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御一番提点,卫霄顿悟,连忙道:“多谢殿下相助。此事若成,西厂定任凭殿下差遣。”
卫霄突然噤了声。
因为冯御抬手挡在了他面前。
然后他看到冯御冷冷扫了他一眼,“什么任凭我差遣,你们可是父皇的人。”
卫霄连连点头,神色恭敬,道:“是,这是自然的。”
黎霜进了李府,方才一直暗中跟着她的裴晏和凌逸轻巧地从院墙上翻了下来。
黎霜感到有些奇怪。她朝凌逸问道:“怎得今日来这里了”
平时凌逸为了掩人耳目,是断不会跟着她到李府来的。
“哎呀大小姐,你是不知道。”裴晏拍了一下凌逸的肩膀,往黎霜的方向走去。
“我今日不过就提了一句要来这里等你,他就巴巴地跟过来了,说什么也不走。”
黎霜皱着眉,正要问缘由,凌逸便好没气道:“你居心叵测,我只不过是担心你会对小姐不利。”
“居心叵测,我”裴晏指了指自己,像是受了极大的伤害。
“你们那几个人无时无刻都盯着我,还怕我会做什么吗”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棵高树。
黎霜顺着看去,果然见上面似有两个人影。
她不得不夸一夸凌逸办事的效率。
凌逸“哼”了一声,伸手把裴晏拉了回去。
“做什么”裴晏踉跄了几步,转头看凌逸。
而后,他又看了看黎霜,嘴角突然上扬,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原来你……”
才将将吐出三个字,裴晏的嘴就被凌逸用手堵上,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黎霜淡淡地看着这两人争执,也不愿多待,绕过面前还在缠斗的二人直接进了屋子。
关门的声音响起,凌逸终于放开了裴晏。
他的手被裴晏咬了一口,上面的齿印十分明显。
“你属狗的吗”
凌逸面色不善,“谁叫你堵我的嘴。”
裴晏乐见其成,好整以暇地看着处理齿印的凌逸,道:“兄弟,你喜欢你家小姐”
“你!”
凌逸猛地抬头,随即看了看身后的门,确定它没有被打开才重新转过来。
“胡说八道。”
“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裴晏好笑道:“你看着她的眼神都要拉丝了,还说不喜欢。”
这话说得有些荤,凌逸躲闪着目光,咬牙威胁道:“管好你的嘴,别在小姐面前胡言乱语。”
“噢――”裴晏刻意拉长音调,“害羞什么,我可以帮你――”
话还没没有说完,凌逸直接转身离去,一个展臂便翻过院墙,只留裴晏一人在院中。
“怪哉,怪哉。”裴晏拍了拍手,笑着看向凌逸消失的方向。
另一边,黎霜回了黎府,就听影儿说尹燕方才来过,要谈谈黎霜的婚事。
她感到一阵头疼。
黎霜能理解尹燕,毕竟如今自己已过了豆蔻妙龄,错过了相看夫婿最好的时机,她着急些也无可厚非。
长安和她一般大的小姐们,不是十二三岁便早早定下了婚事,就是大多已经出嫁,甚至有了自己的子嗣。
而黎霜一点想头都没有。
十八岁还待字闺中,长安独黎霜这一个。
偶尔黎伯约和尹燕赴一些宴时都会被问及此事,不可谓不尴尬。
就算是疼爱非常,留两年已是足够了。只是每次黎伯约和尹燕跟她谈起婚事,都被黎霜巧妙地糊弄了过去。
但是今日,她知道自己可能躲不掉了。
黎府正厅内,黎伯约和尹燕端坐在上首。
尹燕见黎霜走进,忙走下来拉过黎霜的手,边将她往一旁的椅子上带边道:“霜儿,想必你知道母亲找你来所为何事吧?”
