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未婚夫。未婚夫自己也很厉害,门当户对,强强联合,这种罗马人跟我们牛马人不一样......
无数光鲜亮丽、西装革履,开小超跑或戴普通人半年工资才买得起的手表,捧着咖啡、抱着平板,自信昂扬意气风发地走进那栋掌控护城大半经济命脉的摩天高楼。
他远远地、远远地瞧一眼,心想她会从哪辆车下来,又会从走入哪个电梯。
但他此生没有机会走入这种规格、连地面瓷砖都闪烁着昂贵和典雅的办公大楼,所以不知道,她的车子驶入专属车位,再搭乘总裁专属电梯,最后抵达俯瞰整座护城的全景办公室。
闻也玩笑过宋昭宁的人生是hard模式,是因为他见过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知道她幼时的梦想,知道她天真到值得被保护的念头,也知道如果她的人生没有发生意外,顾正清和宋微会为她保驾护航,她大概会无忧无虑地当一辈子公主,或者当一个需要依靠家族注资才能勉强存活的天文气象站的观星学家。
而不是在短短几年内被迫成长,多年后与尘封记忆深处的故人重逢,露出那样无动于衷的冷漠神情。
她曾经做过那样烈火滔天的噩梦吗?
她曾经整宿整宿无法入睡吗?
她曾经也那样绝望,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
如果她记起来,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怨恨而愤怒地想:为什么当时没有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救我!
“闻也。”
随着她声音一并在耳畔落下,是撕亮苍茫夜色的雪亮闪电,雨势趁机而大,疯狂汹涌地占据每一寸感官。
他的呼吸愈发短促紧张,呼出肺泡和每一口空气鲜血淋漓地拉扯着鼻腔和喉管,左手腕到肘节的陈年旧伤在这场暴雨中鲜明地拉扯着痛意,他茫然地看着虚空,一半是烈焰灼灼的大火,一半是更久远、更久远之前,属于公主盛大华美的生日。
视线倏然转换,宋昭宁手中用力,钳制下颌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抬起他的脸,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住宋昭宁。
在她吻下来之前,短暂失效的电力终于恢复。
暖溶光质充斥眼底,闻也下意识眯眼偏头,侧颈到肩背拉扯一条极为精悍利落的线条。
宋昭宁稍微移开目光,停在他深陷衬衣领口的颈窝阴影。黑发略微凌乱,长了一点,更适合他。
她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指尖。
门外走廊慌乱急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趋于安静,她转头,凝神听了片刻,就着自上而下的姿势直起身,手指顺到打火机。
小砂轮在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闻也双手十指交错抵在膝上,这双手并不养尊处优,指关节皲裂粗糙,掌心密布纵横交错的细密增生,除了生命线以外,什么也看不清。
一如他已经被定型了的、在高昂债务和医院消毒水和垒起来至少有一个人那么高的缴费账单中打转的未来。
“还吃吗?”她平静地问。
闻也摇头,宋昭宁把打火机握在掌心,她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扫入手包,离开时目光短暂地停在那几道基本没怎么动过筷子的菜。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都是她惯吃的家常菜。
只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口味了。
宋昭宁比他更快一步拿过菜单,除了金骏眉以外,其他价格适中,看来是家秉持良心经营的饭店,没有狮子大开口地宰客。
但宋昭宁没有拿很久,她把账单还给闻也。
闻也看着她捏着透明卡垫的手指,微妙地愣住了。他还坐在原来的椅子,这个角度让他略显瘦削却格外精悍的身材一览无余,宽肩、窄腰,还有虽然伤痕累累却格外笔直修长的十指。
她微微地笑起来:“在你把我拉入这家店之前,我已经看好了隔壁番茄盖浇面的价格,如果其中一份额外加购8元一份的哨子肉,那么价格应该在51元左右。”
宋昭宁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清楚这个价格是否有些贵,但很显然两碗面和两份粥的价值相当,对此我无法根据用料和分量来对比哪一家更实在地道。但是,由你来付这51元,剩下的分给我,怎么样?毕竟我一开始说过了,我吃饭的时候真的不用听现场演奏的小提琴。”
51元甚至不足金骏眉的零头,闻也用力地抿了下干涩起皮的唇角,他当然很想买单付钱,但是逞强不是他应有的生存法则。
闻也一言不发地抓过账单,视线匆匆一扫,最终定格在最末尾的数字。
三位数,那几乎是一整个月的饭钱了。
他的瞳孔微微紧缩,喉结突兀地咽了一下,宋昭宁掀起视线,正好见他这一幅如临大敌的神色。
面部自动识别验证,手机解锁,她点出微信右上角的小小+号,示意闻也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闻也一令一动,后知后觉询问的声音沙哑:“......做什么?”
宋昭宁说:“加我,然后把钱转给我。”
他的表情有一秒钟的空白麻木:“啊?”
“啊什么,”宋昭宁抬抬小巧下颌:“快点。你不还要去照顾闻希?”
