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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冬天，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雪，被每天往来穿梭的行人压实，形成了几条自然的小路。
靠近小区门的几栋楼外墙的漆应该是重新刷过的，看起来新了很多。
方枳夏跟王泽和吴柏豪一路聊着闲天进去，到了她家楼下，她打开单元门上去敲门。
蒋月娥过来打开门，她迈进去的瞬间，总觉得这家里好像也有哪里不太对劲。
方枳夏换完鞋，站起来环视一周，很快发现是少了些东西。
“我爸之前摆在电视旁边那两大摞历史读物呢，摆了七、八年终于收起来了吗？他也发现摆那里完全就是在为了等落灰，根本不会看啊。”
“咦，鞋柜上那些他以前拿过的奖杯也都收起来了？”
蒋月娥很模式化地淡笑了下，“等会儿再说，先洗手吃饭。”
“哦…”
方枳夏从出门后到现在，就吃了个飞机餐，早就饿得头晕眼花。
她妈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做得还都是她爱吃的菜。
蒋月娥坐在对面陪她吃，偶尔问几句学校或者这次旅游的事。
“吴柏豪也跟你们一起回的小区？上个月碰到他妈妈，说是在今年下半年新开的楼盘订了套房子。”
“对对，还在装修，他跟我们也说了。”方枳夏应道。
蒋月娥又问：“林言心那孩子怎么样了，她父母还是像以前那样管她吗？”
方枳夏摇头：“没有，这次出去旅游一周好像也就打过几个电话。”
蒋月娥又问完王泽、小江，包括她其他玩得还行的同学、大学室友等等，居然没了下文。
方枳夏像一口气被憋住一样，静静吃了会儿菜，还是开口：“你怎么不问祁奕？”
蒋月娥笑了下说：“你都告诉过我啊，他寒假不是上他妈那儿去住吗，他爸这两个月又跟朋友出国玩了。平时打电话你也没少说，我都知道他上学期每周哪天是早八、哪天有晚课、哪天打球赛。”
“……”
方枳夏还真没意识到她在电话或者微信里说过这么多有关祁奕的事，不对，有时候明明是蒋月娥主动问的。
她摸了下鼻子，心虚道：“行吧，我还以为你是不关心他了呢。”
“那怎么可能，你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蒋月娥顿了下说：“不过上次问完你我才想到，祁奕肯定是还没找女朋友的，不然哪有时间像以前一样天天陪着你玩。”
“……”
方枳夏继续埋头吃饭。
那个瞬间她甚至有种冲动，直接问蒋月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祁奕找的女朋友就是我呢？
但理智告诉她，现在就告诉家长好像有点太快了。
而且跟家长公开之后，好多事可能反而会不方便，比如互相串门、钻进对方的房间玩之类的。
等方枳夏吃完饭，搁下筷子，抬头，看到蒋月娥正看着她，眼神还有点复杂。
“怎么了？”方枳夏眨了眨眼问。
蒋月娥的神情倒也不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挺和蔼的，语速缓慢地说：“夏夏，有个事也是时候该告诉你。”
“我和你爸……前两个月把离婚手续办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没有感情了，在一起也过不太下去，还是分开过对两个人都好。”
其实方枳夏心里隐约有猜到过，他爸妈的感情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但她没有去细想。
蒋月娥这会儿突然告诉她，她并没有特别惊讶，第一种涌上心头的情绪居然是，有点迷茫。
蒋月娥看她不说话，继续解释道：“你也看到过你上初中之后，到高一那几年，我和你爸经常吵架。后来就考虑了要不要干脆离婚算了，但当时怕影响你高考，就先拖着没处理这些，现在你也大了，也成年去上大学了，有自己的生活。我们最后，还是决定办离婚。”
“当然，妈妈还是妈妈，爸爸还是爸爸，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
方枳夏安静了很久，咬咬唇，鼻尖还是难以控制地有点发酸。
她扯了扯唇角，平静地说：“你们决定好就行，这本来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蒋月娥轻叹一声气，“前几个月我跟你爸商量要办手续的时候，本来也有点犹豫。”