黎霜坐到椅子上,含了得体的笑,“霜儿明白的。”
尹燕一听,顿时觉得今日这事有戏,忙坐回自己的位置,和黎伯约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黎伯约得了尹燕的意思,摸了摸胡子,沉声道:“既然你明白,那此厢事也算不得我们擅自做主。”
黎霜抬眸,隐隐听出了一些东西,侧目看了看尹燕。
而尹燕心领神会,笑道:“你父亲有个至交好友,是那位兵部尚书。而他有个大儿子,唤张奉之,年二十。其为人慷慨大方,性子豪爽,又是个善解人意的,与你正好相配。”
黎霜如闻霹雳。
她虽还是笑着,从面上看不出一丝端疑,但此刻,黎霜的内心已然翻起惊涛骇浪。
于是她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稳住声音 ,问道:“不知父亲和母亲可曾亲眼见过张奉之其人”
尹燕不明所以,“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这都是张尚书所说,想必不会有错。”
有什么东西碎成了一片一片。
黎霜的嘴角抽了抽。
她在大理寺的时候,没少碰到那个大名鼎鼎的张奉之。
殴斗盗窃,毁坏公物,调戏女子,没有一样是张奉之没做过的。
他满口污言秽语,被状告到大理寺也理直气壮,仗着自己兵部尚书之子的身份更是肆无忌惮地挑衅大理寺众人。
黎霜哪里忍得了这种人
她也不是没想过将张奉之关几日老实老实。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银子的力量。
张尚书很会办事,知道黎霜铁面无私,并没有直接选择贿赂她。
而是选择拿银子息事宁人,让被害者自己改了口供,使黎霜束手无策。
当事人都选择不追究了,她又能如何呢
而正是因为如此,张奉之在长安的名声不但没有被毁,反倒愈发好了起来。
但是黎霜清楚得很。
慷慨大方――拿家里的银子肆意挥霍,动不动包下酒楼,带着狐朋狗友们胡吃海喝。
性子豪爽――和几个朋友聚众赌银子,因为输了太多,气急败坏掀了整个赌场。
善解人意――通房小妾每日一换,花楼的每一任头牌都是他的解语花,也是长安唯一一个未曾娶妻便纳无数房小妾的公子哥。
呵,好一个正好相配。
要是让黎霜嫁给这样的男人,她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的好。
至少不会留下案底,比如张奉之亡妻。
想到这里,黎霜有些不寒而栗。
“父亲,我……”
“家主,张大人携张公子和张夫人到了。”
下人来通报的声音打断了黎霜的话。
她下意识起身要走,从上方走下来的尹燕已经抓过她的手将她往门边带。
“张大人!”
黎伯约笑得开怀,大步前去迎接来人。
张尚书和黎伯约一同入内,二人先行落了座。
而张夫人就显得沉稳得多。
她笑得温婉,同尹燕寒暄了几句便将目光转向了她身后的黎霜。
“这就是令爱吧这相貌,这气质,当真是长安一等一的好呢!”
尹燕让黎霜向张夫人问了声好,又道了一句谬赞了。
“哪里。先前我听了些不入耳的闲话,说令爱脾性不好。我本就不信,果不其然,这今日一见,当真是顶不错的姑娘。”
张夫人确实是十分满意,上前拉着黎霜的手,左看右看,仔细看了她好半晌。
“母亲。”
一男子的声音从门边传来,黎霜闻声看去,果然瞧见了那纨绔子弟张奉之。
他今日着了一身青色长袍,头发挽起,俨然一身书生打扮。
哪里还看得见一点从前在大理寺撒泼打滚的影子
黎霜暗道张奉之是有备而来。
因为她很清楚,黎伯约和尹燕最欣赏的便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可是这两个词语哪里和张奉之挨得上边
张夫人听到张奉之唤她,也回过神来,忙道自己失态。
尹燕让她不必介怀,引着几人在正厅内入了座。
已经闲谈许久的黎伯约和张尚书见此情形,都想起来了今日相聚黎府的目的。
黎伯约看了看黎霜,又看了看黎霜身边的张奉之,是怎么看都满意。
“黎丞相,我们都是爽快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昨日找人合了两个孩子的八字,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黎霜抽了抽嘴角。
“若真如此,那可太好了。”
黎伯约眯着眼睛笑着,尹燕和张夫人也不停点头,真是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而张奉之也丝毫未觉得尴尬,侧了头,想和黎霜说话。
“黎小姐,我……”
“母亲,”黎霜突然起身,朝尹燕道:“女儿还有事,这就先走一步。”
尹燕脸上还挂着笑,道:“霜儿,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走奉之第一次来府里做客,你带他去转转吧。”
黎霜脸色一变,正要拒绝。
“也好,让两个孩子亲近亲近,总比我们这些人在这里打搅他们的好。”
黎伯约大手一挥,就是认同了尹燕的话。
黎霜转头,看着正厅内对着她和张奉之笑得慈祥的四人,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了。