发送好友请求――好友请求通过――对方转账51元。
宋昭宁点了确认接收,微信钱包平地多出51元的余额。
她关闭手机屏幕,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包间,恰好迎面遇到那风风火火的小姑娘,踩着运动鞋啪嗒啪嗒地刹住脚步,她眨巴眨巴眼睛:“吃好啦?要走了吗?”
她点头。
小姑娘走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猛地一拍额头:“啊对了!你们有没有买团购券,这个点正好可以用呢,周内打8.5折,到时候麻烦你再给我家店写一个评价,20字和三张真实图片就好。”
“……”宋昭宁微笑:“谢谢,我用不着。”
小姑娘露出失望的表情:“真的吗?折扣还不小呢,姐姐你要是懒得写我帮你写呀――”
宋昭宁结好账,银行卡夹回手包,通过透明电动门可以看见市二院有条不紊的十字路口,红色交通灯跳成绿色,两侧行人一拥而上。
她挂断拨给许勉的电话,歉意地看向闻也:“临时有事,不能去看闻希了,伞给你,你能自己回去吧?”
这是什么问题。
闻也空空地滑动喉结,他声音平直,听不出异样情绪:“好。”
停了几秒,他转头看向遮天蔽日的暴雨,远方金属灰的苍穹直上云霄,他在暴雨之中认不出哪一栋才是宋氏的大楼。
“我陪你等吧。”
“再陪我说两句?”
两人异口同声。
宋昭宁眼底浮现清晰笑意:“行。我刚好要问你,上次顾家那车,怎么解决?”
她能这样问,代表她真的没有插手。
闻也心底泛起一阵没有来由的苦涩,他可耻地希望宋昭宁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但另一方面,对宋昭宁真的没有插手又觉得有些难过和失意。
他苦笑地扯了扯唇角:“债多了不愁。顾总是个好人,没有让我马上还钱,而是说给我一段考察期――具体考察什么,我还没明白。不过我刚刚把上个月打工结算的三千七百五十一元转给他,他收了三千七百元。”
许勉就在这附近,开车过来不用十分钟。
宋昭宁看着雨幕之中停靠临时车位打着双闪的宾利添越,他忽然抬手,细白指尖点着红色车尾灯:“看得见那是什么颜色?”
闻也呆了片刻,确定她手指点着方向是车尾灯而不是什么看不见的物质,他转过脸,表情变得有些离奇而微妙:“……红色。难不成是绿色,这个世界上有绿色的车灯吗?”
“这不好说。”宋昭宁淡淡地笑了一声:“比如席越,他就分不出红色。”
闻也一愣,他现在非常厌恶听见席越这个名字,但不得不说,宋昭宁是埋伏笔留勾子的一把好手,她把折叠收拢的雨伞重新交还到闻也手中,许勉撑着另外一把,就连伞柄都散发着某种只属于上层积极才拥有的金色光芒的长柄雨伞,妥帖地站在门外等候。
漫天蔽野的雨线之下,她乌黑明亮的发丝轻盈地拂过眼前,带出一弧转瞬即逝的微光,她笑着拢过被风吹到颊侧的长发,轻声道:“请代替我对闻希小朋友说晚安。”
闻也没有挪动脚步,目光沉沉地看着宋昭宁。
“怎么了?”
几秒后,她作恍然大悟:“你也想当小朋友……好吧,闻也小朋友,你也晚安。很久没人陪我吃饭,谢谢你。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吃饭吧。”
宋昭宁没有给闻也长久沉默的机会,她也不要一个回答。
许勉打开车门,她微微弯腰探身,因为动作而收紧了的腰部婀娜细致,闻也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火星子烫到,仓促慌乱地移开目光。
眼尾余光是银色鞋跟和花纹繁复的绒织地毯,后车厢充盈洁净冷气,她束回笔直清瘦的小腿,许勉在他眼底掌上车门。
他看着如一柄雪亮钢刀横掼密集车流的银色宾利,护A车牌转瞬消失。
天地苍茫,暴雨如注,转瞬又剩他一人。
第34章 往昔
◎“我不赞成死亡是遗忘的开始,相反,我认为遗忘才是死亡真正的终点。”◎
“小姐,回本家吗?”
宋昭宁低头检查平板邮件,闻言应了声:“不回――算了,还是回吧,你给林叔打通电话,说不用折腾留饭了。”
许勉从后视镜看见她放在中控台不停震动的手机,提醒了句:“小姐,您有来电。”
宋昭宁拿过手机,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海外,她看也不看,抬手摁掉。
没过三秒,同一个IP号码再次拨进来,宋昭宁行云流水地把对方拖入黑名单。
这是她的工作手机,来电短信五花八门,多以“宋总/宋小姐开头”,至于结尾是什么,她一般不会费心看到最后。
代表短信的绿色图标清新好看,唯独右上角鲜红的99+无比碍眼,她点进去,满目撞入乱七八糟的未读短信,随手翻了翻,目光微微凝在一个号码。
“宋小姐,我是唐悦嘉,您还记得我吗?”
唐悦嘉?