“你小时候看到祁奕他父母离婚，有天晚上还偷偷到我们卧室说，让我们千万不能离婚。”
方枳夏：“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当时还不懂事呢。现在都长大了，你们也别因为我有心理负担…”
又说了会儿话，蒋月娥去厨房洗碗，方枳夏也拿着手机回到房间。
细看才发现，这屋子里属于她爸的东西好像真的全都不在了。
方枳夏静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感觉。
其实蒋月娥和方正韬已经很顾及她了，因为怕影响她高考，硬生生拖了两年多，而且，把时间选在一个她相对成熟、懂事的年纪。
好像也不能怪谁，但又实在不是个能令人心情好的消息。
方枳夏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想起小时候跟蒋月娥和方正韬在一起的好多事，还是没出息地掉了眼泪。
她起身去把门反锁住，不想蒋月娥会看到她这样，还要再因为这件事安慰她。
方枳夏刚锁好门想躺回去再自己消化会儿，又手很欠地打开了书桌下面的抽屉，翻起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拍的全家福，然后意料之内地心头一梗，眼泪更加停不下来。
准备收回去的时候，她看到那扇抽屉最底下好像有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
方枳夏抽出来，看到是一张小时候那种干脆面里送的水浒传卡片。
这张绝对是七岁那年，她“英雄救美”之后，祁奕来家里做客时偷偷放在她房间桌子上的那个卡片。
这时，她手机嗡嗡嗡震动了几声。
小祁鬼：[三天太久了，一天其实都很长。]
小祁鬼：[狗狗委屈.jpg]
小祁鬼：[已经快一天了，你的男朋友很煎熬。]
小祁鬼：[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或者都让你欺负回来，好不好？]
“……”
看到这人的消息，方枳夏眼眶里盈了快一半的眼泪都没有再滴下来。
她咬着唇，慢腾腾打字：[我去找你吧。]
祁奕那边几乎立刻就回复：[！！]
小祁鬼：[我去找你。]
[我妈正好让我送东西过去，等我一会儿～]
方枳夏吸吸鼻子，趴在桌上，看着面前那张陈旧的水浒传人物卡片，还有他发来的消息，眼睛还红着，但好像忽然没那么难受了。
第64章 Chapter 64 愿意相信
“祁奕过来了啊, 刚还在跟夏夏说你呢。你说你妈也真是的，早跟她说这些东西我有空去她那拿就行，你这才回家就让你老远跑一趟, 还带这么多东西, 多辛苦啊。”
方枳夏还在桌上趴着玩手机, 听到房间外面传来蒋月娥的声音。
而后又听到祁奕说：“不麻烦的阿姨，我妈他们下午约了朋友出去打麻将, 家里也没人，我顺便就过来找夏夏玩会儿。”
蒋月娥笑着说：“你俩不是才刚和同学一起去海南玩回来，这才一顿饭的功夫，又凑一块儿了。”
“你们上小学的时候我和你妈还说呢, 别看你们小时候关系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长大之后肯定就玩不到一块儿了。没想到这转眼的功夫你们都上大学了，还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祁奕轻抿了下唇，没应话。
方枳夏立刻打开房间门出来, 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叫进去, 以免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暴露。
“来打游戏吗, 王泽在群里叫我们上线呢，你来的正好，现在三等一呢。”
“来了。”
祁奕看向蒋月娥, 礼貌道：“那蒋阿姨我就先…”
蒋月娥摆摆手：“去玩吧，什么时候玩饿了就跟阿姨说, 我先去给你们洗点水果。”
方枳夏的房间里，她关上房门，靠坐在床头的位置, 把书桌前的那张椅子留给祁奕。
她的房间祁奕也有两年多没来过了，空气中有熟悉的清甜味道，很好闻。
床边的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漫画海报，好像是他们小学的时候一起买漫画书时送的，她贴在墙上就一直懒得再换。
一切都保留着原来的样子，跟高一时期区别比较大的就只有书桌和书柜，里面的各种教辅资料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是阿加莎的推理小说全集和全套的《银河帝国》，她高考结束后才买的。
