，朗声叮嘱。
不出声还好，一听底下传来的声音她就心慌，小腿开始发抖。
这点细微异常，地上的人可能察觉不到，但和他同在岩壁上的梁晏，看得一清二楚。
“我认输，你下来。”梁晏开始往下退。
姚萱得意笑出声，正想低头嘲笑他，不料脚底一滑，身体不受控制下坠。
“姚小萱！”沈止豫不管不顾冲过去接。
她撞到沈止豫身上，两人连退好几步，安全带束缚她免受摔倒，沈止豫没那么幸运，后翻倒地。
平时挺冷静的一个人，每次见她有潜在危险，出手都不过脑子。
姚萱拉起他，好气又好笑，“我穿了安全带你急什么，哎呀你真是，摔疼没？”
“我没事，你有没有磕到哪？”沈止豫摇摇头，抬起她的手检查。
梁晏跳下岩壁，踩着正室手撕小三的步伐匆匆走来，一把拨开沈止豫，牵起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按揉。
许箬宁抬胳膊遮住嘴巴偷笑，程澈亦勾了勾嘴角，只有沈止豫和她笑不出来。
请问梁影帝，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别趁机占本女神便宜OK？
五人在门口分道扬镳，姚萱跟在梁晏身后，边玩手机边蠕动。
本来沈止豫想送她回家，但前面这狗男人可能演戏演上瘾了，沉着脸往她身边一站，许箬宁二话不说拖着沈止豫走了。
正腹诽他抽风，梁晏忽地转身拽她，一辆摩托飞驰而过。
姚萱干巴巴笑两声，把手机收回包里，专心走路。
路灯在水泥路面上画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宽一窄，一前一后。
关掉手机，姚萱有点无所适从，只好踩他影子自娱自乐。
新月区繁华，处处高楼林立，霓虹灯耸入云端，替代月亮普照人间。一直以来，姚萱都是繁华夜色中的一部分，这下忽然成为局外看客，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偶一阵江风，携一缕安神香迎面吹来，姚萱望着五步开外的背影，凄清萧瑟。
“左转，过马路。”梁晏蓦然回首，逆光而立，脸上依然是万年不变的疏离。
她三两步跟上，“攀岩馆地下就有停车场，车停那么远干嘛？”
“岩壁上精神抖擞，走两步路就嫌远？”
“梁总输给我，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姚萱撞他胳膊，贱兮兮地揶揄他。
“输给你不丢人。”梁晏坦然，“如果我第一次进攀岩馆能赢你，该考虑转行了。”
“你不会？！那你去攀岩馆干嘛？”
原因追溯至三个小时前，梁晏从Goss Savory出来准备回家，接到程澈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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