哦,就那谁、方什么的小女朋友?
.
唐悦嘉给自己定下标准,一周至多给宋小姐发三条短信。
每一条短信的发送时间都绞尽脑汁,周一不行,宋小姐那种大忙人肯定要加班;周三可以尝试发一条;周五不行,宋小姐一定会有事;至于周六和周末,时间不能挨得那么近,所以她发短信的时间分别是周三晚上八点,这是一个吃完饭刚好可以随便看一看手机的消遣时间;周六早上十点,宋小姐应该不会睡懒觉,早上八点发有点冒昧,十点正好;周天下午三点――
本来是三点钟要发的,但唐悦嘉整整纠结了十几个小时,她脆弱的玻璃小心脏已经经不起第三次被无视的打击,小姑娘委屈茫然地嘤了一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没有脑袋的茧,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在傍晚醒来时习惯性浏览软件时错手把没有斟酌完成的短信发送出去。
唐悦嘉:“!!!”
宋昭宁看着时间不一的短信,最后一条的送达时间距离今天已经隔了三个多星期。
小姑娘的热情和勇气估计被磋磨得差不多,愣是不敢再发第四条短信,倒是挺有边界感,耐心也可以。
宋昭宁这么想着,从短信界面拉出她的号码,回拨过去。
唐悦嘉没有设置彩铃,十几声机械性的滴滴声后,那边传来一道听起来格外手忙脚乱的声音。
“喂、您、您、您好,我是、我是唐悦嘉。唐宋元明清的唐,喜悦的悦,嘉奖的嘉。”
“你好。”
宋昭宁示意许勉调低古典乐音量,她温和而沉静地说:“抱歉现在才联系你,我明天有时间,如果你愿意的话,上午十点左右,你来护宁艺术馆。”
小姑娘极力憋住即将喉咙中即将冲上云霄的尖叫,她忙咬了一下胳膊,结果下了重口,痛得哎哟哎哟,彪出一线晶莹眼泪。
宋昭宁听着那端噼里啪啦的动静,不觉拧起眉心,不明白她出了什么事:“唐悦嘉?你还好吗?”
唐悦嘉深深吸了口气,结果呛了个面红耳赤,她尴尬得简直可以用脚趾头扣出三室一厅,声腔带上了浓浓的委屈和无助:“对对对对对对不起宋小姐,呜,我太笨了!我明天一定准时到!晚安宋小姐!”
啪――
“啊啊啊啊啊啊!”
唐悦嘉惊恐地瞪着从手心摔到床上的手机,她恶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脸颊,确定没有在做梦,一蹦三尺高地把枕头凉被一股脑儿地往上抛,不料被窝里藏着一只正困觉的布偶,愣是被她从床上掀翻到地上,茫然无措地睁着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
救命!我刚刚做了什么!我挂了我未来大老板的电话?!
与唐悦嘉这边的人为地震不同,银色宾利添越一路平稳地驶入宋家本家。
尽管提前和林叔打了招呼,但姚妈还是炖了滋补温养的药膳,她上下瞧着宋昭宁,拳拳爱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小姐,怎么这样瘦了!”
宋昭宁随手把长发挽在脑后,她拉开椅子,笑说:“您上次也是这样说我。”
姚妈赶紧替她盛饭,药膳文火慢煨,火候把握分毫不差,宋昭宁沿着碗壁舀了一勺浓郁鲜香的汤,抵在唇边轻轻吹凉。
“小姐应该常常回家里吃饭,少了您,我和老林吃饭都不香。”
“嗯,”宋昭宁咽了汤,夜雨带来的湿冷感随着温热汤膳缓慢溢入四肢百骸,她笑着搁了瓷白汤匙:“姚妈,上回我托您寻的东西,您找到了吗?”
姚妈登时露出为难之色,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林叔,林叔两手交握,笑眯眯地转过脸,全当看不见。
姚妈先是哀哀戚戚地叹了口气,语气颇为不情不愿:“找是找到了。可是小姐,您要那些东西做什么?既然都忘记了,干脆忘个彻底,何必再想起来呢?”
半开放厨房的灯光昏暖,清泉一样淌过宋昭宁执着瓷勺的手指,她低眸笑了笑,神色从容温静。
“我不赞成死亡是遗忘的开始,相反,我认为遗忘才是死亡真正的终点。这几年来,我不回本家,不是因为我任性、赌气,或者什么翅膀硬了的废话,而是我不敢。”
姚妈无声无息地启唇,想说点什么,又讷讷地按下唇角。
宋昭宁往后深深靠了一下,藉由这个动作抚平心中起伏情绪,她笑说:“我和顾正清在这里生活过,那是我……嗯,是我非常珍视的回忆。我希望我的回忆是完整的。”
姚妈欲言又止,再度以求救的眼神去瞥林叔。
林叔走过来,双手扶着宋昭宁靠着的椅背,语声里含着一点不明显的笑意:“你也很喜欢那孩子,不是吗?当时是谁说,小姐总孤零零一个人,多个人作伴,当然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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