祁奕也知道刚才她说打游戏只是借口，他们小群里压根就没人在组游戏局。
他脱了羽绒服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挨在方枳夏的羽绒服旁边。
刚去书桌前坐下，他余光看到桌面上好像放着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
祁奕拿起那张卡片，眼睛忽然一亮。
“从哪里找到的？这是我小时候送你的那张吗。”
他笑了下，回忆着说：“这张金色的特别难抽，我买了三箱干脆面才抽到这一张。”
然后那天家里堆着三箱只拆了包装没吃的干脆面‘残骸’，他妈下班回家看到之后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差点把他打成残废…
“就在抽屉里，我也是刚刚才发现。”
方枳夏抬头看向他，“这么难抽，你就随便送给我了？”
祁奕眉梢微挑了下，“既然都送了，当然要送最好的。不然万一你当时拿着这张卡跟班里的男生炫耀，他们说这卡是垃圾，我岂不是会很没面子。”
“……”
原来这张被她随手一丢的卡，还事关小男生的尊严。
方枳夏抿唇笑了下，“根本没炫耀过，我小时候才没那么幼稚。”
祁奕看着她，忽然身子前倾，靠近了些：“你眼睛怎么那么红？”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伸手过去轻碰了碰，声音很低：“不会是哭过吧…”
祁奕蹙起眉，一副沉痛又内疚的表情，“我真的错了，昨晚我…”
方枳夏赶忙打断他：“不是你…不是因为这个…”
祁奕也不去书桌那边了，就坐在她旁边，床角的位置。
“那是因为什么。谁敢惹我们小方不开心？”
方枳夏紧抿了下唇，下意识往门的方向看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祁奕垂眸看着她，抬起手，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不想告诉我就不说了，如果是不开心的事，还是不要反复去想。我们多想点开心的事。”
方枳夏本来刚才已经快消化好了，可人这种生物真是奇怪。
祁奕的语气特别温柔，被他这么一安慰，她心里反而像是突然被抽了一下似的，又开始委屈起来。
她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鼻子又有点发酸。
祁奕看了眼关好的房门，把人拉进怀里，手掌一下一下轻划过她的头发。
方枳夏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静了一会儿后，很小声地说：“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我爸妈离婚了，我刚回来的时候我妈才告诉我的。”
祁奕眉头皱起来，手上的动作也顿住。
下一秒，方枳夏吸吸鼻子说：“不过我确实想通了，这都是他们俩的事，过不到一起去了，继续在一起也很难受，离婚对两个人都好。”
“感觉我初中和高一那几年，我妈看着我爸就觉得烦，我爸回家面对我妈也觉得没意思，确实就是没感情了。可能，就像谈恋爱会分手一样，结婚之后会离婚也很正常。”
祁奕有过相同的经历，知道在得知父母离婚的那段时间，对感情和婚姻的态度都是最容易消极的。
就比如他，那时虽然才上四年级，小小的脑仁甚至都完全没思考过关于婚姻、家庭、两性关系的问题，就暗暗想过，如果结婚了还有可能会离婚，那他干脆以后就永远不要结婚。
“对，那是叔叔阿姨两个人的事，你别多想。”
祁奕看着她的眼睛，薄唇微翕，语气极为认真：“不过我们是不会分手的，也不会离婚。”
但没想到父母在孩子小时候离婚和长大后离婚造成的影响有质的区别。
方枳夏都没联想那么多，点点头，也很笃定地道：“我也觉得不会。而且负负得正，我们的爸爸妈妈都这样，所以我们肯定不会的。”
但既然都说到，她也不由往自己身上想了想。
方枳夏嘴角朝下扯了扯，轻推开祁奕，盘腿坐在他面前的位置，有些蔫搭搭地说：“那万一以后在一起久了，你觉得没意思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祁奕立刻说：“只要是跟你在一起，不管多长时间都很有意思。难道你会觉得我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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