她将身子正对着门外,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
“张公子,请吧。”
张奉之一笑,“那就劳烦黎小姐了。”
第6章 手慢无
“不知黎小姐平日喜欢做些什么”
张奉之一手端在身前,步子走得稳稳当当,和黎霜同行时又始终和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任谁看都瞧不出一丝端疑。
既然他能做到如此地步,黎霜也不方便一直表现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无非就是习字读书,没什么特别的。”
“那就太好了,”张奉之一笑,“鄙人平日所做之事和黎小姐一般无二,看来鄙人与黎小姐真是颇为投缘。”
一般无二
黎霜险些要笑出声来,但是反馈到面上却是更加礼貌的淡淡笑意。
她侧头看了张奉之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他左眼下那一处淡淡的青紫。
张奉之也知道黎霜看到了什么,十分坦然地摸了摸那处,道:“黎小姐似乎鲜少出门吧那你应当有所不知,半个月前有歹人当街欲对一小姐图谋不轨,鄙人为保护那小姐,和歹人缠斗后才留下了这处痕迹。”
简直是倒反天罡,黎霜心道。
那日明明是张奉之要强抢民女为他妾室,那女子不从,张奉之欲强取豪夺,没想到被现场见义勇为的人狠揍了一顿。
大理寺大堂内,张尚书熟练地拿银子打点,让民女改了口供,此事便又被压了下来。
她也没想到一个人的脸皮竟能如此之厚,面不改色地撒谎也丝毫未见羞愧之色。
“没想到张公子是如此见义勇为之人,我十分敬佩。”
这话说得很没有诚意,甚至带了点嘲讽的意思。
但张奉之一点也没有听出来,当真以为黎霜在夸赞他。
“小姐谬赞,鄙人不过随手而为。”
黎霜敷衍地应付着,脑中一直在思索如何脱身。
“你家小姐都要被拐走了,你还坐得住 ”
裴晏蹲在树上,朝另一边的凌逸笑道。
凌逸不错眼地看着在池塘边走着的二人,也不知道是先关心那一桩事。
他睨了看好戏的裴晏一眼,道:“多嘴,管好你自己。”
“切,”裴晏不屑道:“你可能不知道一句话。”
他跳下了树,直朝黎霜的方向而去。
凌逸愣神,只听他朝自己甩了一句:“手慢无。”
一阵风刮来,寒气直往黎霜的衣裳里钻,像是要冻住她的每一根骨头。
黎霜拢了拢衣襟,向不远处的影儿看了一眼。
影儿心领神会,转身要去屋内提醒黎伯约外面的天气。
“黎小姐可是觉着冷了鄙人可以送小姐回院子。”
黎霜下意识不喜陌生人靠近自己的院子,摇头道:“多谢张公子,但不必。我们现在就可以回……”
“大小姐!”
一道声音自池塘对面传来,穿过已经被冻住的水面,竟有了回音荡漾之感。
那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少年站在对面,大大咧咧地朝黎霜招手。
“黎小姐,那位是”
“我的侍卫。”
黎霜从善如流地答道,然后见裴晏抬脚踏上冰面,稳稳当当地向自己走来。
基于基本的同理心,她看得有些胆战心惊,生怕裴晏一个不慎就掉下去。
可是她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裴晏闲庭信步而来,冰面完好无损,一丝裂缝也没有。
而他的脸上也丝毫未见慌乱,仿佛根本不觉得他方才做的事有多么令人震惊。
“原来是黎小姐身边的人,幸会。”
张奉之笑着伸出手。
“啪”的一声,裴晏重重打了一下张奉之伸出的手掌,笑得开怀:“幸会。”
张奉之也没想到裴晏会如此动作,将手背到身后轻轻甩了甩,企图以此消减些手掌上的疼痛。
“你来做什么”
黎霜狐疑地看着裴晏,四处看了看,果真在对面一棵树上看到了凌逸。
“自然是来告诉大小姐,昨日你要我杀的人已经杀了。尸体还在后院让人看着,现在正等你示下呢。”
张奉之心里一惊,眼睛猛然睁大,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看向黎霜,抖着声音,“黎小姐,这……”
黎霜本一脸莫名其妙,但她看到了裴晏面上惯有的胸有成竹。
于是嘴里的话打了半天转,出口时就变了个意思。
“找个乱葬岗扔了便是,这点规矩都忘了”
裴晏一笑,十分夸张地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拱手礼,“好嘞。”
他转身又踏上冰面,如法炮制地回了池塘的另一边。
“张公子,方才只是个意外。”
黎霜笑得得体,声音如铃般清脆悦耳,却让张奉之如坠冰窖。
尽管张奉之努力克制,说话时声音还是带了颤,“黎小姐是杀……杀了人”
“是啊,”黎霜一脸“那又怎样”的表情,无辜地看着张奉之,道:“那男子不知好歹,要我做他的续弦。我不允他,他便死缠烂打,所以直接解决了,耳根子倒清净了许多。”
“这……这……”
黎霜像是看不到张奉之变得惊恐的脸色一般,“张公子,还要转转吗”
“不了,不了。”张奉之连连摆手,头上都冒了冷汗。
他哪知道面前这个看上去温婉恬静的女人,竟然是个手段狠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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